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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凡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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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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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郢塬》连载

第三十四章

仁城笑着说:“贵娃,这么给你说,咱中国好比就是一个家。共产党和国民党是这家里的弟兄两个。两个人不对劲儿,整天打架。一天土匪来了,就是日本人。他们把家里的地占着种了。共产党说咱不打了,先把土匪撵走再说,可国民党不同意,他不打土匪,却还继续跟共产党打架。现在经过兵变后,弟兄两个这才不打架了,联手起来要把占自家地的土匪撵走。”

“欸呀!”仁贵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好我的哥哩!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明显是国民党原先做的不对么!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子,弟兄两个合伙儿打他狗日的日本人,把咱家的地先抢回来再说别的!”

仁城点点头说:“对!打他个狗日的!不过,这日本人手里的家伙什儿硬得很,咱的家伙什儿不如人家,不好打呀!”

仁贵满不在乎地说:“怕啥?家伙什儿好不等于人就行。只要咱咬着牙跟他干,就一定能干死他!他狗日的敢到咱塬上来抢咱屋的地,我就豁出命跟他干!”

仁城没想到不识字的仁贵竟然还有这股子狠劲,当时激动地一拍巴掌,大声地说:“好!咱就是要有这股子劲儿!要是每个中国人都这么想,他小日本早晚得完蛋!”

仁贵忽然想起了刘自省,就问仁城:“哥,你说这国民党跟共产党和好咧,刘自省还敢回咱村不?他要是回来咧,师合还抓他不?”

仁城摇着头说:“欸,这事情,我可说不准。蒋委员长虽说答应联共抗日了,可他又把杨主任给免职了,还送到国外去考察了。唉!谁知道他心里咋想的?政治上的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再掺和了,我今后只管一心教书。”

仁贵一听杨虎城被免职了,当时担心地说:“哥,这,不会影响咱陶娃吧?”

仁城摆了下手说:“应该不会。仁陶是个医生,谁也咋不了他!”

仁贵这才放下心来,和仁城聊起别的事情来了。

刚过完小年,这天仁贵和仁简正在屋里烤着火炉,喝着茶闲聊,蔡老五一头闯进来了。他火急火燎地对仁贵说:“掌柜,又闹土匪咧!马庄西门的烟庄今儿早上让几个土匪给抢咧!”

“啥?”仁贵一下子站了起来,“欸呀,这眼看着要过年咧,咋又闹起土匪咧?真不让人安生!”

蔡老五担心地说:“谁说不是呢?掌柜,咱得防着点儿呀!”

仁贵忽然想起王师合说的那个土匪内应的事情来了,就问他:“老五,我让你打听的那个北山土匪在咱村内应的事情,有眉目没?”

一提起这事情,蔡老五立刻来了精神。他把两只袖子往上一撸,睁大眼睛,大声地说:“掌柜,我正想给你说这事呢!咱村的张二虎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内应。”

还没等仁贵说话,仁简就着急地问:“张二虎?是不是秋种的时候,跟宗武为地畔子打架的那个怂人?”

蔡老五激动地对仁简说:“对!二掌柜的,就是他。这张二虎当年还蒙着脸,拿着刀子,拦路抢过我跟掌柜呢!他整天在外边跑,总带着一些生人欺负村里的乡党。他不做生意,钱却没少往家里拿。家里的房子都翻新咧,还买了五亩地,他大如今都不来咱屋打短工咧。这怂肯定有问题!”

仁简听完后用手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对仁贵说:“我就说呢,他一个小户人家么,咋敢欺负咱王家的人?老九,这样吧,我让人打听一下,坐实后咱再收拾他!”

仁贵知道仁简在洪帮多年,江湖上关系多,一定能查清楚,就点着头说:“欸,这事情,二哥你就多费心咧。”

二月二,炒豆豆这天,仁简把仁贵叫到东王家,悄悄地对他说:“贵娃,坐实咧,张二虎就是当年宁老奎在咱这一带的眼线。如今还跟北边的土匪勾搭着,经常在咱这一带干缺德事呢!”

仁贵一听就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狗东西!当年害死了我五哥。这个仇也该报咧!你不管咧,我来安排一下。”

三月里,柳树发芽了,麦苗也起身了。这天中午,张二虎在外村办完事情,就回村了。他叼着烟袋锅,背着手慢悠悠地往村里走。刚走到村口时就听见有人大声地唱戏:“三月天里正走路,遇上恶虎迎面来。骂一声恶虎呀,我把你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叼着烟锅冒臭气.....”

张二虎一听,心想这不是指桑骂槐的骂自己吗?他顺着声音一看,原来是光良站在村口的柳树底下瞅着他唱戏。他当时就来气了,张口骂道:“王光良,你个碎怂!是想咋呢?我又没招惹你,你狗日的骂我做啥?”

光良把嘴一撇,笑嘻嘻地说:“欸,这倒奇了怪,我只听说有在路上拾牛粪的人,还没听说过有在路上拾骂的人呢?我唱我的戏,管你啥㞗子事?”

张二虎恶狠狠地说:“王光良,你个碎怂!敢这样跟我说话?我看你娃是活得不耐烦咧!”说着话就朝光良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撸着袖子,准备打光良。

光良故意地说:“吆,你还想打人呢?你有这个胆子吗?软蛋!”张二虎的火更大了,边走边骂:“碎怂,看我今儿咋收拾你!”

眼看他要走到王光良跟前了,王光良撒腿就跑,嘴里还骂着:“张二虎,我X你妈!”张二虎哪能受得了这个气呀?他在后面边骂边追。

光良一口气跑到西王家佛堂门口时停了下来。他刚停下来,张二虎就追上来了。张二虎喘着粗气骂道:“狗贼,你以为你跑到王老九家门口,我就不敢收拾你咧?”说着话抡起烟袋锅儿就要打光良。

就在这时,蔡老五猛地从佛堂里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把他扑倒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富贵已经用绳子把他脖子套住了。他的脸色当时就白了,大声喊道:“你这是想干啥?”

这时,仁贵喒着旱烟锅,慢吞吞地从佛堂里走了出来。光贡和孙茂才背着枪紧跟在他后面。仁贵用眼睛斜着张二虎,冷笑了一声:“想干啥?那得问问你这些年都干了些啥?”

张二虎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他紧张地说:“我干啥咧?我啥都没干!”

仁贵把眼睛一瞪,过去踢了他一脚,骂道:“你没干啥?你敢对着佛堂里的菩萨发毒誓吗?”

张二虎一听这话,嘴里就支支吾吾地说:“发,发毒誓做啥?”

仁贵接着说:“你当年给宁老奎做眼线,绑了光良,又害死了我五哥,是不是?”

张二虎听了这话脸色更白了,狡辩道:“你胡说!没有这事儿!”

仁贵一看他不认账,就狠狠地说:“你不交代啊?那好办!嗯,富贵,把绳子套往紧勒,弄死他!”

孙茂才在一边喊道:“富贵,使劲勒!”

刘富贵马上用力一勒,张二虎脸憋得通红。他吓得大声喊道:“我说,我说。”

仁贵一摆手,刘富贵马上放松了绳子。仁贵用眼睛盯着张二虎,“哼”了一声,轻蔑地说:“嗯,你娃就这点儿本事,还敢嘴硬?我还没见过不怕死的呢!你现在说,到底是咋回事?”

这时,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大家都一声不吭,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看着。孙德望得到消息也赶来了。张二虎长长地出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小声地说:“九掌柜,我当时也是被土匪逼得没办法呀!”

仁贵把眼睛一瞪,故意大声地说:“你狗日的,声大一点儿!嘴里嘟囔个啥?我听不清!”

张二虎这才大声地说:“我,当时被宁老奎逼得没办法,才给他做事的!你大人大量,看在咱都是一个村里乡党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儿悔改。仁贵一下子被激怒了:“你当初被土匪逼得没办法,那如今宁老奎死咧,你咋还跟土匪眉来眼去,勾搭着欺负乡党呢?”

张二虎白了仁贵一眼,反驳道:“谁说我欺负乡党咧?不就是跟你王家的人打了一架么?”

这时候,周围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欸呀,这狗日的,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咋是土匪的眼线?”

“吃里扒外,不是个好东西!”

“怪不得老欺负人,原来是个土匪!”

“打死他算咧!为村里除害!”

“对,打死他,打死他狗日的!”

村民们就像是被点了火的柴堆,让人感到热乎乎的。光良走过去,照着张二虎狠狠踢了两脚,嘴里骂道:“你个狗日的,把我屋害的好惨呀!”

张二虎疼得大喊一声:“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说实话咧,你王家人还想咋的?”

他的张狂劲儿把仁贵彻底激怒了,可还没等他说话,孙德望过来了。孙德望对仁贵说:“九掌柜的,这个家伙留着总是个祸害。既然他承认勾结土匪,害死了五掌柜,那咱就给五掌柜报仇!”

仁贵脑袋当时一热,把手一挥,大声地说:“嗯,那个,老五,富贵,把这个狗东西绑起来,拖到村西边的土壕里去。茂才,把枪带上,今儿由你枪毙他!”

他话音一落,蔡老五和刘富贵就麻利地把张二虎双手反背着,给绑了起来。

张二虎被五花大绑以后,才相信仁贵真的要枪毙他,一下子急了,嘴里喊道:“王老九,你狗日的又不是官府,你凭啥杀我?”

仁贵冷笑两声:“哼哼,凭啥?就凭你吃里扒外欺负乡党,害死了我五哥!”

张二虎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梗着脖子大声骂道:“狗日的王老九,你今儿杀了我,你也不得好死!你爷我今儿死咧,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蔡老五抡起胳膊“啪啪”地给了他两个大嘴巴。生气地骂他:“你是个啥东西?掌柜的你也敢骂?你算个啥怂好汉?”

张二虎的嘴巴一下子就肿了,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时候也没有人想听他说些什么,大家都想看着怎么把他枪毙了。一窝蜂地拥着蔡老五他们就往村西边的土壕里去了。

看着张二虎被绑走了,仁勤才反应过来。他着急地说:“贵娃,这,这不合适吧?”

仁贵愣了一下:“有啥不合适的?”

仁勤担心地说:“这,按道理抓住土匪要交给官府。咱就这么地把他给打死咧,官府会不会寻咱麻烦呀?”

仁贵一听自己的八哥是担心这个就满不在乎地说:“欸呀,好我的哥呢!我就是把张二虎交给官府,他娃也是个一个字‘死’ !我现在把他给毙了,官府还省事咧,高兴都来不及呢,咋会还寻咱的麻烦?这事,你就嫑瞎担心咧!”说完就要跟着去土壕,谁知仁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仁贵不解地问仁勤:“哥,你,这又是咋咧?为啥拉着我?”

仁勤阴着脸说:“贵娃,你说你这一辈子,看见枪毙人的事情还少吗?”他说完后,不等仁贵说话就硬拉着仁贵转身进了佛堂,到菩萨跟前磕头祷告去了。

张二虎被枪毙后,土匪们再也不来周围的村子里闹腾了。塬上的乡民们都传说是仁贵亲手打死了张二虎。

刚收完麦子,仁陶两口子忽然回家来了。全家人喜出望外,魏氏和王美娥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这时全家人才知道,经过三年的深造,仁陶在汉堡卫生学院取得了医学博士,回国后被任命为省卫生处处长。他从皮箱里拿出一大堆东西,说是送给家里人的礼物。女人们拿到的不是镜子就是发卡,孩子们拿的却是各种糖果。他送给仁勤和仁贵每人一个打火机。说这东西比洋火(火柴)还好用。

仁勤和仁贵虽然十分稀罕打火机,却不知道怎么用。仁陶就耐心地教他们如何使用打火机。仁贵学会了后,点着了旱烟锅,一边吸着,一边高兴地说:“欸,这个东西好!到底是洋玩意儿,真好用!”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春节了。大年三十那天,刘自省回来了。让村里人惊讶的是他这个共产党人竟然穿着国民党的军装,一时间是议论纷纷。刘自省却大模大样地谈笑自如。

下午,他提着点心来到仁贵家给魏氏拜年。仁贵感到十分高兴,拉着他坐下,让厨房炒了几个菜,叫上仁勤、仁厚一起和他喝酒。刚说了两句话,就听见大厅房外边有人喊仁贵:“老九,老九,我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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