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货郎在我国自古就有,尤其是在农村更为常见,他们大都是挑个货郎担子,走村穿巷,沿街叫卖些家庭妇女常用的针头线脑 以及衣服扣子等小物件。韩卫国、韩卫华兄弟俩正是看中了这个行业的特殊性,才派遣陈旺财假扮货郎到徐家圩前来打探徐二混下落的,因为,如此行事,既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也不会走露风声,而被徐二混及其同伙所察觉。
经过多日的实地侦查,陈旺财不仅摸清了整个徐家圩村的房屋格局,而且还对进出该村的各条道路都做到了心中有数。尽管已经认识了不少村民,但是陈旺财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或打听过徐二混。
这日上午,陈旺财挑着货郎挑子走至一处巷口,当看见巷子里只有一个老头,正坐在自家门前晒太阳时,他走了过去。来到老头跟前,陈旺财放下肩上的担子,一边笑着搭讪,一边挨近该老头坐了下来。
几句闲聊之后,看到四下再无别人,陈旺财见时机不可错过,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个人,我有个外号叫做徐二混的表弟,多年前因失去了联系,但不知如今还住不住在咱这个村子里?”
你的这个亲戚早就不住在徐家圩了,前几年,他因拐卖村里的一个小女孩,被人家告到了官府,官差曾多次前来捉拿过他,他这一跑,算起来都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之前,似听人说过,在朱疃集上曾见着过他,如果你一定想找到二混的话,最好还是前去朱疃集上找人打听打听。” 老头很热心地给予了回应。
宛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陈旺财本来满怀希望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怀着十分灰暗的心情,回到住宿的朱疃集上,陈旺财此时可谓失望到了极点。尽管已经确认许二混确有其人,朱疃集地方也不是很大,但人海茫茫,自己在这里既无熟人,又无亲朋,还不便公开向人打听,这要想什么办法?又去向谁询问才能够打听出徐二混的下落呢?这岂不是简直就等于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吗?
第二天, 陈旺财像只无头苍蝇,在朱疃集上东一头,西一头,漫无目的的转悠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方才垂头丧气地返回客栈。
心烦自然觉就少。尽管吃晚饭时,还喝了二两小酒,但是,陈旺财躺到床上,就像烙大饼一样,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难以入眠。回想起临来之时,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向韩卫国作过保证,只要徐家圩有徐二混这么个人,自己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他找到,言犹在耳,如何回去向翘首以盼,一心要帮着自己找到女儿的两位秀才,以及妻子交差呢?非但如此,更还觉得,如果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又如何对得起,被拐卖了多日,正度日如年极度渴望早日回家苦命的女儿呢?越想越感到苦闷,自觉得离天亮时间尚早,于是,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走出去逛逛,以排遣一下心中的烦恼。
打定主意后,接着便穿鞋下床,经向老板打听得知,在这朱疃集上,到了夜晚仅有一处热闹,且非常好玩的地方,那便是位于镇子西头的赌坊。不仅如此,客栈老板还告诉陈旺财,这家赌坊,除了有南来北往的众多赌徒外,里面还有卖饭、卖酒、卖烟糖和卖水果的。要是不差钱,还有兴致的话,里面还有女人......。反正,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此处所在,到了夜晚,可以说是方圆几十里内最繁华也最热闹的地方。
听说有这样一个好去处,陈旺财难免有些心驰神往起来,平时在家,尽管有老婆虎视眈眈地盯着,但仍然还时不时的偷着前去赌钱场押上两把,现在没有了管束,再加上心烦睡不着觉,趁着酒兴,岂有不前去看看的道理? 拿定主意,接着便走出客栈大门,按照客栈老板所指示的方向,陈旺财迈开大步朝朱疃集上的赌坊走来。向西走出不过半里路,果不其然,陈旺财看到,在镇子主街道的北侧,有一处很大且宽敞的房屋,门前挂着两盏十分明亮的宫灯,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异常耀眼。信步走进屋里,房内确实别有洞天,果如客栈老板所言,人头攒动,吵吵嚷嚷,吆五喝六,热闹非凡。
尽管都是赌钱,但玩法却各有不同,五花八门,旺财平时比较爱好赌的是押宝,此种玩法既直接,又简单,庄家手里握有一、二、三、四总共四块宝子,每次只将一块宝子放进宝盒内拿上赌桌,其余围坐在赌桌周围的众赌徒,只要押对庄家放在宝盒内的宝子是几,即算是赢,否则不是和,便是输。
陈旺财首先在偌大的赌坊里转了一圈,而后找了张赌徒比较多的赌桌挤了进去,掏出随身带来的盘缠,握钱在手,算准庄家拿上来的宝子,跟着众赌徒一起,押起了宝。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白天找寻徐二混虽然不顺利,但夜晚押起宝来,却一连赌赢了十几把。开始的时候,手里的本钱少,胆子也小,不敢下大赌注,但随着运气的从天而降,手里所赢的钱渐渐地多了起来以后,胆子便逐渐地也大了起来,胆子壮了,自不用讲,所下的赌注就越来越大。可能是老天爷格外眷顾的原因,到了凌晨快散场的时候,旺财偷偷数了数衣服兜里的银子,竟然有了十两之多。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看了看赌桌上的人渐渐少了以后,陈旺财也离开赌桌,退出了赌局。揣好赢到手的银子,找了处在赌坊里卖饭的摊点,要了一大碗水饺,连汤带水填饱肚子,而后走出赌坊,信步往客栈高高兴兴地返了回来,回到客栈往床上一倒,紧接着便打起了呼噜。
这一睡便一发不可收拾,直睡到临近傍晚才醒来,起床后先简单洗了把脸,而后藏好赢来的银子。由于一整天粒米未进,因此,直感到肚子里肠和胃打起架来,抬腿走出客栈,陈旺财晃晃悠悠来到大街之上,走出不远,便找见一家小饭馆走了进去。要了两盘菜,一壶酒,陈旺财一边吃喝,一边思考起来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心中暗想,徐家圩是肯定用不着再去了,去也只能是白去,因为徐二混不仅不住在村子里,而且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回去了。昨天那个老头,不是让自己到朱疃集上来向人打听他的下落吗?想来,镇上的这个赌坊倒是个好地方,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在赌坊里就能够撞着那个该死的绑匪。即便徐二混不是赌徒,但赌坊里却不乏三教九流各类人员,不出所料的话,应当就有认识徐二混的人。只要自己坚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或许就能够将那个杀千刀的落脚点打探出来。反正,现在也不再缺钱花,昨天晚上赢到手的银子,估计在这镇上足够住上一年也花不完。打定主意后,于是,陈旺财决定在这朱疃集上暂时不走了,就住将下来。
自此往后的几天时间里,陈旺财基本上天天白天睡觉,晚上则到赌坊里去一边赌钱,一边暗中打听有关徐二混的相关消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旺财的手气一直不错,几天下来,已经足足赢了二十多两银子。
这天吃过晚饭,陈旺财照例又来到了赌坊之内,正赌在兴头上,忽听相邻的牌九桌上有两个赌徒吵了起来,只听其中有一人气愤地嚷道:“老二,不是大哥不借给你钱,我手里现在也没有多少钱了,再说,昨天,我不是已经借给你两吊子了吗?今天还要借,我又不是开钱庄的,你让我到哪里给你弄钱去?”
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李老大,你他娘的也太不够朋友了,以前,你也不是没朝老子借过钱,当时,我是怎么对待你的,要不是这两天老子手气背,怎么会向你借钱?”
“你骂谁呢?*你妈的。”在回骂出口的同时,那个被称作李老大的人,随手就给了名字叫做老二的一拳。两个人当即扭打在了一起。庄家及周围众赌徒见状,立刻上前将二人各拉到了一边。
邻桌那边打架的工夫,陈旺财并未太十分在意,但当听到身边的两名赌徒议论后,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只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胡哥,二混今天这是怎么搞的?前些日子不是还挺阔绰的吗?怎么这才几天时间,又向人借钱了?”
又听那个被称作胡哥的人回应道:“你还不了解他,就他那烧包样,有钱就不是他,没钱就朝人借,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整天价的混吃、混喝、混钱赌,依我看,就不应该叫他二混,而应该称他三混。”
“二混?难不成是自己连做梦都想找到的徐二混?”本想接过话,问问这两个人,刚才打架的那个二混是不是就叫徐二混,但又担心刚吵完架的那个二混走掉,于是,陈旺财立刻下了押宝桌,朝牌九桌这边走了过来。
来到牌九桌跟前一看,不巧的是,刚才那个打架的二混已经不见了踪影,再往左右仔细一踅摸,所幸的是刚才干架的另一方李老大仍在赌桌边鏖战。见此情景,陈旺财心中暗想,既然这个李老大曾经肯借钱给那个二混,就说明,他们二人一定彼此了解,互相熟悉,否则的话,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把钱随便借给一个陌生人的?如果向他打听,从他嘴里就应该能够探听出来,刚才走掉那个二混是不是真的就是徐二混,以及他现在落脚在什么地方?
念及至此,陈旺财有意往李老大身边凑了过去,从兜里掏出钱,跟着李老大一起押起了牌九,随着一把把跟赌,两个人逐渐由陌生渐渐变得熟悉了起来,赌到凌晨快要散场的时候,陈旺财与李老大两人甚至快要成了相见恨晚,无话不谈的赌友。
接近李老大并不是真的要和他做朋友,而是想要从他嘴里掏出点实话。看到时机已然成熟,陈旺财主动邀请道:“老兄,是时候该下赌桌了,虽然咱俩是初次相见,但是我感到咱二人十分投缘,小弟有心想请您小酌几杯,但不知老兄肯不肯赏光?”
本来就赢了不少钱,现在又听旺财说要请自己客,李老大自然十分高兴,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两个人一起离开赌桌,旺财特意拣了处赌徒吃饭少的饭摊,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先要上四盘小菜,紧接着又要来满满一大壶烧酒,陈旺财陪着李老大边吃、边喝、边闲聊了起来。
旺财目的性很强,因此,喝起酒来,自然是劝李老大多喝,而自己则尽可能少饮。为了不引起李老大警觉,开始的时候,陈旺财只与他聊一些八卦趣问,等一壶酒喝干,又上来一壶也喝下一大半,并看见李老大有了八分醉意后,陈旺财这才试探着问道:“老兄,昨天晚上跟你打架的那个人,我怎么看着像徐家圩村的那个徐二混,但不知是不是真的就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你说恨不恨人?朝我借钱他还穷横,真他娘的不是个玩艺。”李老大醉醺醺地随口应道。
“不是听说前段时间他还挺有钱的吗?那个钱,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不知,你知不知晓?”陈旺财有意追问了一句。
“是的,前段日子他是挺大方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借钱给他。所谓螃蟹横行各有各的路径,具体徐二混是从哪,干什么搞到的钱,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只知道自有了钱以后,他便与住在镇东头的杨寡妇搞在了一起。”李老大半醉半醒地答道。
本还想多问几句,可是又一想,问多了,难免会引起这个李老大的怀疑,一旦让李老大感觉出来自己是专门来向他打听徐二混的,还不如就此打住。想到这里,当即岔开话题,又重新和李老大聊起了别的事情。眼看壶中的酒又要见底,李老大也喝得有些舌头根子发硬,陈旺财站起身结了帐,与李老大一起走出赌坊,往客栈返了回来。
躺在床上, 只迷了一小会,尽管感到又困又乏,但陈旺财还是坚持在人们刚吃过早饭,便起了床,简单洗了一把脸,随即挑起货郎担子往镇东头走来。由于,没有认识的熟人,因此,不便向他人打听杨寡妇家所住的具体位置。根据实际情况,陈旺财打算从认识熟悉道路着手,走一条街就记住一条街,串一条巷便记住一条巷。这样几天下来,陈旺财不仅摸清了朱疃集东头所有的大街小巷,而且也认识了不少买针买线的老婆子、小媳妇。所谓人熟为宝,这天,陈旺财瞅准目标对象,略施小恩小惠,很容易便从一老婆婆口中打听出了杨寡妇家所住的具体地点。由于对这一带的地形环境已经相当熟悉,因此,陈旺财挑着货郎担子很快就找到了杨寡妇家的小院门前。这是一处很普通的村镇院落,院墙有一人多高,两扇黑漆院门紧闭,门前有一条不算很宽的小巷子。
认准具体位置后,陈旺财不敢作过多停留,一边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一边摇起拨浪鼓高声叫卖了起来。
连着在杨寡妇家门前附近转悠了好几天,陈旺财却始终未发现杨寡妇家有人进去出来。非但如此,晚上前去赌坊也未再见着徐二混的影子,尽管如此,陈旺财依然信心不减。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上午,当陈旺财挑着货郎担子刚走到杨寡妇家所住的巷口时,便被站在巷子里的一个年轻女人叫住,陈旺财见状,一边应声往里走,一边接着又高喊了几句。
也就在陈旺财放下货郎挑子的同时,突见杨寡妇家的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接着便看见,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从院里走了出来。来到货郎挑子跟前,只听后出来的这个年轻妇人首先问道:“大妹子,你这是在买什么呢?”先站在巷子里的年轻女子应声答道:“原来是杨嫂子,我想买点绒线,你也是来买东西的吧?”
从两个女人的一问一答中,陈旺财听出来,后出来的这个年轻女人姓杨无疑,由此判断出,她就是杨寡妇。先站在巷子里的女子买完绒线走后,杨寡妇才买了些胭脂离开,就在杨寡妇转过身子的同时,陈旺财随即也挑起货郎担子跟在了她的身后,由于院门没关,尽管走过杨寡妇家门前只是一瞬间,但陈旺财却清楚地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并且此人极像那天晚上跟李老大打架的那个二混。
确定了徐二混就住在这所院子里后,陈旺财感到,再留在这朱疃集上已经毫无意义,因为自己一个人纵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把徐二混抓回去,还不如尽快赶回家,去向韩卫国报告,他应当早已经想好了收拾这个禽兽不如,丧尽天良家伙的办法。打定主意后,陈旺吃财挑着货郎担子,大踏步快速往淮河岸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