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能伸能屈真君子,能忍能让大丈夫。自觉得理亏,又不能也不敢不去给妻子赔礼认错,想起前边古人曾说过的两句名言,张全打起精神抬手敲响了常小姐闺房的门。咚、咚、咚....,连敲了多下之后,房内的常小姐除问了句是谁以外,便再也没有了动静。用力推了几下,也没有推开,喊了几句,更无人答应。尽管心里非常生气,但想到这毕竟是在丈人家里,既不便发作,也不好大声嚷嚷,无可奈何之下,张全只得按原路又返了回去,刚走至半途,突见岳母迎面走了过来。
原来常大户夫妇进入卧室后,从吃饭时,女儿不愿来见女婿确定小两口之间肯定是闹了不愉快,由于深知女儿的脾气个性,老两口猜测女婿此去,女儿未必肯给开门,于是,常大户吩咐妻子前来一探究竟。
果然不出所料,当看见女婿一个人蔫头耷脑地从女儿闺房方向返回来后,常老夫人心里十分生气,暗想: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牙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既然女婿主动上门来了,虽然没有明说,那也无疑就等于诚心认错来了,总不能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日子就不过了吧?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岂有不给开门的道理?
念及至此,来到张全跟前,伸手一把便拉住张全的手,气乎乎地领着张全一同朝常小姐的闺房门前走来,来到闺房门口,常老夫人立即举起手擂响了房门。
去而复返,房间里的常小姐仍以为还是张全,因此,尽管常老夫人将门敲得山响,但屋子里的常小姐就是不予回应。气急之下,常老夫人开口骂道:“死丫头,你要把我气死不成?我是你娘,赶快把门打开。”
闻听外面敲门的是母亲,常小姐这才迫不得已将房门打了开来。将张全拉进屋内,常老夫人气愤地教训女儿道:“闺女,不管你们小夫妻俩之前闹过多大的矛盾,但女婿今天上门来接你,就不许你得理不饶人,否则,我和你爹是坚决不依的。”
说完,又吩咐张全道:“贤婿,你先到屋里的床上去睡一会,吃晚饭的工夫,我再来叫你。”
看到母亲出去,并带上了房门,常小姐一转身便走进了里间。担心再次被关在里间门外,张全当即紧跟一步也跨了进来。尽管张全低三下四好话说了一大箩筐,但常小姐不仅不予搭理,而且根本就像没看见他这个人。自进屋坐到床上,常小姐就拿起一本书两眼盯在上面,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在门口傻站了一会,见妻子自始至终对自己置若罔闻,不理不睬,冷若冰霜,张全只好谄笑着继续央求道:“老婆,今天,我是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并接你和孩子回家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怪我不是人,都怨我一时糊涂,都因我那工夫被鬼迷了心窍,那个坏女人早已经被我打走撵跑,求你看在咱俩多年夫妻和孩子的份上,就重归于好吧。”一边说着,一边朝常小姐的身边凑了过去。
一边往妻子身边靠,张全一边心中暗想:人不都常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我何不上去抱住妻子,用实际行动来打破僵局。
原以为歉也道了,礼也赔了,错也认了,妻子就应该原谅了自己,可没想到刚一贴近常小姐身边,还没等完全将妻子搂住,就被常小姐站起来用力猛地一甩,挣脱开去。由于这几天以来,既没有睡好,也没有吃好,身虚体弱,因此被妻子一掼张全当即仰面倒在了床上。
一股久违的扑鼻香气瞬间直冲肺腑,张全躺在床上贪婪地嗅吸着妻子身上与生俱来特有的体香和其在房中常用的香料味,又感到床上既柔软又暖和,心中暗想:不管怎样,我先睡上他一觉再说。
看见丈夫赖在床上不动,常小姐恨恨地说道:“让你躺在那装死,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朦胧中听见妻子说要走,张全一骨碌便从床上跳了起来,眼见妻子已经跨出了里间的门,张全三步并作一步快速冲到外屋,从后面一把便将常小姐抱了个结结实实,紧接着又将常小姐抱回进了里间,抱进里屋后,不管常小姐再怎么挣扎,张全就是不放开手。因为张全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之前的行为确实做的太过分了点,依照妻子的刚强性格真的非常有可能不跟随自己回去,如果确是如此的话,那可就真要将自己弄得无路可走了,临来之时,寨主可是给自己下了死命令的,不接回妻子,就不许自己再返回大寨,妻子一旦走掉或者躲去别的亲友家,那必将置自己于进退两难之境地。
直累得娇喘连连,满身是汗,越是挣扎,丈夫抱的越紧,眼看张全耍起了无赖,又不能喊人,常小姐虽又气又怒,却一点办法没有。挣,挣不开,走,又走不掉,万般无奈之下,常小姐只好对张全道:“你先放开我,我有几句话问你,只要你回答的能够令我满意,我就带着孩子跟你一起回家。”
眼见自己的无赖行径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张全进一步威胁道:“你答应跟我回去,我才放手,不然的话,你信不信,我就这样一直把你抱着返回文府集或者关门山大寨去,你别忘了,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占山为王的土匪。”
感觉到丈夫确实是真心要接自己回家,又害怕激怒他真的做出有悖常理的出格举动来,常小姐只好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那别的我先不问你,现在就问你一件事,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咱家来接我,到底是寨主逼着你来的?还是你良心发现自己主动来的?”
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张全感到还是这读书的人聪明,人家只一想,便猜到了问题的关键,但我却不能实话实说,不然的话,她还未必肯跟我回家。
打定主意后,当即煞有介事地撒谎道:“老婆,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当然是我心甘情愿地真的想接你们娘俩回家,寨主她那么忙,哪有工夫管咱家的这点小事情。”
“那你刚才进院的时候,我看你步履踉跄,精神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那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常小姐接着追问道。
为了博得妻子的怜悯与同情,更为了掩盖事实真相,张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接着胡编乱造,继续撒谎道:“老婆,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不瞒你说,要不是我命大,这回差一点就见不着你和孩子,你们娘俩了,你要是不问,我本来还不打算告诉你,你带着孩子离开家之后,我越思越想越感到后悔,越觉得对不起你们娘俩,没过两天,我便将那个勾引我的坏女人赶离了文府集,本想着过几天,等你气消了,就来接你们娘俩回家,可没想到,由于担心你不肯原谅,而致使我心情不好,不但如此,还导致睡眠严重不足,再加上没有了人给我做饭,饮食不周,因此,突然之间,便患上了重病,多亏弟兄们四处帮我延请名医治疗了一个多月,这才算刚刚病愈。尚未等身体完全恢复健康,我心想,如果再不把你们娘俩接回家的话,我这条小命恐将难保。今天早晨起床后,我脸没顾上洗,衣服也没顾上换,饭更没有顾得上吃,便骑上马直奔你家而来,路上有好几次,我都差一点从马上摔下去,就这样走走歇歇,歇歇再走走,整整走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才赶到你家。”
听完张全杜撰的一整套谎言后,常小姐不由得信以为真起来,联想到中午饭之前,丈夫进门时的狼狈样,在泪眼婆娑的同时,又有点不完全相信地问道:“你才刚说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真的,有没有编瞎话骗我?”
为了进一步让妻子相信,张全松开手站到常小姐对面,一脸真诚地说道:“老婆,你仔细打量一下我现在的模样,就知道我有没有说假话了,要是你仍然还不相信或者还不肯原谅我的话,那我再发个毒誓总可以了吧?我要是骗你,就让我......。”
不等张全将誓言讲出口,常小姐便上前一把捂住了丈夫的嘴,并一头扎进了张全的怀里,与此同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不断流了出来,柔声埋怨道:“你生病的时候,为什么不派一名弟兄来把我接回去照料你?我气是真气你,恨也是真恨你,可你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叫我和孩子今后靠谁去?好了,这个事就到此为止,但你必须保证,从今往后,再不许与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三搭四;再不许招蜂惹蝶,包养另外的女人;也不许你再去逛窑子,喝花酒。这三个条件你如果都答应,那明天我就带着孩子跟你一起回家。”
“我答应,我答应,我都答应,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我绝不再碰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
小两口和好了之后,晚上睡到床上,等孩子睡着了以后,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照例难免恩爱缠绵了一番,云开雾散过后,张全搂着常小姐恳求道:“老婆,有件事,我还要请你帮忙打一下圆场,其实,寨主也知道了咱两口子之间闹纠纷这件事情,她要我在取得你的谅解以后,带着你一起前去大寨见她一下。明天,咱俩见到寨主过后,务必请你在寨主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否则,保不准她还要责罚我。”
常小姐听后,仰起脸,用手指着张全的鼻梁骨嗔怪道:“你说,你这是何苦来哉?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得差一点妻离子散,包括寨主在内,大家都还跟着操心生气,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任由寨主处罚你的。”
第二天,小两口早早便起了床,洗漱毕,常小姐特地去向大嫂借来一套大哥平时穿的衣服替张全换上,又将孩子托付给母亲,匆匆吃过早饭,从马棚里拉出马,小两口先来到正街上找了家剃头铺子既给张全理了发,又刮净了脸,而后同骑一匹马疾速往关门山大寨赶了过来。
一个多小时后,小两口便登到了射日岭上。经通报,关林凤令即刻晋见。
看到小两口手搀着手进屋,韩卫国十分热情地招呼坐下。常小姐在给韩卫国和关林凤两口子行过礼后,坐到了门边的一把椅子上,张全刚想挨着妻子也坐下,只听关林凤疾言厉色地呵斥道:“站好,暂时你还没有落座的资格,我问你,你老婆从内心同意原谅你了吗?”
见此情景,常小姐连忙站起来替丈夫求情道:“请寨主息怒,张全他已经知道错了,并且对我发誓,一定从此以后改过自新,决不再犯过去那种老毛病,恳请您原谅他这一回吧!”
关林凤听后,仍不依不饶地教训张全道:“张全,我看你根本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这么好的老婆到哪里找去?既然你媳妇替你讲了情,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就不再作深究了。不过,为了防止你贼心不死,旧病复发,今天,我给你定下三条规矩,第一、不准你背着老婆偷攒私房钱;第二、除了大寨有公事需要外,不准你夜不归宿;第三、账目管理仍由常小姐一个人专管,不经我和韩秀才批准,不准你随意更改他人管理。另外,回去以后,不许你因此对杨富田抱有怨恨,认为是他告了你的黑状,我才知道的你的不法行为。实话告诉你,其实,你的不端作为,我和韩秀才早有察觉,只是一直没有抽出工夫来早一点敲打你。再者说了,你自己摸着心口想一想,如果将杨富田换成是你,我特地派人去把你从文府集召回来,问你有没有人背着我在私下里干了不该干的事情,你自思当着我的面,敢不敢红口白牙地撒谎?之所以,这么严惩你,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老婆孩子好?为了你们全家都好?同时,我也想借你这件事情敲打并警戒一下,咱大寨里那些长着花花肠子的兄弟,趁早打消拈花惹草,抛妻弃子的念头,否则,在我这里不仅是行不通,更是过不了关的。我刚才所说的这些话,希望你牢牢谨记,不然的话,若敢再犯,不扒了你的皮,我也不会有好果子给你吃。”
听了关林凤一番恨爱交加的教诲,张全与常小姐一起毕恭毕敬地由衷感谢道:“我们两口子从内心感谢寨主的大恩大德,并且一定会牢记一辈子。”
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后,西方列强由于自身国力衰退的原因,暂时放缓了对我国的侵略瓜分步伐,通过两次北伐战争,广州革命政府从根本上彻底打倒了北洋政权,名义上实现了全国统一。随着国内国际形势的快速发展,窃取了北伐胜利成果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在江浙诸财阀的大力支持下,为了达到其一人说了算的独裁统治,于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在上海毅然决然地向曾经的盟友加同志共产党人举起了屠刀,全国上下顿时陷入到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为了反抗和揭露蒋介石的反动本质,共产党人一面分散转入地下活动,一面组织发动工厂罢工,学校罢课。同全国一样,自然怀远县也不例外,在共产党员高中教师马传红,以及进步青年学生曾磊等人的组织策划下,大批进步学生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张贴传单,宣传革命思想,揭露国民党蒋介石的反动本质和罪恶行径。
在此之前,韩振乾已经高中毕业,在父亲韩卫国的支持下,会同几名同学一起,怀着一腔救国救民的热情,前往广州去报考黄埔军校,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其时,高成仕由于年富力强,深得怀远县人民的爱戴,而被国民政府又留任了下来。为了加强政权统治,更为了彻底消灭并肃清共产党,当时,国民党在全国各个县政府之外,又另设了县党部。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这时国民党怀远县党部主任的名字叫做李怀复,李怀复到任后,为了打击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更为了牢牢地将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在警察局之外,又专门另设了一个武装机构,起名叫做特别行动队,除了从县警局抽调一部分警力充实进特别行动队外,还另从社会上特地招揽了一百多名无业闲散青年,这样一来,特别行动队的总人数一下子
就达到了二百人之多。人员招揽上来之后,李怀复除从上头要来大量枪支子弹外,还特意任命曾同自己一起在日本留学的同学杜助周担任了特别行动队队长。
县警局和特别行动队虽然分属两个不同的单位,但囿于当时条件有限,没有另外合适的办公处所,因此,两个单位便同在一个大院里办公。
名义上,虽然韩振洪仍是县警局局长,但真正归他管理调动的人员却远不如先前多,不仅如此,凡涉及有关共产党的案件也不许他插手。
随着怀远县城里学生运动的不断高涨,李怀复一面严令杜助周尽快捉拿幕后策划者,一面大肆抓捕带头罢课上街的进步学生,由于被意志不坚定的叛徒出卖,马传红与曾磊也先后相继被抓进了怀远县拘押所。
对于李怀复、杜助周二人大肆抓捕青年学生的罪恶行径,怀远各界有识之士纷纷表达不满,一致要求李杜二人尽快无条件放人。
从关门山大寨进城探望妻儿的韩卫国当闻听此事件后,这天吃过早饭,特地赶到县政府来向义兄高成仕询问,他对这件事持何态度?
兄弟二人见面后,刚坐到椅子上,韩卫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我听人说,咱县特别行动队最近抓捕了不少县中学的学生,这些孩子们会有什么错,以致于要将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
高成仕闻言,连忙站起身,特地打开房门,并伸头往门外看了看,在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之后忧心忡忡地讲道:“二弟,你或许有所不知,如今国民党虽然统一了全国,也建立了国民政府,但国民党当局不但不思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建设国家,复兴民族,对外挺起脊梁,收回被外国人无理侵占的土地,而且变本加厉更加盘剥压榨黎民百姓,大力维护以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为代表的极少数大财阀大地主的利益,不仅听不进广大爱国有识之士的意见建议,反而对持不同政见者不是逮捕关押,就是惨无人道地无情杀戮,尤其是对广大共产党人更为残忍,甚至喊出了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混账口号,自前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来,被国民党逮捕残杀的共产党人,以及无辜群众简直难以计数。县党部主任怀复之所以指使特别行动队大肆抓捕县中学的学生,就是因为这些同学走上街头抗议国民党和蒋介石的倒行逆施,要求停止内战和屠杀共产党人,革故鼎新,振兴国家,由此,而触动了李怀复的神经,这便令特别行动队将一部分进步学生抓了起来。”
“这个李怀复真是岂有此理?大哥所言一点不假,依我看,如今执政的国民党政权未比之前的北洋政府强多少,既没看见老百姓的生活有任何改善,也没有看见改换门庭后有任何新的气象,依旧是官贪吏污,民不聊生,军阀割据,战火不断,山河破碎,满目疮痍。尽管我不清楚共产党是干什么的,也从来没有跟他们打过任何交道,更不知道他们与国民党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我私自认为,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罢,大家同为中国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像北洋政权时期那样,同室操戈,兵戈相向。虽然我不知道共产党的治国理念是好是坏,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就现政权而言,必定得不到老百姓的拥护,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清王朝的覆灭,北洋政权的倒台,无不证明,得不到老百姓的拥戴,都必将被历史潮流的车轮碾得粉碎,如此作为,想来,国民党的结局也难以好到哪里去。青年学子们上街游行,在我看来,无非就是想呼吁国民党政权改弦更张,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何罪之有吗?大哥,这件事,咱不能不管,更不能任凭李怀复和杜助周这两个狗杂种恣意妄为,任意胡来,决不能让他俩举起屠刀残害无辜,手无寸铁的孩子们。”
兄弟俩正讲着,高成仕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脚咣当一声踹开,紧接着看见县党部主任李怀复与特别行动队队长杜助周领着十多个别动队员凶神恶煞似地气汹汹闯了进来,不等高成仕质问其所为何来?就听李怀复人恶狠狠地说道:“高成仕,高县长,身为党国政府的一县之长,你不思为党国效力,不思为蒋总统分忧,却在背地里妄议党国大政,恶意诋毁蒋委员长,同情共党分子,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实话告诉你不要妄想抵赖,我早就派人暗中在你的办公桌下按放了窃听器,刚才,你和这个土匪头子所讲的反动言语,全部被我和杜队长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到了现住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等高成仕反驳,只听李怀复转而又对韩卫国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自大清朝灭亡之后,民国成立以来,叱咤淮河两岸,盘踞在关门山大寨的匪首韩卫国、韩秀才吧?事到如今,我也就用不着瞒你了,还记得十多年前被你带人逼得在家中开枪自尽的本县豪绅大户李保财吗?实不相瞒,我便是他的长子。”
讲到这里,用手一指杜助周继续讲道:“韩卫国,虽然这位杜队长你不一定想得起来,但是说起来,你也并不陌生,他的父亲杜海民以及他的舅舅蓝长水想必也都是死在了你的手里吧?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真是苍天有眼,没想到吧,韩秀才?今天,你会落到了我们兄弟俩的手中。当年,我们俩的父亲被你杀害过后不久,我俩就结伴去了日本留学,在留学期间,我们俩都加入了国民党,学成回国后,之所以,我们兄弟二人都坚决要求回到老家怀远县来任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想方设法抓住你,并查清你和这个道貌岸然,实则私通土匪县长之间的关系,从而为各自死去的父亲报仇。真是天随人愿,如今死到临头,你还有何话可讲?”
看着李怀复一付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样子,韩卫国轻蔑地斥责道:“姓李的,你刚才所言,一句也没有讲错,果如你所说,你的父亲李保财,以及杜海民和蓝长水确实都是死在了我的手里,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将他们三人一一干掉吗?就是因为他们仨和你们俩现在一样祸国殃民,残害百姓,危害社会。在此,我也想奉劝你们俩一句,赶紧悬崖勒马,把前几天抓起来的学生娃子全部都释放回校,否则,如果执迷不悟,跟着你们现在的什么党国一条路跑到黑的话,恐怕你二人的下场肯定也不会比已经死去了的你俩的父辈强多少。”
“大胆狂徒,嚣张至极,再敢信口雌黄,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你?”被韩卫国一顿喝斥,李怀复并没发作,却见杜助周恼羞成怒地用枪指着韩卫国大喊大叫道。
“小子,有种你就开枪,你韩大爷要是眨一下眼,就不算男人。”
担心杜助周一时莽撞,而破坏了自己想好的复仇计划,于是,李怀复连忙伸手阻止道:“兄弟且慢,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先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将这两个家伙一起都关进大牢,下一步,我还有更长远的打算。”说完,一摆手,十几个别动队队员刚要往上冲,这时,只听高成仕大喝一声道:“都给我退下,不用冲过来,我和我二弟自会跟你们走。同时,也请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放明白点,不要听信这两个贼子的一派胡言,刚才,你们几个也都听到了,这分明是他二人在公报私仇,本县长在此地任职近二十年,他俩不知道,难道你们也不清楚我是怎样为官,
又是怎样对待黎民百姓的吗?现在我仍然还是怀远的一县之长,究竟谁是谁非,最后鹿死谁手,你们不觉得现在尚是未知数吗?”
听了高成仕的一番怒斥,原先准备一拥而上的众别动队员一个个退了回去。与此同时,高成仕握住韩卫国的手,兄弟二人肩并肩朝门外走去。
将高成仕和韩卫国关进拘押所后,一起回到县党部,李怀复和杜助周坐进了李怀复的办公室,杜助周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怀复问道:“李主任,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咱兄弟二人共同的杀父仇人呢?”
李怀复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还用说,自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恨不能一下子便将那两个官匪勾结,狼狈为奸的家伙立刻处死,碎尸万段。”
“既然是这样,那刚才在高成仕的办公室,你为何还阻止我开枪,不让我把韩卫国那个土匪头子当场击毙呢?”
“兄弟,你有所不知,可以说,刚才在高成仕的办公室,咱想要杀掉那两个杀父仇人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不但不能斩草除根,而且还会给咱兄弟二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甚至时刻还会有性命之忧。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韩卫国作为一介书生,当年为什么能够杀的掉咱二人的亲身父亲,还不都是因为他身后有在关门山大寨当土匪头子的老婆作靠山,才得逞的目的。咱不妨作一下试想,刚才,你若是头脑发热,冲动之下,果真开枪打死了韩卫国的话,你想他的匪首老婆知道后,岂肯与咱善罢甘休?要是她率领众土匪明着打上门来,那还好说,但如果她暗中派人进城来找咱俩报仇的话,所谓明箭易躲,暗箭难防,你再仔细斟酌斟酌,后果会是什么?另外,不讲,你也应该知道,高成仕在咱怀远县任职做父母官前后已历经了三朝,算起来长达十几年之久,毫不夸张地讲,他同上下级之间,各种社会关系之间,早已经结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除去上头以外,就咱怀远县来讲,政府内部有警察局长韩振洪是他的死党,社会名流中有县中学校长韩卫华,聚宝轩的老板向怀智是他的结义兄弟,这些人一旦勾结联合起来,都会对我们产生很大的不利,所以,我这才阻止你开的枪。除了以上原因之外,我还想下一盘大棋,留下他二人作为诱饵,以引诱韩卫国的土匪头子老婆带人进城来劫法场,从而将关门山大寨众匪徒以及高成仕、韩卫国等所有咱俩的杀父仇人一网打尽,尽数全歼。”李怀复像似胸有成竹,颇为自信地讲道。
“李主任,照这么讲的话,我认为仅凭我手下的二百左右名弟兄未必能够对付得了关门山大寨众匪徒,外加上韩振洪手下还剩的几十名警员,为了确保稳操胜券,万无一失,依我之见,你看是不是应该再向上峰申请调动一部分军警过来?”杜助周不无顾虑地提醒道。
“糊涂,这件事不但不能向上峰报告,而且还一定要尽量保守秘密,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我们手中并没有掌握高成仕通共的确凿证据,也没有掌握韩卫国就是土匪的人证物证,不仅如此,高成仕做官近二十年,两次改朝换代,他都能成功留任了下来,这足以说明,他上面肯定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因此,报与上峰知晓,虽然凭着窃听器录下的录音,可能将高成仕扳倒,但要想置其于死地恐怕并不易办到;第二、我也不想让上峰和同僚们说咱俩无能,对付几十个土匪还要兴师动众地向上头请调兵力;第三点、才是最为主要的,可以作一下试想,若是上峰调派大量军警来的话,根据实际情况看,根本不可能不走露风声,一旦风声泄露出去,那你想,韩卫国的那个土匪头子老婆还可能带人前来自投罗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