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狡兔三窟。作为老江湖,自鄢贵被捉住那天起,徐二混就预感到了,时间不会太长,韩卫国就要带领关门山大寨众兄弟打上门来,为了不被堵在烟馆院内逮个正着,因此,每天大烟馆开张,他来上班以后,便不再进入院子以内,而是静静地坐在烟馆对面的饭店里,时刻注意着大烟馆院里院外的风吹草动。
当看到韩卫国带领一二小队众兄弟冲到鸦片馆门口时,徐二混便连忙起身从饭馆后门溜了出去。可谓急急似丧家之犬,慌慌如漏网之鱼,大步流星,赶忙朝王家大院跑来向王开、孙智平报信。
得知韩卫国领兵已然来到朱疃集,王开一面令人赶紧关好并插牢大门,一面同孙智平带领众家丁登上了院内的瞭望楼。惊慌失措地戒备了一整天,除了上午将四毛子等十个看管赌坊的保镖接进大院以外,并没有看见关门山大寨众土匪有一兵一卒前来攻打院门。
第二天早晨,王开与孙智平同样也早早地就带领众家丁登上了瞭望楼,刚进至楼上的房间内,便看见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扛着枪朝自家大门口开来。见此情景,王开吩咐众家丁,立即做好战斗准备,静候这支队伍走到大门前,便开枪射击。
大出王开所料的是,当来势汹汹的队伍行进到距离大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路途时,却意外地停了下来,非但如此,接着看到该支队伍不仅不发动进攻,而且,立即分散开去,分开过后,接着众土匪一个个端起枪向自己家的瞭望楼上开起了火。为了以牙还牙,也为了气势上不输关门山大寨众土匪,王开随即也命令藏在镂花窗口后的众家丁开枪还击。
双方面对面整整对持了一天,直到天黑也未见围在大门左右两侧的土匪们撤走,由于害怕韩卫国组织众土匪夜里攻门,因此,王开和孙智平带领众家丁守在瞭望楼上一直都未敢离开。天完全黑下来大约一个钟头后,守在瞭望楼上的王开等突然听见院门前枪声大作。王开、孙智平不知是计,连忙也命令已疲惫不堪的家丁们朝门口开火。一夜之间,大门外响起几阵“枪声”,王开也命令众家丁还击几次。如此,五次三番,三番五次地被韩卫国整整折腾了十天,尽管期间也曾产生过怀疑,但因为不敢有丝毫松懈,所以,不得不疲于应付,进而中了韩卫国的疑兵之计。
这天傍晚,当意外地看到,韩卫国早早地就指挥众土匪有秩序地撤走后,王开、孙智平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将院内现有的二十几名家丁分成两组,分别由徐二混和四毛子各领一班,一组值守上半夜,一组值守下半宿,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王开与孙智平这才从瞭望楼上走了下来。
进入内宅里的小客厅刚坐下,王开即愤恨难奈,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韩卫国真是他娘的太可恨了,这十天把老子折腾的简直快要散了架子,那天,他率领众土匪朝咱家大门口开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成群结队地直扑过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暗想,等土匪们行进到大门口后,我便突然令家丁们从瞭望楼上居高临下,出其不意地朝下开火,这样,就必然会给韩卫国所带来的众土匪以重创。可没想到,韩卫国这个狡猾的土匪头子,硬生生地把土匪们停在了火力范围之外,只恨得老子牙根直痒痒,却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韩卫国真他娘沉得住气,都包围咱这么多天了,还不滚蛋撤走。”
“舅兄,正如你所说,那个韩卫国确实狡猾的很,原本我以为,他率领众土匪到来之后,拿咱这固若金汤的王家大院肯定是束手无策,在久攻不下,损兵折将,付出惨重代价后,必然会黯然撤走,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白天能看得见院外情景的时候,韩卫国竟一次也没有组织土匪们发起进攻,可到了晚上,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在瞭望楼上看不见院外情况的时候,院外又天天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今天,更不知是因何原因,韩卫国突然早早地把众土匪都带了回去,他到底这是在唱得哪一出,真的很令人费解,更难以捉摸。”顺着话题,孙智平感慨道。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王开、孙智平等在瞭望楼上日复一日地都能看到,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每天早早地就带领众土匪前来围门,不等到天黑,便又早早地把土匪们带了回去,既不见他们开一枪一弹上前攻门,也看不出来他们有撤回关门山大寨的迹象。这天傍晚,当看见关门山大寨众兄弟又撤走以后,同往常一样,王开与孙智平也一起从瞭望楼上走了下来,接着兄弟俩便坐进了小客厅。
刚一落座,就见王开愁眉苦脸,若有所悟地说道:“妹夫,现在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那个韩卫国,之所以对咱围而不打,他这是在想困死老子,照这样长期下去,即便不被这伙土匪困死,迟早也要被他们逼疯。这些日子,我在瞭望楼上仔细看了看,关门山大寨到这里来的土匪人数,其实,并不比咱家的家丁多多少,我知道,你一向都是足智多谋,现在看看能不能想出来一条计,将眼前这被动局面来个反转。还有,他娘的那个鄢贵,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还一点动静没有,人家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还照样活得好好的,现在看来,搞不好咱跟三国时的周瑜一样,是他娘的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本想劝王开再继续忍耐一段时间,但在仔细斟酌了一番过后,也感到应当有所作为,不能像这样长此以往地做缩头乌龟。在想了想过后,孙智平回应道:“舅兄,既然你急着想打破眼前这被动局面,化被动为主动,也充分相信我的能力,那咱先这样,一会,派个胆大心细的人,悄悄地从内宅西侧的后角门出去,前去外头侦查一番,看看关门山大寨这伙匪徒究竟都住在什么地方?夜里睡下以后,有没有设岗戒备?等将这两件事情都打探清楚回来后,再作道理。”
“妹夫,你觉得派王潭出去侦查怎么样?这个孩子从小跟着我长大,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王潭既聪明又机灵,胆子还非常大,我认为派他出去打探情况,最为合适。”王开随口便推荐出了人选。
王潭是王开大哥王横的儿子,今年刚刚十七岁,由于,王横的老婆死的早,王横后来又去了城里给杜海民家当保镖,不便带着孩子一起过话,因此,王潭从小便跟着二叔王开两口子一起度日。由于当年,王开专干刀头舔血,绑架勒索,拐卖妇女小孩的营生,所以稍大了些之后,王潭有时也跟着王开一起踩点,帮着物色目标对象,由此,不但练就了一颗贼胆,并且还心细如发,胆大妄为。
“我也认为王潭是个不错的人选,小孩子更不会引人注意,你要是打算一定派王潭出去的话,那现在我就去把他找来。”孙智平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不大工夫过后,孙智平就领进来一个面容清廋,身材不高也不算矮的半大小子。在听了王开的想法后,王潭不知轻重地表态道:“二叔、姑父,请你俩放心,一会出去,我保证,不仅把你俩想要知道的情况一定都打探清清楚楚,而且,要是有机可趁的话,我连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也帮着你俩一起干掉。”
“小孩子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韩卫国、关林凤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杀得掉的吗?关林凤不但武艺高强,并且打得一手好镖,几个月前,当时在怀远县城,我就是被她用飞镖打中了腿弯,才遭擒的。今天派你出去,你只要把我刚才交代的两桩事情都打探明白,就算大功告成,千万不可莽撞,以免失手被关门山大寨众土匪所擒。”王开不放心地叮嘱道。
走出小客厅,王潭随即找到一名家人跟着一起快速朝后角门奔来,并约定好返回来的时间,王潭迅速走出后角门,快步朝大街上走来,其时,天刚到傍晚,大街上还有不少的行人,因此,根本没费力气,王潭就打听到了关门山大寨众兄弟的住处。
开始的时候,王潭来到大烟馆西侧没敢靠得太近,而是在大烟馆对面饭店附近远远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才由西向东,沿街一步步朝关门山大寨众兄弟所住的鸦片馆大门口走来。小步慢行,通过敞开的院门,王潭注意到,四间正房门前,虽时不时地有人走动,但整个院内已是非常地安静。走到大街东头,王潭明显感到肚子有些饿,又觉得时间还早,于是,便走进一家尚未打烊的饭店,要了些饭菜吃了起来。磨磨蹭蹭,慢慢腾腾吃过晚饭,这工夫,已经过了晚上八点。接着再由东往西折返回来,此时,鸦片馆的大门已经关闭,由于院墙遮挡,因此,王潭便看不见了
大烟馆院里的情景,踱过大烟馆门口后,王潭停住了脚步,紧接着转过身弯下腰快步朝大烟馆院墙边贴了过来,贴近墙边,王潭更不怠慢,猫着腰静静地走向了院门口,而后在大门前蹲了下来。
凝神静气足足倾听了十多分钟,院子里万籁俱寂,一点声响都没有。大着胆子慢慢直起腰,又找来几块砖头垫在脚下,借着皓月当空,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可以说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举目四望,王潭不仅没有看见大院里有一个岗哨,而且各个房间门口也是空空如也,整整观察了二十分钟,这期间大烟馆院内始终空无一人,异常宁静。感觉到已无再观察下去的必要,也快要到了与那名家人约定好的开门时间后,王潭在拿走几块转头的同时,疾速朝王家大院返了回来。顺利进入院内,王潭直奔小客厅来见王开、孙智平。见面后,即将刚才所观察打探到的情况,详细向王开和孙智平二人作了讲述。
王开听了,非常不相信地问道:“侄儿,刚才在外面,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大烟馆院里的景象,按道理讲,韩卫国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如此放心大胆地毫不设防呢?难道他就不怕老子半夜带人去偷袭他们吗?”
“我也觉得这里面透着诡异,莫不是韩卫国有意而为之,故意在诱使我们去上当?”紧跟着,孙智平也表示了怀疑。
“你俩这是被人家韩卫国吓破了胆,他韩卫国又不是神仙,也不是能掐会算的观音菩萨,他怎么就知道咱一定会派人出去侦查?又怎么会知道咱一定会带入前去偷袭呢?在我想来,之所以韩卫国没有在鸦片馆院内设岗,是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把咱放在眼里,认为咱既不会想到,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前去偷营劫寨。”王潭根据自己的想法予以了批驳。
“妹夫,潭儿讲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要不咱俩也偷着出去,前去现场看看?”在肯定王潭想法的同时,王开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既然这么讲,那舅兄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和王潭一起到鸦片馆院外,再去侦查一番。”孙智平在说着的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姑父、内侄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后角门,王潭在前,孙智平紧随其后,爷俩快速朝大烟馆门前奔来,来到大烟馆附近,为了慎重起见,二人又到大烟馆对面的饭店门前,找来几块土坯石头垫在脚下,站在上面放眼望向了大烟馆院内,所看到景象,果如王潭所言,大院内月光皎洁,十分宁静。壮了壮胆子,猫下腰,两个人快速朝鸦片馆门前跑来,蹲在门口仔细听了听,依旧听不见院内有任何动静。
为了一探究竟,孙智平还故意伸手用力推了推大门,虽未推开,但毕竟还是弄出了一些响动,尽管如此,仍然没有看见院内有人做出反应。王潭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趁着孙智平一个不注意,突然纵身往上一跃,举手扒住了鸦片馆的墙头,意欲翻墙进入院内一探虚实。孙智平见状,因担心有失,连忙上去将其拽了下来。一挣一拉之间,也弄出了不小的声音,白天的工夫或许听起来不太明显,但在异常静谧的深夜,却已是相当大的动静。按下王潭的身子,姑侄二人又蹲在墙边听了听,院子里仍然还是一片寂静。自我感到心中有数后,爷俩兴奋异常地返了回来。
将妹夫和侄儿一同接进院内,王开等三人又一齐来到小客厅坐了下来,还没等王开询问,便听孙智平无比激动地说道:“舅兄,韩卫国,关林凤这两个土匪头子,胆大包天,夜间,在驻地院内,竟然胆敢不设一兵一卒站哨,不做任何提防。实在是苍天有眼,舅兄你福大命大。韩卫国和关林凤以及他们俩所带来的这伙匪徒如果不出所料可谓是在劫难逃,马上就要死到临头了。 依我看,他们这次到朱疃集不是征讨来了,而是自动送死来了。”
“妹夫如此豪言,想来,腹中已有良策对付关门山大寨来的这伙土匪了?”望着自信满满的孙智平,王开满怀期待地问道。
“舅兄所言不差,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以及刚才,我和王潭出去侦查所发现的情况,综合来看,其实,不讲,你也知道,韩卫国、关林凤从关门山大寨带过来的土匪人数,不过只有四十多个,硬拼硬打或许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如果我们能够趁众土匪熟睡之际,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关起门来打狗的话,那胜利的筹码瞬间就掌握在了咱的手中。今天,时间显然有些晚了点,咱的人员也需要做一下准备,明天可以这样,等关门山大寨众土匪都撤走之后,除留下四毛子带两人在瞭望楼上继续监视戒备外,其他众兄弟,一律首先安排吃饭,然后令大家睡觉休息,直至半夜三更方才把大家叫醒,醒来过后,再饱餐一顿,最后做一番动员并许以重金。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鼓励大家奋不顾身,英勇杀敌。到了现场,首先由一人悄悄翻墙进入咱原来的鸦片馆院内,而后,轻轻地拨开门栓,将大门打开,等所有弟兄都进入院内之后,先分头把院内大小几个房间的门都堵住,如果房门开着,就借着月光悄悄进入屋内先一个个缴了众土匪的枪,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当即予以全部枪毙,然后再把尸体拖至院中挖个大坑就地埋掉,这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伙匪徒予以全歼;如果发现屋门都关着,里面也插上了门栓,那咱就多带几桶煤油过去,放火将他们全部活活烧死,如此,还省得我们再挖坑掩埋他们的尸体。等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一死,关门山大寨剩下的那些土匪便不足为虑。舅兄,如此部署,但布知在你看来,算不算作良策呢?”在说出具体安排的同时,孙智平还颇为得意地反问了王开一句。
“此计甚妙,岂止是良策?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妹夫,在我眼里,你都快要赶上诸葛亮了。就这么办,明天夜里,咱倾巢而出,争取把这伙土匪彻底全歼,叫他们有来无回,全部葬身在这朱疃集上。”王开毫不犹豫地便同意了孙智平的计划安排。
“杀鸡焉用牛刀,明天夜里,我和二混、王潭带领二十几名家丁前去即可,你在家单等着我们胜利凯旋,给大家颁发赏银就可以了。”孙智平阻拦道。
按照头天晚上制定好的方案,第二天夜里四更天刚到,孙智平、徐二混、王潭以及王开家的二十余名家丁保镖,在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美味佳肴过后,各自带上长短枪支,连同三大桶煤油,悄无声息地朝关门山大寨众兄弟所住的鸦片馆门前摸来。行至院门口,孙智平首先踮起脚向院内仔细张望了一番。在确定与昨天夜里所看到的景致一模一样后,当即令王潭翻墙进院,拨开门栓,并打开了大门,而后指挥众家丁一起悄悄进入了院内。
前一夜王潭第一次到鸦片馆院外来窥探的时候,当时轮值上半夜的是住在四间正房里侧的第二小队,尽管王潭也曾将头伸进过院门,但由于其未弄出任何声响,因此,吉顺等众兄弟并未察觉;当王潭第二次陪同孙智平前来侦查的时候,轮值守夜的便换成了住在外侧一边的第一小队。第一回,孙智平故意推门弄出的响动,虽然被值守在屋内门口的于庆所听到,但也未放在心上,第二回,当王潭扒住墙头被孙智平拽下去搞出的响动,却引起了于庆的注意,本想走出房门到外面去看看,但猛然想起韩卫国之前的叮嘱,因此,只半倚着屋门斜眼往大门口瞅了瞅,虽然并没有看清楚当时院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于庆却感到有必要第二天向韩卫国、关林凤作一下汇报。
其实,王潭第一次到鸦片馆大门前来观瞧的时候,就已经被耳房内坐在窗口前值上半夜的关林凤所发现;第二次,孙智平、王潭弄出的两回声响,也惊动了下半夜在耳房内值守的韩卫国。第二天天亮后,不等于庆主动前来报告,韩卫国便早早地将于庆、吉顺两个小队长叫进了自己夫妇所住的屋子里,注视着二人,韩卫国神情严肃地嘱咐道:“昨天夜里,我和寨主都曾看到或听到院外有人往院子里偷窥或试探,至于是什么人在暗中窥探,又打算意欲何为,现在尚不清楚,不过,需要再次叮嘱你二人的是,从今天晚上开始,告诫弟兄们更要提高警惕,以防王开、孙智平带领众家丁前来偷袭。”
这夜王潭刚爬上墙头,便被耳房内轮值下半夜的韩卫国所看见,于是,连忙把关林凤叫了起来,各自握枪在手,分别找好射击位置,准备迎敌。王潭打开大门弄出的声响同时也惊动了刚换班不久,第一、第二两个小队的全体弟兄,几乎是在王潭等猫腰悄悄走近四间正房门口的同时,一二小队众弟兄便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从耳房内传出一声:打!紧接着就是两声清脆的枪响。枪声就是命令,四间正房内的于庆、吉顺等随即也开枪射向了孙智平带来的众家丁。猛然遭到迎头痛击,王开家前来偷袭的众家丁顷刻间便被打倒了十多个,由于王潭是冲在最前面,所以第一个中枪被打死的也是他这个懵懂无知,冲动莽撞的初生牛犊。
眼见对方早有准备,除了已中弹动弹不得的十来个家丁外,剩余的众家丁掉头就往回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孙智平、徐二混自然也不例外,孙智平本来就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枪声刚一响起,他便明白自己中了韩卫国设下的引蛇出洞之计,来不及多想,逃命要紧,立即调转身体,飞一般向大院外冲去。
进院之前,徐二混本来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毕竟是经多历广的老油条,就在众家丁争相冲向院内的当口,他却悄悄地退到了队伍的后头。战斗打响后,徐二混立即趴在了地上,乘着关门山大寨众兄弟往枪里换子弹的当口,徐二混也迅速起身跑向了院外。
看见来犯之敌要逃,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率先拎枪从耳房内追了出来,于庆,吉顺两位小队长见状,也各自带领本小队的弟兄们冲出了门外,借着月光,众兄弟又开枪打倒了几个落在后头跑得慢的家丁。徐二混由于年龄相对偏大,并且,前些年在山西掏煤期间,折腾坏了身体,因此,虽然见机的早,但跑着跑着他也落在了后面。气喘吁吁地扭过头,打算看一下,跟在后面追击的土匪距离自己还有多远,突觉喉头一凉,顿感两眼一黑,当即栽倒在了地上。明亮皎洁的月光下,一枚银光闪闪的金钱镖准确无误,分毫不差地钉在了他的哽嗓咽喉。
众弟兄在韩卫国、关林凤夫妻的率领下,一路追赶到王开家的大院门口,看见大门紧闭才凯旋而归。被王开匆忙接进大院的只有孙智平和八九个跑得非常快的家丁。
兵不血刃,大获全胜,未损一兵一卒,韩卫国、关林凤夫妻以及一二小队众弟兄无不斗志昂扬,兴高采烈。返回到鸦片馆院内,韩卫国高兴地把于庆和吉顺叫至跟前吩咐道:“二位队长,一会回去告诉兄弟们,今天天亮后,咱就都不到王家大院去围困了。下面抓紧打扫战场,一小队负责掩埋尸体,依我的意思,就不要拉到其他的地方去埋葬了,在院子里,把靠近北墙边的六辆马车都推出来,就地挖个大坑,然后将所有尸体都扔进坑内,再重新填上土就可以了,另外,如果发现有受了伤还没有死的家丁,一律不准再进行二次伤害,一会,都带到我房里去,另有安排;二小队负责收缴战利品,并打扫院内院外留下的血迹,务必要全部清理干净。上述两件事情,都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干完,以免天亮后,被老百姓看见,心生恐惧。”
布置完,进屋不久,便见于庆把五名受了伤,并没有死的俘虏押了进来。望着趴伏在地,一个个疼得呲牙咧嘴的家丁,韩卫国温言安慰道:“你们几个无须害怕,没被打死,即是幸运,这件事,其实,怪不着我们,是你们主动送上门来找死的,如果一定要怪的话,那就只能怪王开、徐二混那两个恶贼,所有的罪孽都是由他俩一手造成的,将来账一定也要算到他二人的头上。徐二混已死,想来,王开也万难逃脱。看在你们几个都不是首恶的份上,这回,就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了。一会,每个人发给你们十块大洋,拿上这些钱回家疗伤养病去吧,以后,就不要再跟着像王开和徐二混这样的坏蛋危害社会和百姓了。”
打发走五名伤员,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两人后,关林凤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无比兴奋地问道:“韩大秀才,本寨主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王开、孙智平会带领众家丁前来偷袭的?”
“夫人,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来到朱疃集已经有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在这十多天的日子里,我们的弟兄天天包围在王开家的大院外,尤其是前十天,更是搅得他们人心惶惶,不得安宁。由于当时,封锁的太紧,因此,我知道,他们对外面的情况肯定一无所知。王开、孙智平既不可能甘心坐以待毙,也不可能不想知道,我们来到这里以后夜间的住处和行为,所以,之后的这几天晚上,当天空有了月亮之后,我便有意放松了对王家大院的围困。记得,你曾经跟我讲过,王开的妹夫孙智平是个诡计多端的人,由此,我想到了,借用他的小聪明,给王开来个将计就计
,以引诱他俩夜里带人前来偷袭。昨天晚上,当王开派来侦查的人,回去告诉孙智平,我们的住处,既未设岗,特意做过试探,也没有看到有人做出反应后,据此孙智平有可能会想当然地认为,我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而没有在住处设岗戒备。既无防备,自然便给他们提供了可乘之机,选择在夜间偷袭,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如果能够顺利得手的话,便极有可能将我们一网打尽。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可孙智平所不知道的是,于不知不觉间,便钻进我给他布下的埋伏,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反被打断了腿。”
回答完,韩卫国还不忘夸奖关林凤道:“夫人,你也很了不起,刚才,当我撵到徐二混身边时,赫然看见在他的哽嗓咽喉处钉着一枚银光闪闪的金钱镖,不用问,这显然是你的杰作。”
“我本来打算打他腿弯的,可没想到那个该死的家伙,跑着跑着突然回了一下头,不是你老婆我自吹,只这一刹那,我便要了那个无恶不作徐二混的狗命。”关林凤自豪且俏皮地回应道。
“这是他命当该绝,咎由自取。好了,咱两口子就不要在这里自吹和互相吹捧了,走,一起到外面去看看,于庆、吉顺他们忙完了没有。忙完之后,就叫大家抓紧吃饭休息。”韩卫国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故意做了个请的动作。
感觉到强打硬攻依旧会造成人员伤亡,又认为王开家剩下的家丁,无论如何也没有胆量敢再来偷袭,同时也为了不让弟兄们太过疲惫,自打胜伏击战的第三天起,韩卫国便将一二两个小队分成了两班,分别由自己和关林凤各带一个小队前往王家大院外轮流围困,另外一个小队则留在鸦片馆院内休息。
自打从朱疃集回到关门山大寨,鄢贵便无时无刻地不在想着,怎样才能够完成王开、孙智平交给他的使命?当听说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要一起率领人马前往攻打王家大院,并且自己也要跟着随队参战时,鄢贵不由得大喜过望,心中暗想,孙智平果然料事如神,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按说,第一天,在来的路上,中途在野外打麦场休息的那天夜里,最容易得手,也方便逃脱,可狡猾的韩卫国却没有和大家住在一起,而是带着关林凤一起,不知去往了哪里。来到朱疃集安营扎寨住下以后,白天的时候,大家都围在王家大院外,自然不可能有机会下手,前十天夜晚,院子里始终有四名岗哨,因此也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伏击前的那几天夜里,院子里倒是没有了岗哨,但无论是上半夜,还是下半夜,都有一个小队的弟兄紧盯着院内,自己若是冒然出手的话,那无疑立刻就会被打成马蜂窝,亏本的买卖是肯定不能做的,自己必须要好好地活着,将来还要与小桃红一同前去珠城城里逍遥快活。照说,到了这个时候,鄢贵本应该迷途知返,可既不知是他作为赌徒的本性使然,还是他被小桃红的色相,以及王开的利诱迷住了心窍,反正现在,他一门心思地就想着,尽快想办法把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一起干掉,好立刻前去王开那里领赏,并带着小桃红远走高飞。
所谓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多日的冥思苦想,鄢贵终于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得计的办法。原来,他发现,自那天一二小队众兄弟,将王开家的众家丁打了个措手不及后,夜晚,韩卫国在院子里又重新安排起了岗哨,这回,不再是四名弟兄一起站岗,而是将轮值的哨兵每班改成了两名。本打算乘着夜里站岗的机会,把同自己一起值班的哨兵干掉,而后再隔窗开枪射杀住在耳房内的韩卫国夫妇。可无奈的是于庆、吉顺两个队长在安排岗哨的时候,只安排队长、副队长查哨,而没有安排当班站岗。由于,自己是一小队的副队长,所以,自然而然地便没有了这样的下手机会。前一天夜里,起来查哨的时候,鄢贵发现院子里一片漆黑,由此,他想到,可以乘着两名哨兵不注意,先把一大桶煤油倒在韩卫国、关林凤夫妻住的耳房门口,而后,再用火柴点燃,当场能够将韩卫国、关林凤两口子一起烧死更好,即使烧不死,大火也必然能够把他们两口子从房间里逼出来,到时候,自己不但有把握将他俩一举击毙,并且,还应当能够趁乱逃脱。
那天打完伏击,本来从王开家的家丁们手里缴获了几桶煤油,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都被于庆全部拿走放进了韩卫国、关林凤住的耳房里。如今看来,要想实现自己的阴谋,只有自己再到街上的杂货店里去买一桶煤油。 打定主意后,借着这天轮换休息的工夫,鄢贵特地前去街上的杂货店里买回来了一大桶煤油。
突然看见鄢贵拎着一洋铁桶煤油进屋,立即引起了于庆的警觉,尽管其说是为点灯照明而用,似乎搪塞的合情合理,但于庆还是从中嗅出了反常,于是,偷偷地将耿孝仁叫至房外一僻静处,悄悄叮嘱道:“兄弟,这两天,尤其是夜里,咱俩更要对那个鄢贵盯紧点,以防他心怀不轨,干出来点危害弟兄们,或者寨主、韩秀才的事情。”
当天夜里,睡到下半夜,凭感觉,鄢贵知道,这个时间,从来都是人们最困,也是睡得最深沉的时候,于是,悄悄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瞧了瞧睡在左右两边的于庆和耿孝仁,当确定二人都没有被惊醒后,鄢贵轻轻地从铺上站了起来,先摘下挂在墙上的短枪背好,再穿上鞋子,然后,蹑手蹑脚地往房门口走去,走至门口却并未直接出门,而是蹲下身体往院子里张望了起来。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鄢贵依稀瞧见两名轮值的哨兵都在大门口站着,距离韩卫国、关林凤夫妇所住的耳房门口,差不多有将近一百多米。看清楚院内的景象后,鄢贵这才站直身子,拎起放在房门后面,白天自己特意买回来的满满一大桶煤油,轻手轻脚地向耳房门口摸去。
就在鄢贵拧开桶盖,把煤油桶放倒,掏出火柴的一刹那,突然感到有一支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脑后窝,紧接着,便听见有人高声断喝道:“不许动,动就立刻打死你。”
大门口两名站岗的哨兵听见喊声,也立刻飞奔赶了过来,三人合力将鄢贵制住。这时,睡在房内的韩卫国、关林凤夫妇也被惊醒。
其实,鄢贵刚从铺上站起来,便已惊醒了睡在其外侧的于庆。由于,所住的房间并不是太大,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于庆的眼睛。当鄢贵提起洋铁桶的一瞬间,于庆便大致猜到了他想要干什么?于是,当看见鄢贵抬脚迈出门,于庆便急忙翻身起来,拿着枪,鞋也没顾上穿,便紧跟在其身后,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后脚挨前脚,所以,当鄢贵弯腰打开煤油桶的桶盖,刚要掏出火柴的一刹那,于庆便将枪及时顶在了他的脑瓜之上。
喝令将已经绑好的鄢贵押进屋里,并责令其跪下,关林凤凤眼圆睁,厉声喝问道:“鄢队副,本寨主问你,这半夜三更的,你不在自己住的屋里好好地睡觉,拎着一大桶煤油倒在我门口,你这是打算想干什么?”
眼见鄢贵低着头,一直闷声不语,关林凤接着喝斥道:“鄢贵,本寨主自思,一向待你不薄,当初,在你走投无路,无家可归之时,是我收留了你,现在又让你当上了第一小队的副队长,而你却想着要加害于我,你自己说说,你丧心病狂到了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