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行夜宿,一路狂奔。经过整整四天的疾驰快跑,关林凤等一行众人于腊月二十七这天下午,终于赶回到了详顺顶大寨。兵不血刃,出奇制胜,关林凤及手下众弟兄,无不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大年二十八这天刚吃过早饭,只见韩卫国穿戴一新,前来向关林凤辞行道:“寨主,不用讲,你也知道,我从家里来到大寨,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想来,你早应清楚,明天再过一天,后天便是大年三十了,因此,我必须要回家一趟,以看望一下老婆和孩子,等年过完以后,我再回来,恳请你允准。”
突然看见韩卫国前来辞行,关林凤心中虽感不舍,可又有些无可奈何。本想出言挽留,但考虑到如果这么做,既不近人情,还会招致韩卫国反感。于是,只好不冷不热地答应道:"韩秀才,请到外面稍候,一会,由本寨主亲自送你下山。”
刚想出言婉拒,但看见关林凤似有不快,由于一时猜不出其中情由,因此,韩卫国便没敢再多言。等韩卫国走出门后,关林凤吩咐刘云秀道:“师妹,你把昨天,咱从洛阳巫满银家劫来的金银元宝各拿出来两个,另外,再拿上 一对金手镯,一个金项链和一副金耳环,将这些东西都放在一起包好,一会,送给韩秀才带回家。”
刘云秀闻言,不敢怠慢,在包东西的同时,感慨道:“师姐,看来,当初咱没看错人,这个韩秀才果然不同凡响,也没见他用什么奇招妙术,却一下子就把咱当年的血海深仇给报了。你说,这都是人,可以讲,这么多年以来,咱兄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除掉巫满银那个狗贼,可为什么,咱就一直苦无良策呢?”
关林凤听后,娇嗔道:“傻妮子,你以为人家韩秀才,那么多年的书都是白念的吗?虽然,我不会用计,但是,我却知道,要想打胜仗,那就必须要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韩秀才选择在寒冬腊月,风高夜黑,且异常寒冷的三九天动手,即是抓住了天时;不说,你也知道,他还晓得,我曾经在巫府里生活过挺长时间,对巫府里的环境异常熟悉,自然,这又占据了地利;还有,尽管咱是远赴洛阳,只去了十四个人,但兄弟们个个同仇敌忾,这便又拥有了人和。韩秀才深谋远虑,运筹于帷屋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岂有不一击成功,凯歌高奏的道理?”
“师姐,这个韩秀才,真的是了不起,智慧过人,胆量超群,暂且不说,并且还能够身先士卒,率先垂范。那天夜里,咱大寨有那么多弟兄在场,当时第一个登梯攀上墙头进入巫府大院的竟是人家韩秀才,现在我想起来,都有些替咱自己的弟兄感到脸红。你说,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不让咱姐妹,早早地就遇上像韩秀才这样优秀的男人呢?”刘云秀再次感叹道。
“死妮子,胡说什么呢?越讲越离谱,不要再说了,赶快拿上包裹,跟着我一起去送韩秀才下山吧。”关林凤在假装呵斥刘云秀的同时,吩咐道。
姐妹俩骑马一直将韩卫国送上大路,眼看着就要来到了百泉镇上,关林凤这才从刘云秀手中接过包裹,催马上前对韩卫国说道:“韩秀才,这是过年我送给韩夫人和小侄儿的一点礼物,你不许推辞,必须拿上,你要是拒领本寨主一番心意的话,那我可是坚决不依的。”
看到韩卫国似在犹豫,刘云秀连忙催马上前也规劝道:“韩秀才,我师姐的犟脾气,你可能还不了解,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连我师兄,也从来不违拗她的意愿,你若是不收下此礼的话,说不定,她带着我,一直能将礼品送到你家里去,赶快伸手接着,好尽快赶路,以便我们姐妹俩也好尽快返回大寨。”
听了刘云秀的劝告,又见关林凤满脸的真心诚意,韩卫国只好伸手将包裹从关林凤手中接了过来。同关林凤、刘云秀姐妹俩告别后,韩卫国打马朝韩家湾村赶了回来。
归心似箭马蹄急,恨不能马上赶到家。几十里的路程,一个时辰过后,韩卫国便来到了自家门前。
看见丈夫风尘仆仆地平安回来,马氏心中自然有无限地欢心和喜悦,在接过韩卫国手里包裹的同时,热情将丈夫迎进了院内。进屋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所呈现的景象,只惊得马氏半天没合拢嘴。连忙问拴好马,刚从外面进屋的韩卫国道:“孩他爹,你这在外头做的是什么买卖,一下子就挣回来了这么多的钱?”
尽管一路上拿着包裹也感到沉甸甸的,但却没想到里面包着的是如此众多的真金白银。此时这才明白,怪不得,刚才关林凤一定让自己必须把包裹收下。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暗想,这个关寨主还真是一个懂事明理,知恩思报的奇女子。
由于不便跟妻子明说,因此,故意轻描淡写地敷衍道:“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今后,你只管在家带好孩子,相信,我还会挣更多的钱回来。还不赶快将包裹重新包好收起来,务必要记住,这件事不管跟谁都不要随便乱讲,往后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尽管放开手脚去买,可以自信地告诉你,自此往后,咱再也不会缺钱花,再也不会过以前那种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的穷日子。”
吃过中午饭后,韩卫华、韩振洪、以及陈旺财等闻讯都前来探望,因韩卫国未主动向大家介绍外出这半年多,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因此,众人也不便详问。嘘寒问暖毕,韩卫华首先岔开话题,十分兴奋地告诉韩卫国道:“二哥,我有一个天大的喜讯要告诉你,今年五月份,你刚离开家不久,五弟向怀智特地来找咱俩,当时你没在家,五弟告诉我说,咱们的结拜大哥高成仕于去年来到咱怀远县做县太爷来了。本打算等你回来,咱兄弟仨一起前去看望大哥的,可是等了两天你也未回来。二哥,你看哪天方便,咱兄弟俩是不是应当前往怀远县衙去看望并祝贺一下大哥?”
“四弟,你说的这是真的吗?如果的确如此的话,那就太好了!但不巧的是,明天过一天,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依我看,过年期间,咱还是不去打扰大哥为好,等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咱兄弟俩再结伴进城前去拜望大哥,但不知你认为可不可以?”韩卫国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二哥言之有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咱就这么定下来,等元宵节一过,咱兄弟俩便一起进城去拜见大哥。”韩卫华当即表示了赞同。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就来到了正月十六,这天,韩卫国、韩卫华兄弟俩,早早地便吃过早饭,各骑一匹枣红马结伴往怀远县城赶来。赶到城里,兄弟俩首先来找向怀智,见面后,把马交给向怀智家布庄里的伙计,兄弟仨各坐上一辆黄包车,赶向了怀远县衙。
到了之后,经通报,高成仕亲自从衙门里迎了出来。互相问候毕,兄弟四人肩并肩走进了县衙以内。进至会客厅,分宾主刚一坐下,韩卫国就满面微笑地向高成仕恭喜道:“大哥,前程似锦,年纪轻轻就做了知县大老爷,实在令小弟们,既觉得望尘莫及,又感到万分高兴,今后,仰仗大哥的地方肯定不少,还望大哥多多关照。”
高成仕听后,接过话谦虚道;“二弟过奖了,前程似锦谈不上。既为结义兄弟,今后兄弟们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大哥自当竭尽全力相帮。去年六月份,胡知县因故被罢职后,我刚来上任的时候,便听五弟跟我讲,最近几年,你也干了几件令人称道,了不起的大事情,对此,大哥也深感敬佩。”
话音一落,韩卫华接过话也向高成仕恭贺道;“大哥,才高八斗,年富力强,想来,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还没等韩卫华把话讲完,就听高成仕打断话说道:“四弟,你可能还有所不知,当前,全国上下乱得一团糟,继今年元旦,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后,就在二十多天前,也就是今年二月十二日,大清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溥仪已经宣布退位。不仅如此,以袁世凯为首,军事实力雄厚的北洋系诸军阀,虽然名义上也拥护共和,但却不愿臣服于南京政权。目前,南北双方对峙,随时都有打起来的可能,至于形势将来朝哪个方向发展,现在尚不明朗,我这个才上任不久的县官,能不能做得住还很不好说,说不定,突然之间,哪天就会被罢了官,哪里有像你说的那样,什么年富力强?又什么前程远大?”
“既然是这样,那大哥就应该未雨绸缪,早早做好应对时局变幻的准备,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而追悔不已。”向怀智接过话提醒道。
“五弟说得很有道理,我已经拜托前几年在京城结交的故朋旧友帮忙上下打点,能保住这个芝麻粒大的官位更好,实在保不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像你们仨这样,做个平民百姓,岂不是也很好吗?”高成仕似乎不太在意地回应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做为兄弟,我们兄弟仨自然还是希望大哥留在怀远主政为好,更希望大哥将来无论是保得住官位也好,保不住也罢,现在都能够在其位,谋其政,当一天怀远百姓的父母官,就为怀远人民多造一天的福。”韩卫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请二弟放心,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要我高成仕还没被罢官,便一定竭尽全力为怀远百姓鞠躬尽瘁,决不尸位素餐,只做和尚,不撞钟。”高成仕坚定地表态道。
兄弟四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只听高成仕热情邀请道;“三位贤弟,我们兄弟四人自南京一别,算起来已经有了好几年的时间了,久别重逢,中午理应由大哥请客,开怀畅饮一番。尽管我到怀远来当县令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可能是因为人们都知道如今要改朝换代的原因,所以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一位本县的豪绅大户前来拜见并宴请我这个县太爷,因此至今,我连怀远里哪一家酒楼最好,竟然还不知道。不过,好在五弟是怀远城里土生土长的坐地户,我先去换件便装,一会,就由他带路,咱兄弟四人一起前往酒楼,一边开怀痛饮,一边接着畅谈。”
按照高成仕的吩咐,在向怀智的引领下,行走不大工夫,四兄弟便来到了当时怀远城里最好的酒楼醉八仙,特意要了间包厢,兄弟四人走了进去。在酒菜上齐,酒楼里的伙计也退出去以后,四兄弟关上了包厢的门,开始吃喝起来。照例还是先同干三杯,接着便是韩卫国等三兄弟向高成仕敬酒,自然高成仕也一一予以了回敬,等各自都互相敬过酒后,韩卫国探询着向高成仕打听道 :“大哥,我冒昧地问一句,自去年六月份到现在,算起来,你前来咱怀远县上任也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但不知,你对咱这里的风土人情是不是已经有所了解?在主政施政方面是不是已经做到了得心应手?还有对怎样当官做老爷是不是也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
苦笑了一下之后,高成仕似有无奈地答道:“二弟,在坐的都不是外人,今天,我就把到任后,这半年多以来的境遇,跟你们兄弟仨好好地诉诉苦,上任至今,应该是由于现在的人都明白,目前,正处于旧朝已覆,新朝未立,新旧阶段交替时期的原因,先说财政上,不仅该收的税银收不上来,而且手下还有不少人不太听招呼,因此,哪里能够谈得上什么得不得心应手?不怕三位贤弟笑话,再照此发展下去的话,恐怕连政府部门工作人员的薪水都难以维持,大哥眼下的处境,虽然不说是寸步难行,但也称得上举步维艰,对于这个官,恐怕用不着上头罢免,这能不能当得下去,恐怕还是个未知数;至于怎样才能当好这个父母官?实话实说,其实,大哥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当下,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上一步再说。”
停了停,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下一杯酒后,高成仕接着讲道:“三位贤弟,大哥知道,你们仨,不但都是怀远本地人,而且也都算得上是有识之士,在此,大哥想听一听,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提供予我,以便大哥今后更好地把这个县官继续当下去,并能够在这怀远县城站得住脚,立得稳腿。”
听了高成仕的苦衷,向怀智接过话,第一个讲道:“既然大哥这么说,那小弟就首先谈点不成熟的看法,在我想来,古往今来,这当官做老爷,无非分以下这么四种类型,第一种,首当其冲的便是贪官,所谓贪官,不用讲,大家也都知道,这种官唯利是图,见钱眼开,既无论何时何地,也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能弄到钱,便总是挖空心思,千方百计,一心一意地全力以赴,什么国家王法,什么百姓疾苦,什么道德良心,统统抛之于脑后,其眼里就只有一个钱字,这种官,从古到今,可以说比比皆是,屡见不鲜,大清朝乾隆年间的和珅,应当算得上贪官之中,最具典型的一个代表,可最终还是落了个自缢身亡,身败名裂的下场。做一名贪官,尽管住得是洋房别墅,吃得是山珍海味,娶得是三妻四妾,但他们毕竟干得是亏心事,贪得是黑心钱,因此,我不建议,大哥做这样的官;第二种,反其道而行之的便是清官,所谓清官,自然便是洁身自好,自命清高,甚至极个别还可以称得上是沽名钓誉,卓尔不群,这种官,在官场上势必无朋无友,茕茕孑立。如此为官,必一遭下属痛恨,二遭同僚排斥,三遭上司打压,其最终结局或被废黜罢免,或被罢职赋闲,若稍有不慎,丢官事小,下狱杀头也不是没有可能,最典型的便是明正德年间的海瑞,其一生不但官路坎坷,而且大多时候,无官可做。按道理讲,既然是清官,就应该受到朝廷器重,同僚敬佩,下属仰慕,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是因为,官场从来就是个大染缸,从来就是藏污纳垢的容留地,贪污受贿的滋生场,那些当官做老爷的满口讲的是仁义道德,私底下却干得大多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信你看,他们之中有几个是甘于清贫,又有几个不是腰缠万贯,妻妾成群的超级富豪?由此可以知道,官场从来就没有清官的立足之地,容身之所,因此,小弟也不建议,大哥做个这种纯粹的清官;第三种,便是昏官,所谓昏官,自然就是那种己无主见,人云亦云,浑浑噩噩,昏聩无能的糊涂官,这样的官,必然不明是非,不分黑白,凡事自己不能做主,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主,因此只能听凭下属和上司任意摆布,如此为官,定遭下属轻视,更得不到上司器重,所以,大哥更不能当这样的官;第四种,即为混官,这种官,老于官场,精于世故,既不管什么时候,也无论是什么事情,轻易绝不表明己的观点和立场,刮东风他往东倒,刮西风他往西歪,可以讲,他们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不倒翁,和平年代倒不失作为当官的一种选项,但如今正值乱世,因此,即便想做这种官,那大哥你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五弟,照你刚才这么讲,这种官,我做不得,那种官,我也做不得,那今后,你要我如何为官,才能够在当下这个风云变幻的乱世官场屹立不倒呢?”向怀智话音一落,高成仕就急着问道。
“大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我认为只有做个能官,才能够在眼下这个乱世官场站稳脚跟。所谓能官,就是既不要墨守成规,也不要拘泥于一时一事,凡事都要适应形势,跟得上时局发展,只要能为我所用,既无论是钱、物,也无论是人员,都要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一旦手里拥有了足够多的钱财,如果再加上,上头有关系照应,下面有人员拥戴的话,即便就是世道再乱,那又何愁站不稳脚跟呢?至于说到具体事,在我看来,大哥,眼下,你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有以下三件事情,第一、身边无人的问题;第二、手里没钱的问题;第三、手下没有一支可以镇得住本县乱局武装的问题。只要这三个问题都得到了有效解决,相信,大哥,你的这个一县之长就一定能够当得四平八稳,进退有据,游刃有余。”向怀智接着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五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哥又何曾没这么想过?可是在这怀远县,我现在除了顶着个徒拥虚名的县长之外,其它的,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首先,警局里倒是有三十左右个警员,可这些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归我指使,但实际上,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要是遇上要紧的事情,他们当中应该没有一个人愿意去为我卖命;其次,我祖上世代为农,因此,家中根本没有积蓄,上头所发的那点薪水仅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急切之间要想弄到大量的金钱,对我来讲,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再次,若想拥有一支真正听我使唤的现代化武装,当下,除了没有对我忠心耿耿的人以外,即使连枪支县警局也仅有十几支老掉牙的旧火铳,所以要想彻底解决刚才你所讲的三个问题,就目前我所处的境况来看,恐怕比登天还不容易。”高才仕无可奈何地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 大哥毋须灰心,更不要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凡是皆靠事在人为,不管怎样,毕竟现在,你还是咱怀远的一县之长,既然一下子不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那就不妨采取先易后难的办法,一件件地去实现,第一,首先解决身边无人的问题,我建议,大哥可以先在身边安排一位,既德才兼备,又对你忠心不二,言听计从的助手,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四弟便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还有,刚才,你提到警局里没有对你忠心耿耿地警员,可以这么办,在我们韩家湾村,我有一位名叫韩振洪的族侄,韩振洪不仅年轻力壮,并且武艺高强,非但如此,现如今,他还教着十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如果把这十一个人都调到县警局来,那无疑肯定会大大地助你一臂之力,但不知大哥愿不愿录用我所推荐的这些人选?”在劝慰高成仕的同时,韩卫国一口气讲出了解决第一个问题的方案。
“让老四到身边来帮我,岂止是愿意?其实,我早就有此想法,但不知四弟,愿不愿意屈就?二弟,关于你刚才所说的,把你的族侄韩振洪等人也调到怀远城里来,充实到县警局里去,我是这么打算的,这十一个人,将来我肯定都必须要用,但眼下先不着急,等我把县警局里那些对我不忠诚的警员都调查清楚并处理掉过后,再做道理。”高成仕接过话,诚恳地回应道。
“大哥,这么一来,就基本解决了身边没有可靠人的问题。那第二步,就可以考虑解决钱的问题了,大哥,虽然你已到任半年有余,但不知你对咱怀远的县情,是不是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
尽管,咱怀远县不是很大,也不是特别富庶,但在我们怀远城里,却有着三位手眼通天的豪强大户,之所以说这三个人神通广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个个家中都堆金积玉,都还豢养着一大帮打手保镖,而且每一位在大清朝覆灭之前,都有着很深的人脉背景。先说住在城北,排名第一的杜海民,这个人今年四十四、五岁年纪,五短身材,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弥勒像,可怀得却不是菩萨心肠,干得就更不是积德行善的事情。其父曾做过浙江巡抚,他的表哥在大清朝倒台之前,也在本省曾当过道台,杜海民经营鸦片生意,前后已经有了二十年时间,本县境内大大小小鸦片馆里的烟土基本都是由他给提供的,非但如此,在城里,他还开着两家规模很大,专供瘾君子吸食鸦片的大烟馆;排在第二的,当数住在城南的李保财,李保财的祖父也曾经做过清王朝的大官,现在仍未卸任的两淮盐运使,便是他的亲姐夫,李保财也是四十多岁,但身材高大,一脸的横肉,肤色黝黑,看起来活像个黑尉迟,其在怀远城里开着仅有的两家赌场,算起来经营时间也超过了二十年,这还不算,咱怀远城里最大,也最豪华的两家酒楼,也是他的买卖,这座醉八仙便是其中之一;位列第三的名叫蓝长水,这个人今年只有三十多岁,身材高挑,形象偏瘦,蓝长水的祖上,据听说也有人当过官,住在城西,是杜海民最宠爱三姨太的亲哥哥,他经营着本县两家规模最大的妓院,一家叫做翠云楼,一家叫做香妃苑。杜海民、李保财、蓝长水三人,分别霸占着咱怀远县城里最肮脏,也是最挣钱的三桩生意,他们既各自取利,又互为依托,一旦有人触碰到他们的利益,这三个家伙便会出奇一致的勾结起来进行反击,前几任知县,最少有两位是因为得罪了他们仨,而被罢了官。大哥,你刚才不是讲,该收的税银收不上来吗?依我所想,极有可能是杜海民等三人在从中作梗,可想而知的是,其它的商户,当看到他们三家一文不交后,自然也都不愿上交税银给税官们,再加上,如今时局混乱,朝代更迭,收税的差官们不愿,也不想得罪人,因此所收的税银自然便会越来越少。要想改变当下这种困局,我建议大哥不妨暂时委曲求全,放低身段,降纬屈尊亲自前去拜访一下杜海民、李保财、蓝长水等三人,其目的有三,第一、主动示好,让他们对你产生好感;第二、在收税方面,希望他们尽量给予配合;第三、麻痹其思想,不让他们对你设防。待解决掉当下这燃眉之急后,再伺机而动,一旦等来时机成熟,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三个对社会和老百姓都危害极大的毒瘤彻底铲除掉,搬掉了这三块绊脚石,到那时,你的这个县长自然而然地便会当得名付其实,当然也就不会再愁收不上来税银了。”向怀智献计道。
“真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五弟,你讲的真是太好了,压在我心头多时的阴霾虽不说已被你才刚的一番言语一扫而空,但最起码坚定了我继续干下去的决心和信心。回去以后,我便按照你所说,前去实行。三位贤弟,今天的酒宴咱就到此为止吧,来日方长,同在一个县,以后一起饮宴的机会肯定有的是。如果四弟不推辞的话,那三天以后,就前来县政府报到,接替之前的陈师爷,来当我的办公室主任。另外,二弟回家以后,告诉你们村的父老乡亲们一声,现在是民国了,男人们留在脑后的辫子都必须要剪掉,以响应政府之号召。”高成仕最后嘱咐道。
“既然大哥不嫌我才疏学浅,诚心相邀,小弟岂有不识抬举之理?只是,我担心,自己心有余,而力不逮,进而辜负了大哥的期望。”韩卫华在表示愿意应召的同时,自谦道。
“老四,你就不要谦虚了,大哥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就这么定下来,三天过后,我在县政府等你。”高成仕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眼见得新知县到任已经半年有余,即使是到了过年,也未见其前来登门拜望自己,这让一向目中无人,且狂妄自大的杜海民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心中暗想,这真是咄咄怪事,按照以往之惯例,新县令上任后,一般不超过一个月,都会自动前来认门,难道是这个新县令不懂规矩?抑或还是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眼中没有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因此,自高成仕上任以来,不但自己家生意应交的税银分文未交,并且,李保财、蓝长水也都和自己一样,一毛钱也没有交过税。不仅如此,三家还联合起来派出一帮打手,向城里各大有影响的商户一一打了招呼,号召大家一起,全部不交或少交税银。
正自胡思乱想地合计着,忽见管家急匆匆来报,说县长高大人亲自前来登门拜访。杜海民听后,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先将他迎进客厅等候,我一会再过去。”
左等不见主人,右等也不见杜海民进来,正等得有点着急,突然看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胖胖敦敦,脸上自带微笑的中年男人,不等高成仕开口,就见中年男人抱拳当胸,十分客气地说道:“小可杜海民,因家中有事,一步来迟,让高县长久等了,不好意思的很,还望高大人多多原谅。”
望着眼前这个貌似和善,却不知坑害了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罪孽深重的家伙,高成仕暗下决心,等到将来逮着机会,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决不姑息。来不及作太多细想,随即站起身,抱拳还礼道;“杜老板客气了,本县长到任以后,其实,早就有心到府上来拜谒杜老板,只是因为近来时局不稳,公务繁忙,所以才拖延至今,来晚一步,还望杜老板海涵。”
“高县长这是讲得哪里话,只要能到家里来,那便是高看了我杜某一眼。高大人如此年轻,就当上了一县之长,真可谓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杜某区区一介草民,以后还望高县长多多关照。”杜海民看似恭敬地的回应道。
各自在椅子上坐下后,早有佣人过来给两个人各倒上了一杯热茶,端杯在手,高成仕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开门见山地讲道:“杜老板,高某今天特地到府上来,一是为专门来看望拜访你;二来,还有件事,想请杜老板行个方便,本县长自上任这半年多以来,我发现税官们收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据听说您在城里也开有两桩买卖,所以,我想请你适当配合一下,给其他的商户们带个好头,做个表率,以不至于叫我这个一县之长吃不饱肚子。”
“这个是自然,记得之前,我们家一直都是按时足额上交税银的,可能是这段时间我事多疏于管理的原因,要是真有拖欠或者没交的话,等明天,我亲自去核查一下,一定尽快按数额补上。”杜海民假意敷衍道。
“那我在此就多谢杜老板了,等哪天杜老板将税银补交齐之后,我一定再亲自过府来表示感谢。”高成仕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向杜海民提出了告辞。
在此之后的两天时间里,按照向怀智的指点,高成仕接连又去拜访了李保财和蓝长水两位怀远城里的豪强大亨。果不其然,这三位富豪劣绅还真没完全驳高成仕的面子,几天过后,就见着了成效,差官们再收上来的税银明显比之前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