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顺遂,一切风平浪静。整整公演了五天,顺利唱完十五场大戏,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但之后,却再未见龚家湾村有人前来捣乱。大年初六这天上午,韩卫华一吃过早饭便早早地来找韩卫国,进门坐下后,兄弟俩自然而然地便把话题聊到了龚家湾村为报仇,有可能来下战书,邀约两个村子进行械斗这件大事上来了。
如何避免两个村子之间,再次发生以前那种惨不忍睹,既无聊又无谓的大规模械斗,兄弟俩经过反复考虑认为,要想很好地解决这件事情,使韩、龚两个村子永远化干戈为玉帛,就还非得要征求老族长的意见不可。打定主意后,兄弟俩便结伴来见老族长。
看见两位晚辈联袂而来,老族长十分热情地把二人招呼进了屋,请安毕,兄弟俩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一句闲话没聊,韩卫国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老人家,不讲你也已经知道,前几天,龚家湾村有二十几个小青年,因为到咱村戏场上来闹事而挨了揍,尤其是他们村族长龚向利的四个儿子因此都受了伤。这几天,之所以龚家湾村没有人再来寻衅,我估计是因为龚向利的四个儿子伤都还没有痊愈的原因,这次他们村吃了这么大的亏,按照以往之惯例,我认为绝不肯善罢甘休,就此了事。我所担心的是,一旦龚向利派人来下战书,我们是应战不是,不应战也不是。老人家,您是过来人,您好好地回忆一下,从古至今,祖祖辈辈,我们韩、龚两个村子之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曾经发生过多少次毫无意义的大规模械斗,每一次交手过后,毫无例外地都有村民非死即伤,都有家庭付出沉痛代价。尽管双方之间早有默契,打死打伤各凭天命,谁也不去报官,但由此所造成的血腥现实,留下的惨痛后果,却必须都要由我们自己来承担和面对。因此,在我看来,这样的争斗,自此往后还是不发生为好。今天,我和卫华特地来见您,就是想和您老人家一起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出个办法,来阻绝韩、龚两个村子之间永远不再爆发之前的那种大规模械斗?”
听了韩卫国的建议后,老族长接过话无可奈何地讲道:“孩子,我也认为你讲得很有道理,可是,打与不打并不是咱自己就能决定的事情,试想,一旦过两天龚向利派人过来约战的话,咱总不能装孬认怂当缩头乌龟吧?再者说了,即便咱就是装怂认孬,但还挡不住人家打上门来呢?所以,我的想法还是跟之前一样,不管他龚向利哪天想跟咱打架,我们都随时奉陪。”
“您老人家讲得确实很有道理,示弱不会起任何作用,装孬也不会有任何效果。胆小怕事只能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畏首畏尾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二哥,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这既不愿打,又不想认怂,难道是想主动去与龚向利讲和吗?”不等韩卫国把话讲完,就听韩卫华抢过话不解地问道。
“四弟,讲和,在我看来倒不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项,但绝对不是我们主动去找他龚向利讲和,要讲和的话,也得由他龚向利主动来求咱讲和。”韩卫国霸气地回应道。
“卫国,你的这个想法,在我认为,既有点天真,还有点异想天开,不知你想过没有,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龚家湾村的人挨了咱村人的打,不仅如此,龚向利的四个儿子还全部受了伤,如今人家正处在气头上,你还想让龚向利主动来找咱求和,这是不是太有点太想入非非了?”老族长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老人家,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不瞒你说,刚才突然之间,我想出了一个威服龚向利的计策,既可让他不敢来下战书,又能让他不敢不来求和。只要得到您老人家的支持和配合,这两样事,我相信很快都能够全部成功办到。”韩卫国对自己已经想好的妙计充满了信心。
“好!既然有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我老头子岂有不支持的道理,你俩放心,我老人家始终都是你们两个后生最坚强的后盾。”老族长表态道。
“有您老人家这句话,我心里就有了数,您就在家等着龚向利主动前来找您求和吧。”韩卫国信心百倍地讲道。
尽管春寒料峭,大年还没有过完。但是年初七这天早晨,刚吃过早饭,韩卫国、韩卫华兄弟俩便赶着一辆马车直奔珠城而来,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长途奔波,兄弟俩于当天吃中午饭之前,赶到了珠城城里,并于衙门口找到了在衙门里做师爷的韩卫华的亲二叔韩春生。
眼见两个秀才侄儿结伴而来,韩春生十分热情地将兄弟俩领到了一家很不错的饭店,进入包厢坐下,在酒菜上齐,并共同喝下三杯酒后,韩春生微笑着道:“二位贤侄,这年还没过完,你俩就大老远的从乡下跑进城来找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听到韩春生主动询问,韩卫国接过话直截了当地答道:“二叔,您老人家真可谓是明察秋毫,实不相瞒,今天,我和卫华来找您,确实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恳请您人家伸出援助之手,助我俩一臂之力。”
“都是自家叔侄,又不是外人,遇上了什么难事,尽管跟二叔说,只要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二叔就一定尽力。”韩春生并不推辞,当即表明了态度。
“二叔,我俩这次来找您,是想通过您从衙门里借几杆抢回去,但不知可不可以?”韩卫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借枪?借枪干什么?孩子,现在世道乱不假,但咱可不能去干那种为非作歹,杀人越货的事情。”韩春生提醒道。
看见二叔既没说借,也没说不借,韩卫华接过话解释道:“二叔,您看我和二哥,我们俩像是那种能够干出来坏事的歹人吗?之所以大过年的跑来找您借枪,主要是为了平息咱村和西边龚家湾两个村子之间的纠纷。”
紧接着把近来发生在韩、龚两个村子之间的争端,以及此行来借枪的目的,详细向韩春生讲述了一遍。
略作思考后,韩春生颇有顾虑地说道:“二位侄儿,不是二叔不愿意帮你们借枪,按道理讲,我作为韩家湾村的子孙,为了村里的事情,本应该替你俩分些忧,解点难。可是,我又担心,把枪借给你俩以后,万一弄出点事情来,二叔担当不起。”
眼见韩春生犹豫,韩卫国再次请求道:“二叔,您看这样可不可以?你只借给我们枪,而不借子弹,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会出事了。还有,不讲你也知道,我和卫华都是有功名的人,请您放心,我们俩是绝对不会给您捅娄子的。”
看到韩卫国态度诚恳,并讲得合情合理,韩春生想了想下决心道:“既然如此,那二叔明天就去枪库里把枪给你俩借出来,但是数量有限,长枪借给你们五杆,而短枪则借你俩三支。用完之后,一定要尽快还回来,期限最好不要超过正月十五。”
“那就太谢谢二叔了,有了这些枪已经足够,今天我和卫华就在珠城等上一天,明天上午,咱俩再到衙门去找您。”韩卫国高兴地致谢道。
吃饱喝足,叔侄三人从饭馆走了出来,同韩春生分别后,兄弟俩坐上了马车,一边赶着马往前走,韩卫国一边对卫华道:“四弟,咱俩先去杂货店买二十根镐把,分装在两个麻袋里,而后再到市场上去买大半口袋花生米。”刚开始韩卫华没搞懂韩卫国的用意,略经思考,旋即明白了韩卫国的意图。
第二天上午,兄弟俩如约赶到珠城衙门,很快就将五支长枪和三支短枪借到了手,打好包装,放上车后,兄弟二人便扬鞭催马往家中返了回来。赶到家人们刚吃过中午饭,敲开院门,兄弟俩大大方方,故作声势地将车上所有的物件都抬进了韩卫国的家中。趁着妻子准备饭菜的间隙,韩卫国、韩卫华兄弟俩分头把韩卫民和韩振洪找了过来。进屋刚坐下,韩卫国就对韩卫民说道:“兄弟,刚才,我和卫华从珠城衙门借回来一批枪支,长短各二十把,子弹两千发,现都在咱家床下面藏着,之所以借这么多枪回来,是按照老族长的安排,咱们村打算在正月十五那天,正式向龚家湾村下战书决斗,我们要用这些枪和子弹把龚家湾村彻底打服,让他们永世不敢再向咱韩家湾村挑战。现在,我先给你拿一支短枪、三支长枪,分别交给护村队的弟兄们先练练手,以免到了开战那天不会使用。”一边说,一边把四支枪,从床下取出来交给了韩卫民。
打发走韩卫民后,韩卫国压低嗓音对韩振洪道:“现在我有两项机密任务要交给你,第一项,一会回去之后,让你的大弟子朱朝旭带领十名徒弟想办法先找两只洋铁桶,然后再去买足够多的大号便炮。最近几天晚上,每当月亮升起来以后,就拿上两个洋铁桶,另带一些鞭炮,在村子中间稍靠西,分两处各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把两个洋铁桶分别挂起来,每隔一小会就点燃一个鞭炮扔进洋铁桶里,以扔一个时辰为宜,时间一到就立马回家睡觉;第二项任务是,每到白天就叫你的徒弟们到处大力宣扬,说咱村护村队的队员们每天晚间都在练习打枪,其目的是为了正月十五那天同龚家湾村开战作准备。在此有一点要叮嘱你的是,第一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不要让除了参与操作之外的任何人知晓,而第二件事则造的声势越大,知道的人越多越妙。”
韩振洪听后,当即表态道:“二叔,我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保证,第一件事除了咱师徒十一人以外,不让另外任何一个人知道;第二件事不出两天,除了让咱村的人都知晓以外,还必须传遍附近的几个村子。”韩振洪讲完便告辞而去。
兄弟二人在一起匆匆吃过中午饭,韩卫国突然问韩卫华道;“四弟,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前几天,你家大叔将姑姑接回娘家来听戏,但不知现在是走了还是没走?我似乎记得,以前听你讲过,姑姑家的表妹就嫁在了龚家湾村,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韩卫华连忙答道:“二哥,你讲的一点不差,我表妹不但嫁在了龚家湾村,而且据听说,那个表妹夫还是龚向利的亲侄儿。昨天,咱俩临去珠城的时候,姑姑还在咱家没走,听我爹讲,至少过了正月十五才准许她回家,不出意料的话,姑姑应该还在咱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机不可失,走,四弟,咱俩各挎一把盒子炮现在就去你家。”韩卫国一边说,一边将另外两把短枪也从床下拿了出来。在交给韩卫华一支的同时,自己则将另一支挎在了肩上。
来到韩卫华家,看见姑姑和毓秀一边在做着针线活,一边正亲切地聊着家常。 看到丈夫陪着韩卫国一起进屋,赵毓秀连忙起身让坐,并找出水杯给兄弟俩各倒上一杯茶水。向姑姑问候毕,兄弟二人在姑姑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几句闲话过后,韩卫国便直接奔向了主题:“姑姑,有一件事,侄儿经过反复考虑感到不应该不跟你说一声,您可能已经听说了,前几天,西边龚家湾村族长龚向利的小儿子龚怀仕,因为在咱村戏场上耍流氓,而被韩振洪暴打了一顿的事情,之后,他的三个哥哥不分青红皂白又纠集一部分人前来寻衅,结果也挨了揍。除此之外,再加上两个村子历年来积怨甚深,因此,昨天,老族长特地派我和卫华前去珠城与怀远县城托关系,共借来二十支短枪和二十支长枪,并两千发子弹。按照老族长的想法,我们韩家湾村打算在正月十五这天,正式向龚家湾村宣战,无论他们龚家湾村敢应战也好,不敢应战也罢,反正这次,我们绝对不轻易地饶过他们。刚才,听卫华跟我讲,你家表妹的婆家也在龚家湾村,所以侄儿想请你设法提前告诉表妹夫一声,让他到时尽量躲远点,以免撞在了枪口之上。”讲完,,韩卫国还特意把枪从枪套里拽出来,并故意在姑姑眼前晃了晃。
做足底活,虚张声势了三天过后,假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仅迅速传遍了韩家湾村的大街小巷,而且周围相邻几个村庄的人们也都完全相信了了韩卫国故意让人散布的假讯息。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此时正值过年期间,因此,各个村子之间,游手好闲,来往串赌,以及走亲访友的人非常频繁,再加上那个年代,乡下很少有新鲜事,因此韩家湾村从城里借来枪要狠狠教训龚家湾村这件事,很快就成了当时十里八村最大的新闻。韩、龚两个村庄不但是邻村,而且相距的非常近,再加上事件本身针对的就是他们,因此到了正月初十这天,龚家湾村的男女老少,大人小孩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了这个对他们十分不利的消息。
龚向利父子自然也不例外,本来打算等四个儿子,以及二十几个侄儿的伤好了以后,就相机与韩家湾村公开约战,但自听说了这个消息后,龚向利的心里难免滋生出几分胆怯。原来疯长在心里的报复念头,虽未彻底烟消云散,但早已不像当初那么强烈。正在家中思虑,如果真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正月十五那天,韩家湾村人真的要拿枪打上门来的话,自己和众村民应该如何应对?
这时,突然看见三弟的儿子龚怀丰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进门即对龚向利说道:“二大爷,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向你报告一下,今天上午,我岳父突然来到咱家,不由分说,就要把我和你侄儿媳妇接到他家去。我寻思着这里面有点情况应该跟您知会一声,所以上午就没有跟着他俩一起走。不过,我丈人说了,如果今天下午,我还不到他家去的话,明天上午,他老人家还要专门来接我。您老可能早就知道,我岳母是韩卫华秀才的亲姑姑,据听我岳父说,几天前,韩卫国、韩卫华两个秀才从珠城借来了几十支枪和几千发子弹,枪和子弹都是我岳母亲眼所见,非但如此,韩卫国还当着我岳母的面说了,之所以特地借枪和子弹回来,就是专门为了收拾咱村跟他们村作对之人的,并且还特意点了你家,我四个哥哥的名字。二大爷,你可别怪侄儿胆小怕事,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会,我就要到东边岳父家去了,免得叫您侄媳妇以及他们一家人担心。为了以防万一,侄儿也建议您,让你家的哥哥们也都到外面去躲上一躲,以免遭了韩家湾村人的毒手。”
“孩子,你岳父上午真是这么跟你讲的吗?你岳母真的亲眼看见,韩卫国、韩卫华两个秀才从珠城借来了那么多的枪和子弹?”龚向利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二大爷,我岳父肯定是这么讲的,并且我认为多半不会有假,第一、咱村就有很多人曾亲眼目睹韩家湾护村队的人白天、晚上都背着枪在村里巡逻,第二、每到晚上,咱村很多人均能听见韩家湾护村队的队员们在暗中练习打枪,枪声很远都能够听得见,您老人家要是不相信的话,今天晚上可以亲自到村东头去听听,就什么都知道了。”龚怀丰向龚向利建议道。
打发走龚怀丰后,龚向利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无论怎么合计,也没有想出来一个很好且管用的应对方案。晚饭前,特地把大儿子龚怀仁叫了过来,又吩咐老伴炒了几样好菜,并拿出一壶好酒,爷俩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几杯酒下肚后,龚向利忧心忡忡地说道:“老大,今天爹把你找来,是有几件事想和你掰扯掰扯,第一件、关于你四弟被打这件事,在你看来,是韩家湾村的人故意在找咱的茬,还是像人们所传言的那样,他对人家韩振洪的弟妹耍了下流?第二件、当下有不少人都在传言,说韩家湾村的两个年轻秀才韩卫国、韩卫华从珠城和怀远县城借来了不少枪支子弹,并且还说这些枪弹都是专门用来对付咱村的,你觉得这些传言是有人在故意惑乱人心,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呢?第三件、如果那些传言都完全属实的话,那你认为,下一步,咱又应该如何进行应对呢?”
听完父亲的三个问题,在想了想之后,龚怀仁答道:“爹,关于第一件事,我私自认为,多半不怪人家,极有可能是四弟又犯了老毛病才挨了人家的打;关于第二件事,从我所掌握到的消息来看,不像是谣言,应当真有这码事,因为不仅咱村有很多人看见韩家湾护村队的人背着枪在村里巡逻,而且,他们村晚上有人练习射击的枪声在咱村清晰可闻;关于第三个问题,我是这么想的,要是韩家湾村正月十五真要找咱村开战的话,那咱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便是放下面子,主动去向人家求和示好;第二,就是让咱村的青壮劳力都离开村里前去亲戚朋友家躲上一躲,等韩家湾村的人把枪都还回去以后,再通知大家回来。”
听了大儿子的一席话后,龚向利像只斗败了的公鸡,长叹一口气道:“有文化就是比没有文化好,你看人家韩家湾村一下就考中了俩秀才,有了功名结交的人也完全不一样,你再看咱们村,不要说秀才,就是连他娘的认识字的人都没几个,咱要是也能够像人家那样,前去城里也借来枪支的话,那该有多好,根本就用不着再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一筹莫展了。”
爷俩又低头喝了一会闷酒,看看天色已晚,龚向利站起身,特地披上大衣,对龚怀仁道:“走,老大,跟爹到村东头去转转,听一听韩家湾村护村队的人是不是真的在练习打枪?”
跨出院门,爷儿俩相伴着朝村东头走来。由于时日已到了正月初十,因此,此时的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苍穹之上,乘着月光,父子俩很快就走出了村口,又往前行进一段距离,眼看父亲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龚怀仁提醒道:“爹,咱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进入韩家湾村的地界了,要是被他们村护村队的人发现并当贼抓住的话,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也感到儿子讲的在理,于是,爷俩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蹲了下来。仔细倾听,这时,只听韩家湾村里不断传来了乒乓,乒乓.....之声。尽管此时,天气尚冷,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龚向利头上的汗珠却是越听越多,越听心里越没底。在自认为都听清楚了以后,爷俩起身往家中返了回来。进屋龚向利即对龚怀仁道:“老大,不知你听没听出来?反正,刚才我是已经听清楚了,韩家湾村晚间真的有人就是在练习打枪,根本不是鞭炮或者其它东西爆炸发出的响声,明天早晨起床后,你立即通知你的三个弟弟,就说是我吩咐的,叫他们这几天都躲到老丈人家去,正月十五之前,没有得到我的准许,谁也不得擅自回来。你也跟着他们仨一起走,都躲得远远的。”
知道自己的儿子离开本村躲去了亲戚家,二哥的四个儿子也都各自投奔了自己的老丈人,正月十二这天下午,老三龚向友特地来到二哥龚向利家,老哥俩面对面坐下后,龚向友试探着问道:“二哥,你也应该都知道了,据听说正月十五那天,韩家湾村要找咱们村开战,屈指算来也就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据我所知,当下咱村有很大一部分青壮年都躲去了亲戚家,在此,我想问你一句,作为族长,你是如何打算的?”
龚向利听后,想也没想就回应道:“老三,就眼前这个样子,能打仗的都跑了,你说让我还能怎么办?要是正月十五那天,韩家湾村真要来找咱开战的话,那咱就关上房门,任凭他们来打好了 。”
“二哥,你讲得这是什么话?打不过人家,咱还可以另想别的办法,再者说,难道除了打之外,就没有其它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了吗?”龚向友似有不满地追问道。
“别的办法?别的还能有什么办法?咱总不能主动去向韩家湾村投降吧?男子汉,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再者说了,我也没有那个脸。”龚向利硬着头皮,不愿服输。
“谁叫你去投降了?不投降,不是还可以讲和吗?咱为什么非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条路跑到黑不可呢?为什么不找一个两边都说得上话的人,去打探一下对方的态度,看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呢?是的,从古到今,这么多年以来,龚、韩两个村子没少发生械斗,但是,相互之间也并未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地步。在我看来,只要我们龚家湾村诚心去找他们韩家湾村讲和,双方还是有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你放不下架子不要紧,只要你不反对,这件事就交由我去办。”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过后,见二哥低着头就是不说话,龚向友站起来告辞道:“二哥,这个事,咱可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说话,就代表你不反对。到时候,如果,我去跟人家谈妥说好了,需要你出面的时候,你可不许耍赖。”讲完,便夺门而去。
从二哥龚向利家出来返回到家中后,龚向友经过反复考虑认为,不能就这么被动地等待下去,而是要想方设法主动地去化解掉眼下所面临的这场危机。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中间人,当听见妻子招呼吃饭时,龚向友这才猛然想起来老婆不是有一位表妹就嫁在韩家湾村吗?并且还听说,前几天,韩家湾村请大戏的钱还是由那个表妹夫陈旺财出的。自己何不通过这层亲属关系前去韩家湾村探听一下,他们村的当家人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打定主意后,第二天早早吃过早饭,便和妻子一起往陈旺财家赶来。
正月十三这天上午,陈旺财一家人刚吃过早饭,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旺财媳妇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姨表姐和姨表姐夫来到了自己家。见是亲戚上了门,旺财媳妇非常热情地把二人请进了屋。看见家里来了亲戚,陈旺财也赶忙起身让坐。尽管是妻子的亲表姐,并且还居住在相距不远的邻村,但因为韩、龚两个村子长期不睦,因此两家之间很少有来往。看着平时不大上门的亲戚两口子突然来访,陈旺财心中不免感到有些诧异。
各自在椅子上坐下后,一句题外话没说,龚向友便开门见山地讲明了来意。陈旺财是个热心肠的人,在弄明白龚向友的意图后,当即毛遂自荐道:“表姐夫,不是我自吹,我自觉得还能够在咱村的真正当家人,韩姓老族长面前讲得上话,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和表姐在家里坐着稍等,我这就到老族长家去一趟,当面向他老人家恳请一下,看看老族长能不能给我些许薄面,而放弃原来开战的想法,同意你前来讲和的请求。”
“那就谢谢妹夫了,也烦请你代我向老族长问好。”龚向友对陈旺财的想法表示了同意。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陈旺财兴致勃勃地返了回来,进屋刚一坐下即对龚向友说道:“表姐夫,所幸不辱使命,经过我再三劝说,老族长终于同意放弃原来的安排,答应取消正月十五那天向你们村宣战,但是他老人家提出来一个条件,希望你们村能够答应,为了避免以后两个村子之间再起争端,而发生像之前那样的大规模争斗,必须要你们村的龚向利族长,明天亲自到咱村来一趟,两个村子的当家人见上一面,由两个族长亲自共同签订一份永不再战的协议。老族长还说,他真诚希望,你们村以及龚向利族长千万不要辜负了他的善意和期望。如果龚向利族长不愿意或者不好意思直接前去他家的话,那也不打紧,他愿意和龚向利族长一道都到咱家来。表姐夫,在我看来,这可是个让双方都不丢面子的条件,但不知你们村的龚向利族长肯不肯接受?”
“有什么不肯接受的,一会,再请你去回复一下韩老族长,就说我代表我二哥已经接受了他老人家所提的条件,明天上午,我便陪我二哥还到你家里来,争取当场就把这个协议签了。不过,这些事,还得都要麻烦你们两口子。”讲完,即站起身便要告辞。尽管陈旺财两口子再三挽留,但龚向友夫妻还是坚持告辞而去。
高高兴兴回到家,当天下午,龚向友便来见二哥龚向利。进屋坐下后,龚向友规劝道:“二哥,今天上午,我特地亲自去了趟韩家湾村,当面同他们村的当家人谈妥了正月十五不再开战的有关事宜,不过,韩家湾村那边提出了一个条件,为了龚、韩两个村子世代友好,永不再战,他们想请你明天务必亲自前去韩家湾村和他们的老族长一起,共同签署一份和平协议。韩家湾村的老族长为了顾及你的颜面,还答应可以不到他的家里去,而是到我所找的中间人,你弟妹的亲戚陈旺财家去会面,我可是大包大揽地都答应了下来,你可不能让你弟弟丢人现眼,以后出门无脸见人哦。”
看着龚向利沉默不接茬,龚向友进一步劝解道:“二哥,在我看来,这么办,总比韩家湾村人打上门来要体面的多,再者说了,你仔细回想回想这争来打去的有什么好,又起到了什么作用?除了解一时之气,落得个两败俱伤外,其他的一丝一毫作用都没有,要是这回真能够同韩家湾村签订下一份世代友好协议的话,那咱哥俩岂不是干了一件功在当今,利在后代的大好事吗?你就听兄弟一句劝吧,千万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明天上午,就跟着我一起前去一趟韩家湾村吧。”
通过三弟龚向友的一再开导,并晓以大义,龚向利终于答应第二天前往韩家湾村。
按照韩卫国制定的方案,由韩卫华执笔,共写好两份和平协议,在韩、龚两个村子的族长都签上姓名,并按上手印后,该协议当即正式生效。为了增加相互了解,促进彼此间的友谊,当天中午,大家又在陈旺财家一起共进了一顿午餐,自此,韩、龚两个村子长期积累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随着和平协议的真正落实生效,韩、龚两个村庄历史性地结束了村民之间由来已久有组织进行大规模械斗的恶习,从此走上了和平共处,和谐共生的正常生活交往轨道。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元宵节一过,很快就来到了正月二十,这天上午,韩卫国特地把韩卫华找到家中商量道:“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