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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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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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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埕散志》连载

第九十九章 紫云天

那时的校园,杂草间木。校舍都是瓦面的平房,依了一脉至今不知道名字的山陵拾级而上。每一层校舍的前面,都种了一排苦楝树。

苦楝树并不像校园里的其他树,不如木麻黄那么有志气一个劲地往上长,也不如老樟木那么魁梧老成,但因为一排一排地种,就显得建校者对于它的偏爱。但是,这些树单就名字来讲就十分谦虚,又一年四季四个样子,可以算得上是很努力、得体、亲切的树。

初春,苦楝树在春节前后,利用寒假的时间,就静静地长了一身新叶。那新叶有鹅黄色,嫩嫩的,由枝枝向上的树桠撑着,远望如雏凤幼小的羽翼,在春风下不时地微微颤动。这样子与一群少年人开学的心是一样的。如不时加上一场毛绒绒的春雨,油绿欲滴了,并不高的树冠与朦胧的海边的春水合成一片,再时不时有三三两两个初长的少年人跚跚而过,红红绿绿,间以朗朗的书声和啾啁雀鸣,就是一副很好的山春图。

而其实,苦楝的性格很像我,后知后觉。要到暮春时候,才用几个夜晚,趁着我们放学回家,才偷偷地长满一树树紫蓝的花。那花不像显佳老师门前数十棵美人蕉那样名字好听更兼色彩明明白白的。就算校园西北角的那座低调的小青山,山坡、转角,野生的雏菊、刺球,黄是黄、红是红,都比它热烈而明白。我读初一的时候,因而并不十分热爱于它。

初二的时候,我们从前排教室,更上一层楼,搬到了第二个台阶的教室。这间教室可以算是全校园的中间,学校的钟就挂在我们206班门前的一棵苦楝树上。说是钟,其实是一个旧的汽车轮毂,敲钟的是一个不高的老人,头总是向一边偏去,他同时是学校食堂炒菜做饭的师傅,又是我奶奶外家的亲人,我叫他舅公,他的名字,也很称得上他的职务,叫:德府。他手上带有一个旧式的机械表,总是不时与人对对时间,差不多到点了,他就提前、不紧不慢地走向这口依着他的高度而挂的钟,用一柄铁杵,“当,当当;当,当当”或是“当,当,当”地敲。我前几年,参加同学聚会,在学校办公楼前的一棵老樟树上,见到这口老钟。这口忠厚老实的老钟,好像为了纪念这位敲钟的老人,挂的位置还是十分善意的低,让我们回校的学子,要照像了都要鞠着身子来。只是原来挂钟的那棵苦楝树不在了,一个校园里几乎看不到苦楝树,倒是榕树、棕树、白玉兰都有,新建设者似是要将校园建成树的博物园,也标志着我们的青春已经寄树逝去。

我因而更加想念那时一树的紫花。

我没有姑姑,没有姐妹,因而,家里没有人会养花,对花并不十分敏感、亲切。但是,初二时的教室,舍前室后,都有一排苦楝树。少年在外乡读书,惆怅有之、欢喜有之,一时开小差了,就会往教室外看。在一个初夏的下午,很热的天,顿生睡意,朦胧中见得一排苦楝树花,小小的十字花蕊,密密匝匝,团团如云,间在已经近于墨绿的成熟的树叶之上,仿佛生于前排教室褐色屋顶的天际。花云轻淡,与各式日常的花相比,从大小、颜色、形态看,都多出一种风雅。况且一校园的苦楝树成行成片,让人眼里心里,无从回避;而香气欲嗅还无,轻巧而生远意,真像那时大埕初长的羞色时生的小巧女生。今日,愈是叫人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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