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潘半仙的绰号是由两则故事引来的：话说中秋的一天上午，潘半仙刚把卦摊摆好，就见一老汉前来算卦。这老汉姓王，家中有一个儿子叫王明，三十多岁了尚未娶媳妇。老汉请了当地几个有名气的媒婆给相亲了好几回，都没能告成。这潘半仙算命准王老汉早已经风闻，见儿子没能成婚，此次等于专程找潘半仙给儿子算婚姻的。这潘半仙要了王明的生辰八字，又在卦桌上拿出乾隆通宝，放到龟壳中左摇右晃了数次，然后摇头晃脑的掐下手指，最后才面露难色的望着王老汉。此次卦中乃是金木相克，而且卦临五鬼，又是秋日金旺木弱，这木有作古无生，这王明别说桃花运了，恐怕不日有人命之忧。五鬼在本卦乃是大凶之兆，在所难免了。这王老汉一听，立刻惶恐了，对着潘半仙连气儿提问：我儿子王明从小本分诚恳，每日塌实卖鱼，哪来的人命之忧？大仙莫非是语无伦次？潘半仙一脸严峻的说：“有好说好，有坏说坏，老汉请别见怪。这次卦实乃敝人算卦多年来碰着的最凶卦，老汉归家规劝贵公子最近少出门为宜。如能藏过这个秋日，或者能长存也”。王老汉听了半信半疑，心想等过了这个秋日我儿子没事再回头找你理论，因而付了卦金赶快归家了。这王老汉归家后心里七上八下，一想起这潘半仙的话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王明卖鱼归家，从速把潘半仙算卦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王明听，并且也跟潘半仙同样劝戒儿子最近藏在家中不要卖鱼了。但是这王明卖了十多年的鱼，十多年如一日，早已经习惯了这类生计。再说这王明又是较为坚强的人，偏不信邪。因而跟王老汉说：“这算命的随口语无伦次，不能置信。我一不作奸造孽，二不坑蒙欺骗，老实卖鱼，身段壮硕，哪来的人命之忧？”这王老汉一听也有些道理。原本就半信半疑的他听了儿子的话后，就随了儿子的意，因而王明接连过着卖鱼的生计。前四日都安全无事，到了第五日的早上王明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将打来的鱼挑到菜市上，照常出去卖鱼，不料却被一位邻居发现他被人杀死在菜市附近的一条大街里，而那条大街是他每天都去菜市的一条必经之路。邻居从速跑到王家报信，王老汉赶到那条大街一瞅，立刻昏死过去......醒来以后，赶快来到县衙击鼓叫冤。知县正在县衙里忙着，骇然听见县衙前的叫冤鼓宛如惊雷般的响了起来，他从速升堂，并让衙役将擂鼓之人带上大堂。王老汉被带到了大堂之上，只见他泪如雨下，声音惨重：“知县大人，小人的儿子被人给杀了，您可要给小人做主啊！”知县从速领着县衙里的探员、衙役跟着王老汉来到了那条大街。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躺在地上，脖子上被割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已经作古多时，尸体旁散落着一根扁担以及两只空鱼篓。王老汉指着汉子的尸身哭哭啼啼：“知县大人，他就是小人的儿子王明。”验尸的杵做仔细察看王明的尸身以后和知县做了尸检报告。知县发现，在王明的身上除脖子上的那道口子之外，并没有另外创痕，而现场也无斗殴的痕迹，显然王明死前对本人所面临的迫害毫无发觉。也等于说，凶手是在王明毫无防备的状况下着手要了他的命。知县不禁皱起了眉头：“凶手如此歹毒，不知是为了谋财还是为了报仇？”这时候，他小心到王明尸身前察看，看到王明的右手紧握着放在胸前，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因而，他掰开王明的手指一瞅，只见掌心田有一块小小的碎银以及一枚铜钱，而在王明的怀里一摸，很快便发现了一只小布袋，袋子的口洞开着，袋子里装着两块碎银以及一些铜钱，显然那是王明早上卖鱼所得的银钱。知县似有所悟：“凶手杀了王明，却不取走他身上的银钱，这一定不是图财害命，但既然凶手行凶不是为了夺取钱财，那么王明在死以前，为何在右手中紧握着一块碎银、一枚铜钱呢？”他想了想，然后问王老汉，“王明有没有仇人？”王老汉回答说，“王明老实本分，每日打鱼、卖鱼，堪称与世无争，哪有什么仇人？”王老汉请几位邻居帮忙，抬着王明回家办丧事去了。知县领着众探员、衙役，在菜市及大街一带细细查访起来，以期发现破案线索。查访到中午时分，照旧没能查访到一条破案线索，知县不禁一阵急火攻心。就在这时候，王家的一位邻居禀告知县说，他想起来了，一年多前，王明曾与一位住在大街的刘晟吵过一架，并且吵得很强烈，还差点儿打了起来。刘晟与王明的年龄相仿，都在县城外的江上撑渡舟为生，由于两人同在水上营生，因此，交往紧密。一年多前的一天，一位名叫王华的客商上了刘晟的渡舟，前去县城里，不料舟刚行到江的中心，遽然遇上了一股急流，渡舟立刻摇曳起来，并把王华放在舟上的五只大木箱给晃到江水中了。刘晟一见，二话没说，赶紧跳进水中，冒死将那五只大木箱给捞上了舟，而正在附近打鱼的王明将那一切瞅在了眼中。事后，王华给了刘晟六十两银子，以示感激，然后在县城里住了下来，开了一家“王记钱庄”。而刘晟逢人便感触说，捞王华的那五只大木箱真让他费了劲，箱子里全都装满了银钱。但王明却对邻居们说，那五只箱子里并无装满银钱，由于它们落到水中时，是半浮的，并无沉到水底——可见箱子里所装东西的重量其实不重。一天，刘、王二人又在邻居们中间说起了王华的那五只大木箱，并因此辩论了起来，差点儿动起了手，亏得被邻居们给劝开了。从那天往后，王、刘二人便再也不交往了，而刘晟却与王华成为了朋友，常往“王记钱庄”做客。听完邻居的一番话后，知县不禁心中一动：“该不会是刘晟由于一年多前的那次辩论而怀恨在心，所以在一年多后杀了王明吧？”想到这，知县从速领着探员、衙役直扑刘家。在刘家扑了个空以后，他们赶紧赶到渡口，拿下了正在等着客人过江的刘晟。知县一边命衙役将刘晟带归县衙，一边派出探员查访刘晟几日的行踪。归到县衙，知县赶紧升堂审案，可任听知县如何讯问，刘晟说他确实在一年多前与王明发生过辩论并绝交了，但说到底那只是件小事，他决然不会由于一次的口舌之争杀害王明。见讯问不出什么，知县不禁有些相信了刘晟的话。就在这时候，那几位被派往查访刘晟几日行踪的探员归到了县衙，禀告说，经他们查访，刘晟每日太阳出山之时，便赶到渡口为过江的客人撑舟，无任何异常的行动。听完探员的禀告，知县挥了挥手，让刘晟离开了县衙，看着刘晟离开的身影，知县不禁暗想：“看来这刘晟不是杀害王明的凶手，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唉，这桩案子怕是要成为一桩悬案了。”陆续三个多月了，知县都没能寻找到破案线索。是日，他身穿便服，在街上散心。走着走着，知县溘然瞅见刘晟从街边的一家名为“后记钱庄”的店中出来。知县走入“后记钱庄”问掌柜，刘晟方才来“后记钱庄”所为何事？掌柜归答说，刘晟方才在他的“后记钱庄”里存了八十两银子。知县听了，心中一震，从速问掌柜，刘晟在“后记钱庄”里一共存了几银子？掌柜翻开账本瞅了一下子，答道：“刘晟一共存了两笔银子，一笔是一年多前存的六十两，一笔是本日存的八十两。”听完掌柜的话，知县眼前一亮，他从速走出“后记钱庄”，归到县衙，派出探员，捕捉刘晟与王华归案，并将“王记钱庄”的账本全数带归县衙。刘晟与王华被锁到了县衙。知县让衙役将刘晟与王华分别关进两间牢房，然后翻瞅起了“王记钱庄”的账本。一个多时辰后，知县瞅完账本，传令升堂。首先被带上大堂的是刘晟。知县将惊堂木一拍，问刘晟，他存在“后记钱庄”的一百四十两银子从何而来？刘晟愣了愣，答道：“知县大人，一年多前，由于我为王掌柜捞起了五只大木箱，所以，他给了我六十两银子，我把银子存进了‘后记钱庄’，现在我存在‘后记钱庄’里的那八十两银子是本人积聚的。”知县说：“一派胡言！三个月前，本县就曾经派人查访过，你撑渡舟的收入只能让你一家人委曲生存，那里能积聚下八十两银子？而既然你与那王华早就成为了朋友，你的银子为何不存进‘王记钱庄’？本县刚刚查过‘王记钱庄’的账本，发现王华的资本浮浅单薄，你为何说他那五只大木箱里都装满了银钱？”面对着陆续的提问，刘晟汗如雨下。半炷香的光阴过后，他不能不招供：王明是王华挑拨他杀的，而那八十两银子是王华付给他的杀人工钱。王华本是庐州的一位药材贩子，由于做生意亏了本，便想转行做赚钱快的钱庄生意。一年多前，王华携带着少量的银钱来到县城里开钱庄，由于害怕资本少，得不到别人的信赖，因而，他预备了五只大木箱，装进了一些杂物，并事先与刘晟约好，乘坐渡舟时，有意将那五只大木箱搞到江中，再捞上来。然后，由刘晟到处放风，说本人瞅见那五只大木箱里全都装满了银钱，从而造出他的资本很富足的气势魄力，以赢得别人的信赖。事后，依据事先说好的，王华付给了刘晟六十两酬银。王华与刘晟认为他俩摆出的假象圆满完好，不料被王明瞅在眼里，王明凭着履历判别出那五只半浮的木箱中绝对没有装满银钱。王明心直口快，因而，他便在邻居们中间说那五只大木箱中没有装满银钱，并跟刘晟吵了一架。王华开起了钱庄后，王明由于懂得他并无多少资本，因而素日劝说邻居们不要把银钱存进“王记钱庄”，让“王记钱庄”失掉了很多生意。为此，王华怀恨在心，最终在三个多月前，以八十两银子作为工钱，挑拨刘晟在王明每一次卖鱼都要经过的那条大街里，杀了王明。王明每一次卖鱼，都起大早去集市，因此那天刘晟杀他时，太阳还未出山。而作案以后，刘晟还可以及时出现在渡口，王明被害的真凶最终被绳之以法......经此一则，潘半仙的外号叫了起来。后面这则故事更奇：临近平度县城的莱西县城内有个财主叫王金全，他是这个县城内最大一家药铺的老板。生意做的大，家财万贯，府邸比县衙还气派，在莱西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最近一个月以来，王府却突然变得不安宁起来，整个府邸里上至老爷夫人，下至丫鬟家奴，无一不是噩梦连连。尤其是王金全，几乎每夜都梦见自己家里刮黑风，然后就是宅院沉入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这反复出现的怪梦，让王财主变得心烦意乱，整日坐立不安。至于他的夫人做的梦更是吓人，每夜都梦见自己被一个死人追赶，在梦里甚至还能叫出死人的名字，醒过来却又想不起追杀她的死人叫什么。府里的那些丫鬟和奴仆也是如此，不是做梦被妖物抓走，就是梦见自己掉进了深不可测枯井。整个王府宅因此被闹的人心惶惶，日夜不宁。王财主觉得这绝非好兆头，于是就找到了莱西县城里最出名的一个算命先生，想请他给解一下这不断出现的怪梦。谁知，那算命先生听他说完，竟然吓得转身就跑，好像王财主是妖魔要吃他一样。王财主哪容他跑掉，紧追几步就抓住了他，算命先生却一脸哭相的说，这事他实在不敢说，求王财主放过他，还是去请平度县城的潘半仙才能解决此事，再问，这个算命先生却死活不再说话。王财主这下更是心慌，当下连家也没回，直接来到了潘半仙家，请潘半仙出马。潘半仙掐指一算，也不多说话也不推辞，直接跟着王财主来到了王府。只见王财主这宅子的构造非常精巧，整个府宅虚实相间，通风顺气，从风水上来讲，实在是一处上佳的院子。然而，当他走到花园的时候，面色突然沉重起来，从怀内取出一个罗盘，平托着慢慢步入园内。王财主在旁边虽然不敢说话，却看得清楚，只见那罗盘上的指针正在不停的旋转。他曾听人说过，罗盘指针乱转不是好兆头，不是风水不对，便是有邪祟出没。再看潘半仙，此时也是一脸沉重，左手托着罗盘，右手却屈指不停在掐算，嘴里还念念有词，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过了很久，潘半仙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王财主，神情严肃而又充满怒气。王财主被盯得打了个冷战，赶忙问：“神仙可是找到了原因？”潘半仙指着假山和园子的东南西北两个角，对王财主说：“你这是做了什么孽，让人下这么狠的手来做局整你，在我说的三个方位挖，土里必有东西!”王财主一听这话，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叫家人按照潘半仙说的地方挖了下去，果然，每个方位挖出了三根绑在一起的木棒，上面还贴着黄表纸。王财主一看就火了，这东西他认识，分明就是用柳木哀杖，也就是哭丧棒。自己的园子里一连被人埋下九根，家宅的风水肯定被破了，难怪一家人都做噩梦，这没死人就是万幸了。想到这里，他高喊管家，准备召集所有家人过来，他要审问是谁做的这种事，查出来会把他乱棍打个半死不可。然而，潘半仙却在此时出言制止了他，潘半仙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为你找到了祸害之源，却不是让你去打杀家人。此事必然事出有因，你还是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亏心事吧，如果不虔心改过，只怕这只是个开端，以后再出什么事，可就难说了!”潘半仙的话让王财主一下子没了脾气，他看着潘半仙威严的法相，禁不住心里一阵“突突”，冷汗随之流了下来。原来，王财主确实是心里有鬼，他平时开药铺卖药材，动用各种手段欺行霸市，打压同行不说，还在药材中掺假，为了牟取暴利可谓是不择手段。现在家里出了这种事，肯定是自己树敌太多，这才被人悄悄算计。此时看潘半仙的样子，分明是在警告他，王财主也逐步缩小了自己的生意，不再与人争利不说，还时时周济贫困，与以往相比，仿佛变了一个人。几年过后，竟然成了个有口皆碑的大善人，王府也自此安宁了下来。为了感谢潘半仙，王财主专门到潘半仙家奉上丰厚的“答谢金”，还有香樟木做的，书法名家吴昌硕写的“活神仙”三个大字的牌匾。且逢人就说，这也成了山东半岛的一件奇事。经此两事，潘半仙的名头更加响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