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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乡村的土路上已经盖上了一条条长长的白地毯：纯洁、晶莹，路两旁挺拔的小树，像两排站得整整齐齐、穿着白披风的卫士，在屋顶上，雪姑娘很大方的送给他一床厚厚的白棉被，屋檐上挂满了水晶般的水冰丁，给镶上了一道玲珑的花边。风凰山村后面的小山上，一棵棵雪松上挂满了白绒绒的雪球，微风吹过，树枝一颤颤的，仿佛向人们点头问好。石头拎着两只兔子，两只山鸡还有几种野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东面的崔家庄村——干哥崔召财家走去。凛冽的寒风有点刺骨，石头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脚下是瞎眼娘给做的棉布鞋：黑色的粗布，里面续上棉花，用麻线细细的缝补，瞎眼娘病重已经一年多了......想起瞎眼娘石头顿觉的胸中就像压上了一座大山，似乎一口热血将要喷出来。“苦命的娘啊！”石头悲从中来，长叹一声，热泪盈眶。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儿孙，病重的娘都现在没看到他娶上婆姨，娘就是死了也“合不拢眼”。想起芍药，他只觉着整个身子沉重起来，和芍药在一起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有情人如今却天各一方。芍药被刘黑七抢走后杳无音信，生命是一场轮回，缘分是一种因果，这也是石头心里的“痛”。和石头几乎同龄的哪些玩伴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自己家里虽然曾经穷过，但有了大哥石田的帮衬还有添置的几十亩田地，现在家的日子在周围十里八乡算是富裕的了，更何况他还是平度城有名的人物......所以上门说亲的也不少。可是石头到现在也没有放下自己的“心病”......
二十几里路，翻过小山就到了，虽然雪后难走。石头到了崔召财家里的时候，崔召财刚刚和媳妇进行了一场男女“运动”。这个雪天加上寒冷，庄户人也没啥大营生，年轻就是身体的本钱，难免就在热炕头上做起了“男女”之事。这也是庄户人生一大群孩子的原因，“老婆孩子热炕头”，农村人在苟延残喘的同时，还得继续生命的延续，这是自古以来的“使命”也是自然规律。石头的六个把兄弟说好了每年这个日子都在崔召财家集会，六个兄弟志趣相投，也都是在一起练过武，算是师兄弟吧！彼此的友谊也是多年结下来的，崔召财大几岁是哥哥，约定好了就在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到崔召财家里聚会。崔召财媳妇——蒋四娘，是个性格开朗的人。长得俊，热情、善良、父亲是个武术家——据说是“江洋大盗”。蒋四娘自己也是一身的功夫，性格极泼辣，做得一手好菜。这一年五四运动“刚刚爆发，所谓的的五四运动：是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发生在北京的一场以青年学生为主，广大群众、市民、工商人士等阶层共同参与的，通过示威游行、请愿、罢工、暴力对抗政府等多种形式进行的爱国运动，是中国人民彻底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爱国运动，又称“五四风雷”。起因，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列强无暇东顾，日本乘机加强对中国的侵略，严重损害了中国的主权。中国人民的反日情绪日渐增长。一九一九年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的失败，引发了伟大的“五四运动”。从一九一八年十一月的“公理战胜强权”庆典，到次年一月的巴黎会议，短短两个月时间，当时的中国充分诠释了“自古弱国无外交”的定律，所谓的“公理战胜强权”不过是一个美丽的童话。面对这样屈辱的局面，从五月四日开始，北京的学生纷纷罢课，组织演讲、宣传，随后天津、上海、广州、南京、杭州、武汉、济南的学生、工人也给予支持。“五四运动“直接影响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和发展，中国共产党党史一般将其定义为“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并以此运动作为旧民主主义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分水岭。“五四”爱国运动波及全国，平度也在爱国人士的组织下，开始发动了抵制日货行动。
石头走进崔召财家的时候，其余四个兄弟都还没有来。石头把带来的野味丢给崔召财，让他提前拾掇拾掇，自己盘腿上了热炕。土炕上，虽然蒋四娘简单收拾了一下，被褥还是极其凌乱，汗臭味中夹杂着一股腥臊味......石头不自觉的嗅了嗅鼻子。召财尴尬的挠了挠头说：“石头，你先坐会，抽着烟，我下壶热茶，你喝点驱驱寒，这个大雪天，没心思你能早早来了。”蒋四娘却咯咯的笑起来：“石头，外面冷吧，嫂子给你暖和暖和手”。说着就抓住了石头的手，还用力往胸前靠了靠，眼珠子调皮的飞了个媚眼，她已经是俩个孩子的母亲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都十岁多了，能砍柴拾猪草照顾五岁的小弟弟了。她是个三十多岁的风韵成熟女子，看到“石头”这样的“生瓜蛋子”自然是喜不自禁。结过婚懂了男女之事的女人，尤其三十多岁的女人，看到“小鲜肉”总觉着她们的责任很重大，要引导他们如何做个男人，如何成为真男人，她们觉着自己有这个“使命”，有着母亲教儿子的兴趣和无法言说的一种心理状态。石头见到蒋四娘这样泼辣的女人，扭捏的脸红脖子粗，手足无措。每次来蒋四娘都要开他的玩笑，他也是见到蒋四娘就怕，但内心对四娘极尊重，长嫂比母。在他传统的思想里，四娘如嫂如姐如母，这是一个何等温馨的家庭啊！他和这家人的感情处的就像一家人！他非常享受这份亲情和友情，这是一份无以言表的内心感受——金钱难买！尤其在这个动荡的乱世，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抢，想起来就心如刀绞、愁闷相思......当年这弟兄六个都去救过芍药，无奈刘黑七的部队人数众多，枪械精良，纵使他弟兄六个武艺高强也近不了刘黑七的身。刘黑七豢养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保镖和枪法精准的枪手。哪次救芍药，崔召财还被枪打伤了胳膊，所以石头经常没事到崔召财家里坐坐，一来二去的，石头就和全家人熟络起来，感情也逐渐深厚了。石头捕捉到猎物，有点好吃的，就经常过来找崔召财和蒋四娘喝几杯，蒋四娘的酒量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崔召财全家人也不当他”外人”。多年了，石头的内心里是非常珍惜这份友情和感恩崔召财当年冒死营救芍药的这份兄第情谊......
崔召财看到自己的婆姨又开始“逗龙”起石头来，不自觉的咧嘴偷笑了一下。他知道石头的性情，也每次看到石头的“窘态”乐的不搭腔。他拿出收拾家禽的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兔子拨了皮，崔召财祖辈杀猪宰羊，拾掇牲畜、家禽有一首绝活......石头终究架不住蒋四娘的挑逗，开始躲避起来。连忙招呼四娘的两个孩子，“桃子，来宝，快过来吃糖”。两个孩子特别喜欢石头，听到石头招呼爬上炕和石头打闹起来。四娘从地窖里拿出冬天储藏的萝卜，萝卜炖兔子是一道味美的传统菜，家里还有一些牲畜的“下货”：肝、肠、肺、心、肚，猪头加四肢，都说干什么不缺什么，都是崔召财年前帮忙宰杀牲畜留下的一些“宝贝”......这些东西穷人家一年到头有时候都闻不到肉味。行有行规，崔召财给人家宰杀牲畜有几种收费的方法：一只猪、一头羊、牛、驴、骡、马等，根据动物的大小，费时的长短、难易程度等收现金或者讲工钱，或者留下牲畜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报酬”，然后把收到的杂七杂八的牲畜内脏和四肢，用传统的工艺煮煮，年前集会上能买个好价钱，也是一笔可观的收益。加上蒋四娘喜欢刀剑，手法、身法利索，两人搭档，闻名平度县，被称为“崔一刀”。两口子也是平度城的佳话，蒋四娘漂亮、泼辣，一般大户人家春节前宰杀牲畜都愿意找崔召财两口子：看崔召财屠宰牲畜是一种感官的刺激，和蒋四娘打情骂俏几句，几个财主、劣绅梦里都觉着能勃起好几次。晚上和小姨娘办事，格外觉着卖力和舒畅。但是很少有几个敢真“招惹”蒋四娘的，也就是过过嘴皮子瘾，偶尔瞅几眼，撩骚几下，但绝对不敢太过分。他们害怕“崔一刀”更害怕四娘锐利的媚眼和娴熟的拳脚。招惹这样的女人，你头上得有个能挨刀的“硬脖子”，裤档里的“东西”也得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四娘开始烧火了，家里的大锅冒起了腾腾的热气，锅里煮上了各种下酒的“硬货”，香味弥漫起来。两个小家伙吵闹着要吃肉：“娘娘，给我割块肉吃”，来宝撒起娇来。桃子却不敢上前，只能用眼珠子瞅着，喉头不自觉的吞咽起来。农村十岁的小女孩能干很多家务了，女儿终究是人家的人，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继承香火的“物种”。四娘痛爱的把来宝伸到锅沿的手打了回去，溺爱的说：“馋猫，不熟、还早来”，又撇了女儿一眼，眼光尖锐起来，“桃子，你这个死妮子，快过来照看你弟弟”......农村的女孩和男孩在父母的眼里，身份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石头暖和了手脚，喝了几杯热茶，也下炕帮忙劈开了木柴。三个男女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石头，你说这个大雪天，天气又这么冷，兆丰、保树谁的能过来？他们离这几十里路来”。崔召财问起了石头，又抬头看了看窗外，这是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了，大雪压弯了天井里的小树。“能来，崔哥，我觉着他们能来”，石头慢条斯理的说。多年的朋友了，相互之间彼此都了解，也从来没有失约过。“我也觉着能来，你们这些兄弟啊，都是些重感情的兄弟”。四娘接过话来说，自她嫁给召财，这六个亲如兄弟的朋友就从来没有缺过席，每次都在这里住几天，就当自己家。有时候腊月二十九才往家赶，也没少受家人的埋怨，这是一份兄弟的情谊，也是命里的缘分，六个兄弟都珍惜如命。召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喜欢兄弟们的这份重于泰山的情谊，他是个脾气火爆，性格直爽的人，但重情重义，好打抱不平，他内心把这份兄弟情看的比啥都重要。一个人在世上又能有几个投缘的朋友？战友情——经过血与火的洗礼，钢铁般坚韧；同学情——朝夕相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那是一份纯真的青春之歌......他们六个在多年的风雨中建立起来的感情，就像这场大雪，厚重、朴实、纯洁，不带一点杂质。肉煮熟了，来宝啃着一个猪蹄子，桃子咬着一截猪大肠的时候，王保树牵着一匹驴过来了，驴两侧的箩筐里装着一些年货——他是大泽山的。带过来的特产——水果为主还有马家沟的芹菜。彼此寒暄的功夫，旧店的崔兆丰和兰底的孙照发，沙梁的綦崇盛有的骑马有的骑骡子也都先后过来了，带来的也就是家乡的特产：大姜、大蒜等等。弟兄六个彼此见面难免一阵说笑、拥抱、几个调皮的还乘机偕四娘的油，长嫂比母，四娘乐的笑声朗朗。四娘对他们四个可不会客气，手挠脚踢，才不会让他们欺负她来——虽然她极喜欢这种偕油和欺负！弟兄六个都坐在热炕上，酒是自家酿的。酒酣耳热的时候，孙照发开口了：“哥弟们，你们知道我们乡的孙财主每天喝什么，说出来气死个人......”他故意买了个关子，等着众人发话。这个时候石头一般光听不说，一个是他小还没有成家立业，另一个是他性格原本沉稳——很多时候光听不说，佛说“贵人语迟”！这几个兄弟基本都结婚了，家庭条件在当时也算是富人家的孩子（最起码解放后成分划定都是中农以上）。石头自小是贫穷人家的孩子，加上年龄小，和芍药的情缘，几个兄弟们也都知道，所以很多时候他只是听。几个兄弟都知道照发善于卖关子，是个“大舌头”所以也都憋住不说，反正最后照发看众人没回声自己就说答案了。终究还是四娘憋不住，她原本也是开玩笑：“照发弟，你家的那个财主还能吃人奶？”说完嗤嗤笑起来，照发一楞：“嫂子你还真说对了，你是不是让孙财主吃过啊！”说完，狎昵的笑起来，四娘上前打了照发一巴掌说：“去你的，嫂子开玩笑你还当‘棒槌’了！”照发实实在在的挨了四娘亲昵的这一巴掌接着说：“嫂子，是真的，哥哥弟弟们，嫂子还真一下戳在‘马嘴上’说对了，这个孙财主每天真的就喝人奶，十里八乡喂奶的娘们，只要奶水足、长得俊、年轻、想挣几个钱，还真可以去喂孙财主的。据说平度、高密、胶州、即墨，方圆百里的，还真有不少人过去喂奶的。有的瞒着丈夫，为了挣几个活络钱；有些赌钱、吸大烟的还主动把自己的婆姨送过去，为了几口奶能换几个大烟钱......”
孙照发说的这个孙财主家有良田千亩。家里佣人，护丁不少，亲戚子侄里有的在朝廷后期政府做官的、也有当兵拿枪的、做生意的都有，威震一方，赫赫有名......孙财主也是吃人奶吃的身体健康，精力旺盛。这个人很善于经营人情和社情，各方面都能买他个“面子”，因此各行各业没有“插不进去的腿，伸不进去的胳膊”，整个青岛市只要提起孙财主来，妇孺皆知。前几年闹土匪的时候，他被抢的最惨，据说几个年轻漂亮的婆姨和女儿还被土匪强奸了，但是没有伤了他的元气，谁也不知道他家财多少。听到照发的话，几个人都沉默下来，这是一群对世事都懵懂的人，他们只感觉命运不公，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有一份正义感：“人与人为啥差别这么大，这个世界咋的了？中国咋的了？一个这么大的中国——泱泱大国，为啥受外国列强的欺辱？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作威作福，整天山珍海味，为所欲为？有些人贫穷下贱，饥寒交迫，连生命和生活都不能保障？”他们不是宿命论者，但他们也绝不想祖辈们“教诲”的那样：遵循天命，甘心命运的安排，在他们朦朦胧胧的世界观里有想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他们想改变命运：“人与人是平等的”！一个民族的人应该有爱国的精神，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尤其古戏里演的唱的各种英雄人物，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曾经生根发芽。随后王保树谈起了大泽山有名有姓的几个地主的趣闻，无非是闯寡妇门子，大凡有几分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没能逃脱他们的“魔掌”。随后崔兆丰和綦崇盛也谈了各自的见闻，其中弟兄六个谈论最多的就是“李扒皮”。李财主的四个儿子会点拳脚，更是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李财主几乎夜夜换新娘当皇帝。有个儿子在县衙后期政府里当官，没有人能管的了他们，前几年闹土匪他们还收敛了一些，自从成立了大刀会，土匪们销声匿迹后，他们越发猖獗起来。弟兄六个发了很多的感慨！不自觉谈起了“五四”运动，听说老家田庄的刘谦初也参加了这次运动。这个时候旧店的崔兆丰说了一个怪事，他们最近的山上出了神仙了。很多善男善女去赶庙会，山上香火不断，每天人山人海的......据说神仙会施药，有些疑难杂症，濒临死亡的人去求药，回来温水服下就能奇迹般的好起来。每天的山洞里信男信女供奉很多的点心、糖果等，周围村庄的人等晚上没人的时候都用毛驴拖回家，据说有缘人还经常看到山洞里灯火辉煌，七个仙女翩翩起舞，采药制药......见过的人说的绘声绘色，说是蛇仙下凡，治病救人。还有的老猎户看到山岩的石壁上有碗口粗深的沟壑，说是蛇仙爬行留下的踪迹，当时轰动了周围的几个城市：潍坊、烟台、青岛等。有些有钱有势的提前多少天过来，准备好丰厚的供品，就为求一副药，服过的都是奇迹般好了，求啥灵啥。崔兆丰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尤其四娘，她最近发现召财在“男女问题”上总是早早收场，明显有余力而不足，弄得她不上不下，肝火旺盛，一身欲火没处发泄，没少拧召财的大腿，埋怨召财快不是个男人了......召财也是有苦难言。恰好听到兆丰谈起这个话题也顿时来了兴趣，于是弟兄六个商量好了明天清早出发去旧店山上拜仙，求的一味良药。酒足饭饱，一夜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