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新房建在船岭山下的半山腰里,宅子坝靠西的一个岩嘴上,大家都叫嘴上。
新房随山就势,座北向南,长三间两面转,形成一个撮箕口的小院子。背靠扑船山,面向汉阳山,四面青山,宜人宜居。
小院子的东侧有一道不太高,且平缓的山崖,可以遮风挡雨,或许还能躲灾避难。
山崖的上面是一片宽阔的大坝,田连着田,地接着地,一直连接延伸到了山坡的那边,有上百亩的面积。宅子坝的得名,可能就是由此而来。
大坝的右前方有一口堰塘,不知是哪一代人修的,很古老了。堰塘正对着山包上那棵蘑菇似的坨坨大柏树,和树后的船岭山,还有前面的农舍与梯田,好像一面明亮的镜子映照出一副美丽的乡村风景。
小院子的西侧也是一道崖,下面是一大片荒山,终年青翠碧绿,一直往下就是闻溪河。闻溪河水是从大山深处流出来的山泉,清澈明净。河里生长的鱼都是彩色的,可与两岸四季的花草比美。
我们家的新房是我出生的那一年修建的,到我懂事的时候,房前屋后早已长满了竹子、洋槐、柏树、梨树、李树、桃树,还有野玖瑰等,一片葱绿,装点的十分美丽。春夏季节,百花齐放的时候,就象花园,各种鲜花盛开,万紫千红,香气袭人。还有各种鸟儿诸如麻雀、喜鹊、乌鸦、黄鹂、燕子、画眉、斑鸠、竹鸡……它们在树枝上,竹林里,荆芥间,灌木丛中跳来跳去,飞上飞下,有的在天空飞旋打转,有的还把鸟巢建在屋檐下面,那些鸟儿高兴的时候,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节奏分明,悠扬婉转,十分美妙动听。
无论是到我们家里来的亲朋好友,还是远来近到的路人,见到我们的新房,无不赞赏景色美,风水好。
新房建好以后,父母就与爷爷、叔父们分家生活了。
分家以后,我们家里先是三口人,后来有了兄弟,就是四口人了。四口人的家庭保持了很长时间,当时算是人口比较少的家庭。这时,父母的劳力又比较强。在当时生产条件落后,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人口少劳力强的家庭经济就比较好一些。所以说,从我懂事的时候,虽说农村很穷,但我们家里的生活算是比较好的。
我们家里因为人口少,劳力强,在生产队里的劳动收入相对要多一些。此外,父母勤劳,会计划,善安排,父亲勤劳主外,母亲贤惠主内,正是常言说的男主外,女主内。因而,我们家的经济相对富裕,生活比较温饱。
父亲劳力强,有头脑,在农村生产劳动中是能手,不仅集体劳动挣得工分多,在家里劳动也很能干。在集体劳动时,他干的活多,挣得工分总是比别人要高一些。因为有些活是别人干不了的,如平田撒种的劳动,需要一定的技术;干有些活,他比别人强,如背、挑、抬、扛的重活,需要很强的劳力。为了多挣工分,父亲经常早上起来,进城担两趟粪回来天才亮,又去参加集体劳动,这样就可以多挣工分。工分多了,分得钱、粮就多一些。与此同时,在允许农民种植自留地的时候,我们家里种的自留地总是最多最好的。当时,自留地里主要种的是麦子、玉米、红苕和蔬菜。种得多,种得好了,可以进城卖钱,收入也就多了。
母亲很会管理家务事,把家里的事情料理的井井有条。在集体劳动分粮的年代,集体分得的粮食是很少的,有一部分要靠自留地里产出。这还不够,如果不会安排,不会计划的话,一年的粮食,可能吃不到半年就没有了。我们家在母亲的安排和计划下,闲时吃稀,忙时吃干;把粗细杂粮,瓜果蔬菜,混合配搭,巧妙制作,我们的生活过的丰富多彩,感觉温饱。还有因为母亲的勤劳,一年还要养两头肥猪,一头杀了吃肉,一头卖了用钱,更是使我们的生活锦上添花。
我和兄弟从上小学起,母亲就开始给集体放牛了。在粮食收割的季节,母亲放牛时捡回一些收割中丢在田地里的玉米、豌豆、小麦等粮食。有时候,我和兄弟放了假,代母亲去放牛,母亲又去参加集体劳动,多挣一份工分。有了这些门路,又使我们家里的收入,比别的家里更多一些。
六十年代后期,七十年代初期,还有很多家庭生活困难,一年有半年缺粮,一个月吃一次干饭都不可能。那时,我们家里一个星期可以吃一顿干饭,一个月能吃一两顿猪肉。所以,我对我们家里的生活感到很满足,与别人相比,象是生活在幸福的天堂里。我想我有这么好的家,应该知足常乐了,天下那里也不如我们家里好。
当时,我就像一只井中的青蛙,只看到头上碟子大的天,陶醉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
于是,我贪玩好耍的欲望很强烈,如同夏天的苍蝇追逐腐烂的臭肉一样。我贪玩厌学,二、三年级时,不想读书,不想听讲课,不想做作业,甚至为了玩耍而逃学。我的学习成绩很差,有时期末考试成绩全班倒数第一。对此父母亲很着急,却无可奈何;老师看到我,恨得咬牙切齿。我却毫不自觉,满不在乎;有时候,别人羞辱我,我却恬不知耻。我想我一不当干部,二不当工人,三不当老师,四不当科学家,五不......就像父母一样在家里务农劳动,春种,夏管,秋收,冬藏,有什么不好,何乐而不为呢?生活如此幸福美好,读不读书,成绩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就在我安于家庭享乐,贪玩好耍,不想读书,学习成绩极差,甚至想退学的时候。有一天,家里煮好午饭,我们正准备吃。一个陌生的老婆子来到家门口,蓬头垢面,衣服破烂,面黄肌瘦,十分可怜。母亲见了,先给她舀了一大碗饭吃,她吃了饭才缓过气来。
我们吃完了饭,与她闲聊时,无意之中她说起她会算命,我们都不相信。看她那副样子,有什么能耐?会算命的人,是她那个样子的吗?她没看到我们的神色,问我们算不算,她不要钱。
母亲说:“反正又不要钱,给我们每人算了一下”,于是就轮流报“生辰八字”算了。当报我的“生辰八字”,给我算命时,她说了很多,都是些似是而非,可信不可信的话。但有两句,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全家人都不相信。第一句是,她说我很聪明,念得书。当时,我学习考试的成绩差到了全班倒数第一的程度,这话有谁相信呢?我们全家根本无法相信。第二句是,她说我不想在家里呆,不利家里,利外面,天生是一个跑四外的命,在家里呆不住,这话简直说的荒唐。她的前后两句话与事实截然相反,当时,我颇感家庭幸福,一点也不想离开家,往外面去。她这样说,使我们更不相信了。
其它的好话,我全都忘记了,只有那两句根本不相信的坏话,我倒牢牢地记住了。
我一直记住那算命老婆子的话,目的是想看看到底它灵验不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