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里,怀着美好的愿望,雄心勃勃,千方百计,刻苦学习,一心一意想学到农业科技知识,为农业生产贡献力量,创造出最大化的价值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的理想。
然而,我满腔的热情,因“社来社去”回到乡下,给冷却了。
此时,我无异于一颗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一颗红心丢在了墨缸里,一块火炭抛在了冰窖底,我如一头壮牛跌进枯井中,身困囹圄,有力没处使。
我回到乡下,地处偏僻,经济落后,文化落后,观念落后,思想落后;封建迷信意识浓厚,保守陈旧观念盛行,科学技术无立足之境,无用武之地。
我上大学的前一年,县上组织农业科技部门推广火炕育苕苗新技术,在我们生产队搞试点。来了三、四个技术人员指导,我们生产队安排了二、三十个劳动力建火炕,育苕苗。然而,从一开始提这件事情起,社员们就不相信这项新技术。尽管每年生产队育苕苗,费了不少力气,用了很多苕种,因温度高低不好掌握,烂了大量的苕种,造成很大的损失,影响了红苕生产。但是他们宁愿红苕种损失,给生产带来困难,也不愿意使用火炕育苕苗。在修建火坑的劳动中,不热心,不积极,不出力,偷工减料,敷衍塞责。建成的火坑表面上看得过眼,实际上不能正常升温保温。结果二、三十个劳动力花了五、六天时间,火炕建成后,把红苕种子放上去,始终没有发芽,长不出苕苗来。那些不相信农业科技,持怀疑太度的人,看到火炕育苕苗搞失败后,兴灾乐祸地说:“你们看,我说不行吧!现在如何?”
这一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记在心里。
我读书回来后,对那次火炕育苕苗的失败记忆犹新,心里很不服气,一心想要为那次失败打抱不平。于是,在那年初春,我又搞火坑育苕苗。我选择了一个座北向南,背风向阳的地方。我自己一个人修建火坑,生火升温,培育苕苗。在这个过程中,我严格把关。结果一帆风顺,红苕按时出苗,出苗率很高,既整齐,又健壮。我想得到大家对火炕育苕苗的认可,承认农业科技对发展生产的重要作用。没想到那些不相信农业科技的人,见到我育的苕苗却说:“你那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用火升温育苕苗,谁不会?农业生产是靠吃苦耐劳干出来的,不是用那些小把戏玩出来的”。听了他们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泼在我头上,从头顶凉到脚跟。
那时,生产队里的人都不相信水稻薄膜育秧技术,我想搞个样子出来,改变他们的认识。
我搞水稻薄膜育秧,有人出来反对说:“如果你不按季节能把秧育出来,我就在手板心上给你煎个鱼吃”。
我开始搞薄膜育秧,育第一批时,他们说不行,我坚持育了,成功了,他们不信;育第二批,他们还是说不行,我育了,又成功了,他们怀疑。育第三批,他们搞传统水育秧,我成功了,他们失败了。那些人无话可说,也没有人在手板心上给我煎鱼吃。反正,他们对农业科技就是不感兴趣,抱怀疑态度。
虽然,我在生产队里搞科学种田,做出了不少的成绩,取得很好的效果。但是,条件差,困难多,阻力大,而且成功不成功,都要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打击,实在叫我难以忍受。
我想真正要让学到的农业科技知识发挥作用,争取一个农业科技的用武之地,必不可少。
当时,科学春天的脚步正在走来,“科学是第一生产力”的宣传在全国一浪高过一浪,重视科学,重视人才的风气在神州大地上兴起。
我多么渴望在当地看到桃红柳绿,春光明媚,莺歌燕舞的景象。然而,现实却是霜雪满地,野草尚无新芽,树上叶芽紧缩,没有破苞萌发的征兆。天空时不时吹来几股寒风,叫人透身冰凉。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诱人。我不安于满地霜雪,我不安于透身冰凉,我要拥抱科学的春天,我要迎接扑面的春风。
我根据自己的学习情况,未来的理想,所处的环境,面临的现实,对未来的希望,经过几番思考,几番斟酌,几番谋划,几番提炼,打定了一个“学好文武艺,卖给帝王家”的主意,以题为《既需要练武之地 更需要用武之地》的标题,写了一封两千多字的长信。我的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信写得很深刻,很明确,很得意。
信写好了,是钢笔写成的。
当时,没有电脑,没有打印机,一些办公条件比较好的机关单位用的是腊纸,钢板,铁笔刻写油印的文稿。我们在学校读书时,学校使用的很多教材都是用这种方法油印的。我写好后,只有一封信寄给谁呢?我没有目标,没有对象,更没有把握,这把我给难住了。我经过反复思考,心想如果只寄一封信出去,要是目标不对,对象不准,可能是泥牛入海,没有消息。
为了不白费功夫,我想必须把这封信发给省以上的很多个有关部门。我根据以往掌握的信息,了解的情况,物色的对象,在我的印象中,选择了二十多个部门,作为发信的目标。
要发这么多封信,我又显得无能为力。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一个朋友,朋友给我找了一个县级机关办公室的秘书,请他帮我刻印,一下子解决我的难题。
把信印好后,我一共发出了二十多封出去。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了不起的大事,然而效果到底如何呢?我不知道。
信发出去后,我心里开始有了盼头,便日复一日的盼望寄出去的那些信的结果和消息。
在我的心里,那消息似乎有,又似乎无。有,是因为在科学的春天发出去的,也许对我的主张会引起重视;无,是因为我以前也找过县上有关部门,得到的都是失望。
有也好,无也好,我这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等待吧,等待,我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的等待。
我终于在一天收到了一封回信,回信答复的很认真,很具体,很符合我的胃口。从回信中,我看到了一线希望。
过几天,又收到了一封;过几天,又收到了一封;过几天,又收到了一封。一封比一封回答的好,回答的有希望。果然“大官好见”,上级部门站得高,看得远,高瞻远瞩,很有见识。
从那些回信中,可以看到,有的部门不但给我回了信,而且还给县上有关部门写了信。
我那封信,好像发射了一颗驱云弹,将头上的云雾划开了一道缝隙,见到了一缕阳光和一丝温暖。
自从我回来,县上对我的去向安排,不知有没有办法解决,反正是漠不关心。然而,情况反映到了上级部门,引起了高度重视。后来我知道,大部分部门给我回了信,有的部门还给县上有关部门写了信,督促他们切实解决,给予妥善安排。
没想到那封信发出去,真的产生了神奇的效果,终于让我走向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