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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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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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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进城》连载

第九十一章 再次还乡

实在没有希望,没有办法,学校给我们颁发了大学毕业证书,举行了隆重的毕业典礼。

“岁月催人老”,就像树上熟透的果子一样逼不住从枝头往地下掉落,我不能不离开大学了。

大学毕业了,我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学生,正当显赫乡里,耀祖光宗。本来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却叫我四面碰壁,体面扫地,忧心忡忡,高兴不起来。

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县上。

我和我们县里的其他几个同学,抱着急切的希望一起带上毕业证,如同几个饥渴的乞丐,又似当年乡下穷极的刘姥姥去投贾府豪门一样,找到县上有关部门,想讨一条活路。

我们来到那个部门,有幸见到了领导。好在那个部门的领导,在办公室接待了我们。态度很客气,请我们坐了,给我们发烟,给我们泡茶。问长问短,问我们在学校的生活情况,学习情况,还有我们的家庭情况......等等。

那位领导,慈眉善目,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大约四十岁上下,比我父亲小一些,接近我们的父辈。自从我们进入他的办公室,他一直满脸堆笑,与我们说话是那样,不与我们说话也是那样,一幅关爱备至的模样,叫人心悦诚服,感觉亲切。

我多么希望他问起我们的工作安排,我们好借题发挥,一吐心愿。可是,他却只字不提工作安排。他不提,我们也不好说起。

一时说不到主题上,我感觉无聊,便打量起那位领导的办公室来。办公室比较宽敞,对着门的窗前放着一张办公桌,桌上放有一部电话,他就坐在办公桌前与我们谈话,对着办公桌前的墙边,搭了一排木椅,我们就坐在木椅上,木椅的侧边,就是进门的右墙边,放着两组文件柜......。转瞬间,我回过神来,心想怎么看起人家的办公室来了呢?

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他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小会议室。

哦!这才进入了主题。看来,那位领导知道我们要来,也知道我们找他的目的。

进入小会议室,他请我们坐下后,接下来说:“同学今天来的意思,我大概有所了解。不过,还是先请你们谈谈你们的情况和想法吧”。

听领导安排我们座谈,我好像感觉天边一亮,看到了一线希望。我们几个同学客气地推来推去,我忍不住说了我的想法,随后那几个同学也说了自己的想法。说法各不相同,但集中到一点,就是希望县上给我们安排一个适当的工作。

听了我们的发言,那位领导没有说话,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几份古老的文件,一份一份地给我们学习了一遍。学习了好几份文件,内容大同小异,归根结蒂,就是一句话,我们是“社来社去”的大学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他没有说科学的春天的话,没有说国家对科技人才重视的话,没有说我们县是一个农业大县的话,没有说我们县需求农业科技人才的话......。

我们再三请求,那位领导说:“你们先回去,我向县领导汇报后,再给你们答复”。他这样一说,那一线希望如同一朵彩云,被一阵清风吹散了。

我听了那位领导的话,大失所望,无可奈何地回到了生产队。

我是以一个公社临时干部的名分去上大学的,读完了大学,没有了名分,莫名其妙地回到了生产队。我仿佛从五彩云端坠落到了万丈深渊,感觉天地失色,眼前一片黑暗。

我回到生产队的消息,如同一粒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水潭里,一波一波地展开了,生产队里顿时一片哔然。

“一个大学生,国家不用,还有什么用呢?”

“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大学生,没想到成了这个样子”。

“不,他在公社干过那么多年,也许还有出路”。

“大学生如果当一辈子农民,真是太可惜了!”

“听说他的成绩很不错,是个人才”。

“还有,在公社工作做出了那么多的成绩呀!”

“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出去?”

“他还是很有工作能力的嘛,也许还有机会”。

“现在,有能力的人,多的很”。

……

各种议论,此起彼伏,我一下子成了社员们茶余饭后,田间地头的热门话题,谈论焦点。

社员们在议论我的同时,不免联系到自己正在上学读书的子女身上。他们看到我在学校的学习成绩,没有人可比;我做的那么多工作,没有人可比;我在公社干的那些成绩,没有人可比;我的家庭条件,没有人可比。然而,那么多年,花了那么大,那么多的功夫,还回到生产队给牛充老子。这样一看,可见他们的子女,读的书就更无前途了。

再说,与我同龄的那些小伙子,早已成家立业了,比我小的也有了家,还有了孩子。而我呢?孑然一身,一事无成。

社员们看我读书读成如此下场,对自己送子女读书而感到可怕,经过再三思考,决定让他们的孩子停学不再读书了。在我这个反面典型的恶劣影响下,当时生产队有二十多个孩子退了学。

看到我难堪的处境,听到社员们议论纷纷,父母亲不免伤心难过,着急了,上火了,后悔了。

母亲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当初,我说早结婚,早安家,听我的话有啥子不好。想读书,想工作,想前途,工作在哪儿?前途在哪儿?!”母亲唠叨时,眼角闪动着泪花。

父亲说:“当初,只以为读了大学,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现在不仅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连原来的工作也丢了。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去上大学,守着那个工作好了”。

其实,父母亲着急的远不止这些,他们看到其他的孩子安了家,有了孩子,生活过得太太平平,安安逸逸,稳稳当当的。而我费了一包子劲,弄得进不得,退不得,上不粘天,下不着地,没有着落,进退两难。

看到父母为我难过,我也很伤心。

我独自在家里的时候,看到桌子上、墙角边一堆一堆的书、笔记本,还有笔筒里的笔,一阵心酸,忍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掉在陈旧的字纸上,很快散开去,浸湿了一片又一片。

在家里,我感到百般无聊,万般无奈,正是“梁武帝困台城——四门无路”啊!

我来到公社,公社已经换了领导,我到院里院转了一转,地方还是那些地方,办公室还那些办公室,会议室还那些会议室......只是那些来往的人我大多不认识了,或许有少数人还认识,然而两年不见,感到陌生了。

我遇到一个以前关系比较好的干部,他以为我毕业后安排了工作。

我把自己的情况,向他叙说一遍,他说:“事情咋是这样呢?难道国家不包分配吗?”

我说:“去的时候,就是“社来社去”。

他说:“你当时,就不该去”。

我说:“谁知道呢”。

他还告诉我,县农村工作团撤走了,公社换了领导,新来的领导对以前和领导关系好的同志很不好。我想,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他看到我的处境,也只能表示同情。我想,我只好自己弹琴自己听了。

当我再次还乡的时候,似乎独自走进沙漠,进入了绝望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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