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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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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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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进城》连载

第十章 痛绝城乡差别

  由于当年经济落后,为了保持社会稳定,保证经济发展,城乡管理壁垒森严,中间设置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城市作为国家重点保障的对象,在经济收入上,居民就业上,物资供应上,子女教育上......等诸多方面都得以保障,农村则是另类相待。这样,无论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城市与农村有天壤之別。有人形象地说:“宁愿在城里变一条狗,不愿在乡里做一个人”。

我生长在农村,小时候没有感觉到城乡差别。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感受到农村经济贫穷,生活困难。

农村是集体劳动,集体分配,农民的钱粮收入主要依靠生产队。由于农业生产的基础条件极差,生产能力极弱,生产水平极低,生产发展极为落后。生产队主要生产粮食,饲养少量的生猪,种植极少的经济作物。这些农产品不管市场价格有多高,只能以低价卖给国家,供应城镇。致使生产队集体收入受到限制,农民的收入随之受到限制。社员们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天,正常年景下,一个主要劳力只能拿到1角多钱;年景好的情况下,可以拿到两角多钱;年景不好的情况下,才能拿到几分钱。几分钱,在当时只能买一支铅笔。生产队大人小孩一年吃的口粮也是依靠生产队分配。劳力多人口少的,而且劳力强的家庭一年下来人均可以分到三百来斤粗粮,有一部分是红苕之类折合的标准粮食,劳力少人口多的,而且劳力弱的家庭一年下来人均只能分到二百来斤粮食。社员分的粮食要算成钱,从劳动收入中扣除。收入多的扣除后,进二、三百元钱;收入少的扣除后,倒找几百元钱,有的户一年一年的累欠下来,欠下上千元的口粮倒找款。长年累月,生产队里的倒找户要占一半左右。

其实,仅靠生产队集体分配的钱粮远远不够维持社员们的生活用度。有的家庭还有一些零星收入,比如自留地里有很少一点粮食和蔬菜收入,有的养一、两头猪卖,或者养几只鸡作为家庭副业收入。但是这些都无济于事,不少的家庭因为倒找,不仅没有钱用,粮食也不够吃,甚至一年的粮食只能吃半年,有半年的时间要挨饿。就是分配收入最好的家庭,一年四季也只能吃个半饱。

因为收入不好,吃的不好,穿的就更不好。少部分收入好的家庭,一年一人只能缝一套衣裳。大部分家庭,一年一个人缝不起一套衣裳。还有少部分家庭,几年也缝不起一套衣裳。衣裳上补钉重补钉,打补钉是农村人的普遍习惯,在农村几乎是没有不穿打补钉衣服的人。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可见一套衣裳要穿九年呀!

吃、穿不好,住就更成问题。很多家庭没修过房屋,住得都是前几辈人留下来的房屋,有的房屋是几百年前修建的,非常古老,陈旧破烂,矮小狭窄,而且数量很少。有的家庭,一家人只有一间房屋,大人和孩子睡觉、吃饭、煮饭、拉屎、拉尿,存粮、放家具、放农具、养猪、养鸡都在一个房间里,真正是正而巴经的“总统套房”啊。下雨天,外面下小雨,屋里下大雨;吹风天,外面吹小风,屋里吹大风。热天象瓦窑,冬天如冰窖。

尽管农村人的收入十分些微,手里的钱很少很少。但是,农村人拿着这些钱,想要买到需要的东西却很困难。买布要布票,买粮要粮票,买肉要肉票,买副食品要副食票,买胶鞋、肥皂、香皂、电池之类的小商品要工业票。这些票,城里人全有,农村人发了很少几种,而且数量不到城里人的一半。

农村人不但终年劳苦、物资贫乏,生活困难,而且人身受到严厉的管制。除小孩上学念书的时候,生产队长不管。年满十六岁,只要不念书了,又不去当兵,就必须在生产队里劳动,服从生产队长的管制。田间劳动一年到头,一天到晚,有时候晚上还要加班加点。不分天晴,不分下雨;不分逢年,不分过节,即使是请假也很难批准。国家招工、招干,没有农村人的份儿。学校招生也是另类对待,设下一道一道的门槛,很难跨越。所以,那些年老人对年轻人说:“农民就是农民,想当工人、想当干部,你祖坟上没有长弯弯柏树,没那个命”。一般人只要出生在农村,一辈子也就没有指望离开农村了。

城里与农村相比,则有无比优越的条件,使农村人十分羡慕、渴望。

只要是城镇户口,读书就业自然就有保障,尤其是就业有保障,收入有保障。到了工作的年龄,国家定向招收,或是当工人,或是当干部,或是当兵,或是上学读书等等,适龄青年没有失业的。只要参加了工作,按月领到工资,就不愁没钱用了。

只要是城镇户口,物质供应便有保障。前面说的那些票证,城里人应有尽有,而且标准是农村人的几倍,有的票证城里一个人要领农村一户人的。更叫人垂涎三尺的是,城里人的粮食供应铁定有保障,不管旱涝,不论丰欠,每月每人27----32斤粮食,而且是细米白面,一年四季吃饭是不用忧、不用愁的。

只要是城镇户口,有工作单位的便由工作单位分配住房,那居住条件当然不用说了,自然是很好的。没有工作单位的,除了土改时分得住房外,城里还修了大量的居民点。居民点,都是政府拿钱新修的,青瓦屋面,石灰粉墙,洋漆门,玻璃窗,自来水,白日灯。看到居民点的房子,有的农村人说:“我要是住上一天这样的房子,梦里也要笑醒,死了也不枉活了这一世人”。

城里有些人因此而傲气十足,歧视农村人,农村人反而对城里人敬畏的五体投地。

我则深恶痛绝。

有一年春耕农忙季节,城里人来乡下支农。一天,县食品公司到我们生产队来收猪,杀了卖给社员们肉。我父亲说想买块猪头肉,但是没有说谁去买。

到了中午我去买,那杀猪买肉的却不卖给我。

我看到猪头肉明明摆在那里,我说:“我要买,你为什么不卖给我?”

她说:“我说不卖给你,就不卖给你!”

那口气大有城里人欺负乡下人的意思。

我心里窝着火,还是耐着性子说:“凭什么不卖给我?你总要说个原因吧!”

她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原因可说?不卖你就是不卖你!”

我实在是气愤不过,就用乡下人最粗鲁话狠狠地骂道:“你一个卖肉的,有啥子了不起?”。

那个卖肉的女人,听了我这话,像挖了她十八辈的祖坟一样,把那块猪头肉给我砸过来,我又给她狠狠地砸回去。

她没有想到,我这样一个农村小孩子,毫不畏惧她那个城里人,伤心地哭起来。

痛骂一顿,只是解了我的心头之恨,还是没有买到猪头肉。

这一次触动,叫我震惊。我深感城里人与农村人不同,农村人天生就低城里人几等吗?!

不过,我不信,也不畏惧城里人。我想人都是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城里人,一定要比这个卖肉的女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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