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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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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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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进城》连载

第三十八章 人往低处走

我到公社,才工作了三个月,又回到了生产队。

“水往低处流,神采飞扬;人往低处走,气短神伤”。这个话说的太对了,太形象了,太深刻了,表现人类社会现象,真是入木三分,又加上九分啊!

我到公社去工作,全生产队的大人孩子都知道,都打心眼里为我高兴,为我祝贺。还有人说我是我们生产队出的人才,为我感到骄傲,自豪。我去公社的那一天,有人为我送行,嘱咐我要好好地干,为生产队的人争光。我感到光彩荣耀,门楣生辉,向他们保证,一定好好干,干出成绩,不辜负他们的希望。

可是,才到公社干了三个月,突然回来了。

这突然的变故,我不能接受,生产队里所有的人都不能接受。在他们的心目中,我不是犯了错,就是犯了法。

此时,我有口难辩。如果我要向他们解释,自圆其说的话。那就如同书法家写字,出现了败笔,想描改,却越描越丑,越叫人难看,甚至不堪入目。我明知我说什么,都实得其反,只好羁口不言,任人随便说去。

我到公社,如羊入狼群,致使我痛苦和烦忧;我回到生产队,似猫进虎窝,简直是令我伤心和落泪。

中学毕业,我回生产队劳动的时候,说下田,就下田;说下地,就下地;说上山,就上山;说下河,就下河。那时,胸中怀有一个美好的理想,向往和憧景着未来,那是多么惬意,多么开心,多么快乐,苦也好,累也罢,流过汗,流过血,没有流过泪。我有的是精神,有的是力量,有的是勇气,没有低过头,没有丧过气,没有怕过难。我前进的道路上,充满阳光,眼前看到的都是一片辉煌。

我从公社回到生产时,正是秋收时节,那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喜人。生产队里收完了大部分玉米,接着水稻成熟了,田野里一片一片的金黄,秋风拂来,金浪翻滚。眼看队里就要收割稻谷了,干部社员们欢天喜地,老人孩子们喜气洋洋。到处是一片繁忙,社员们准备收获劳动的丰硕果实。

一些老人牵着黄牛在田坎上转游,一些小孩骑着水牛在池塘边溜达,黑色的小鸟在牛的背上跳来跳去,撒欢。那些牛啃食着田坎上,草坪上丰盛的青草,享受大自然赠予它们的美食。转眼,还有几只黑色的小猪在红苕地里,用嘴拱出地下的红苕吞吃,不时发出“哼,哼,哼”地欢快叫声。农舍院子外面的土坝上,一只黄狗追赶几只鸡玩耍,鸡跑散开了,狗追着一只公鸡跑,公鸡翅膀一张飞上了柴棚。狗又走回来,跟其它的鸡追逐玩耍。

乡村处处充满着丰收的喜悦,人啊,牛啊,猪啊,鸡啊,狗啊,都在庆贺丰收。

这时节,乡村一切似乎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心里一片空白,脑子一片空白,眼睛前一片空白,失魂落魄,仿佛丧失了一切。

我回到家里,把我的真实情况告诉了父母,父母相信我说的话。

父母听了我的话,心里有谱,没有那么太难过。

我回到生产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更不可能长期呆在家里,不得不去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虽然,我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是,这时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管我愿意与不愿意,喜欢与不喜欢,高兴与不高兴,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是由不得我的,这叫做“事到头,不自由”。我在家里呆了几天,无聊之极,只好下地像以往一样和社员们一起去干活儿。

此时下地干活,和以往没有两样,我的感觉和以往却大不一样了,见了人好像是矮了三分。那些人明明知道我突然莫名其妙回到生产队,当面却没有人问我是怎么回事。但是,转过身去,以为我看不见他们的时候,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津津乐道。我想只要是背着我说的,一定没有好话,心里感觉很不舒服起来。这些时候,我的神经尤其敏感,所以也特别的痛苦、伤感。我以为一个人在家里难受,下地干活好受一些,没想到更叫我伤痛。

这些日子,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最难过的日子。我很不想在家,也很不想下地,一心想离开家,离开生产队,远走高飞,我又没有去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真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尝到了“梁武帝困台城——四门无路”的滋味,心里酸、咸、苦、辣、麻五味俱全。我虽然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的豪言,此时正是“这些道理我懂,可是真正面对,叫我如何放得下?”

我要离乡进城,父母亲积极支持,他们做了很多事,努了很多力,费了很多心。看到我走出去了,他们心里很高兴;看到我回来了,他们心里很难受。加上不知道我的未来如何,天天不免为我操心、难过。看到父母亲为我操心、难过,我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从公社回来,面对社员的脸色,我的心里本来已经很难受了,谁知“屋漏偏遇连夜雨,船破又逢顶头风”。

人往低处走,真是祸不单行啊!

生产队里的秋收大忙快要结束了,天下起雨来,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停。天上云雾密布,山上河里全是昏沉沉的,雨大一阵,小一阵,有时起一点风,吹得人冷叟叟的。我每天冒着雨,顶着风,踏着泥,跟着社员们在收割稻谷后的烂泥田里开沟排水,一锄一锄地挖起一团一团的像我的心情一样的稀泥巴,天天都干着这样的活路。

一天傍晚收工,我刚走进院子。天上的雨突然下大了,天井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雨水声,我心想幸好走得快,没被大雨淋着。

刚一进门,母亲把我叫过去,没头没脑地问:“你给我们说的是实话吗?”

我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她问的是什么。

“什么实话?”

“你说,工作只是三个月。现在人家说不是的,你是因为犯了错误,受到了处分,下放回家的”。

“什么?!”我大吃一惊,如晴天响了一个霹雳。

“你还不说真话?”

“说什么真话?!”我气得五脏俱炸,简直无话可说。

母亲说:“你没听人家说,说你下乡的时候,与钟岭大队的一个姓王的姑娘谈恋爱,发生男女关系,当场被人捉住。人家举报了,公社领导收到举报,把你下放回了生队。你回来,还不说实话。”

真是子虚乌有啊!子虚乌!!真有这样的事,会这么轻松吗?那时候,男女关系问题如同瘟疫一样可怕,连正式干部有这种问题,都要砸掉饭碗,何况是我。

我谈什么恋爱呀?为了自己的前途,不知拒绝了多少个姑娘啊!我刚到公社工作,一切都是未知数,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环境险恶,无风也要起浪,我岂敢拿前途当儿戏?!

父亲坐在桌前,两眼望着门外,一言不发。

我无话可说,我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双泪俱下,两行眼泪夺眶而出,与屋外的雨水竞相比赛。

我伤心地回到自己房间,痛哭了一场。

那天晚上,我没有吃晚饭,夜里也没有睡觉,第二天上午也没有去劳动,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正在我万分难过的时刻,那天下午队长从大队开会回来,给我带回了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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