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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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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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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进城》连载

第四十五章 用时方恨不足

我练习检验棉花等级的技能,经徐志远鉴定达标过关了,我沾沾自喜,十分得意自己有能力在供销社工作了。

我很开心,信心百倍地等待收购棉花。

一天逢场,供销社主任安排我去收购农副产品。我没有料想到,还未收购棉花,先要我去收购农副产品。

主任征求徐志远的意见,徐志远说:“看他自己行不行,愿不愿意去。”

我说:“不行,我从来没有收过农副产品。”

主任说:“这个工作很简单,你只管称个秤,开个票,就行了。”

我心想,只是称秤,开票,的确很容易,在生产队里,社员们积肥的时候,我经常称秆、记帐,没有出过啥问题,所以我就愉快地答应了。其实,供销主任安排我去收购农副产品,他决定了,我不答应也不行。

人出门在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我早已懂得。我虽然是答应了去收购农副产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胆怯、疑虑,恐怕出了岔子惹麻烦。然而,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啊!

我答应了主任的安排,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农副产品采购门市部。那里场地十分宽敝,一面靠着供销社的仓房,三面都是围墙,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坝子。坝子上面有很多棚子,一部分棚子里面堆着农产品,一部分棚子空着。围墙旁边有一道大铁门,无人去的时候是锁着的,我去上班了才把门打开,门外面已经等候了很多人,有卖农具的,有卖药材的,有卖山货的,有卖废品的,等等。他们看到我把门打开了,很快涌了进来,进来的人自觉地排起了一条长龙,弯来绕去的一大片,不说是人山人海,对我来说有那么多人也是很可观的。看到那么多人我心里发虚,头脑发晕,不知道如何应对。当我犯难的时候,想起了主任说“你只是称个秤,开个票”,心里稍微平静了。

天上下着冷气,地上起着寒霜,有水的地方结了冰,真是天寒地冻。那些人很早就来了,等了很久,冷得难受,有的挨着饿。他们都希望赶快过了秤,领到钱离开那里,看到我来了,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他们此时受的苦,我以往也是受过的,我非常同情他们,也理解他们的心情。我和他们心里想的是一样的,想尽快给他们过了秤,让他们拿到钱赶快离开这里。我很快准备好了机器秤、发票、算盘等工具,腾出了一块场地,我开始给他们称秤了。

原来供销主任高估了我,宰牛用了一把杀鸡的刀。

我给排在前头的第一个人称,就遇到了麻烦。我以前见都没有见过机器秤,根本不会使用。可是我不能当众丢丑,让人家说连机器秤都不会用,还来称秤。我硬着头皮趁学,看了半天才看明白,每称一次,都要把秤杆和秤砣上的两个数字合计起来,才是称得的重量。所以称了秤要通过计算,我半天计算不出来,心里很着急。算出了总重量,还要扣除皮(包装)的重量,才是产品的重量。

开发票时,我一看发票,上面要填写品种、数量,单价、金额(小写,大写),前前后后,很多内容。我当着众人的面,手忙脚乱,记住了这样,忘记了那样;填写发票的时候,填对了这样,写错了那样。不是算错,就是写错,老是填写不好。

我在学校里做作业,写的字,填的数,比这个复杂的多,可我是轻车熟路,随心所欲,无论语文作业,还是数学作业,很少出现差错。这说明我的书写和计算能力是很强的,自以为优秀,老师也认为我不错。

我对我的文化知识水平,以及计算和书写能力很自信,这时使用的也是我学过得文化知识,可是使用起来咋就这么困难呢?有道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当时使用那些文化知识,不像我做作业时那样充足。要不是我亲身经历,根本体会不到知识不足的困难。可见,要把学到的文化知识拿来在实践中运用,也需要认真地学习。

就拿填票来说吧,其实就是写几个阿拉伯数字,然而往发票上面写上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单看到发票上那纷繁复杂的内容,我就感到乏力。不但一时看不清往那里填,而且还要称产品重量,要查产品价格,要算产品金额,三下两下弄不清楚,填不上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填上去了,又是错的,或是品种错了,或是数量错了,或是单价错了,或是金额错了,只要其中一项错了就要重新填写。

仅头一个人,我填写了五张发票都是错的,排队的那些人等得很着急,我比他们更加着急。

虽然冬天特别冷,那些人都感觉寒冷,可是我浑身发热,满头大汗。

“等了这么久,咋个搞的嘛?”

“到底称得了,称不了?”

“称不了,就换一个人嘛。”

这时候,像开了锅了一样,排队的人大声吼起来了。

听到吼声,我更着急了。

我心里害怕供销社有人听到、看到,我就太丢人了。正在这时,供销社主任来了,可能是有人去告诉了他。大家看到主任来了,一齐喊叫起来,声音更大了。其实主任也明白,要是有人的话,也不会安排我来。所以,供销社主任只好给他们作了一番解释,大家听了才平息下来。

事实上,当时我是胜任不了这个工作,听了主任的解释,我继续硬撑着,支门面。我怕因此失去了工作机会,我想一定要努力撞过这一关。

然而,并不仅是我三下两下开不出发票感到难受,还有那些人去会计那里领钱时,有的把发票拿回来,说是我开错了,要我从重开,这使我更加难受。

我紧张得像第一次上战场一样,一阵一阵地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我在生产队计算工分出过差错,也叫我难受过,可是与这次相比简直是小乌见大乌,这次叫我太难受了。

这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不说别人不会相信,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决不会相信,我的文化知识有这么差,工作能力有这么弱,我的知识和能力与实际工作需求有这么大的差距。

我从早上八点上班,来到采购门市部开门,一直站到下午三点过,才把那些排队的人打发走了。站了七个多小时,我只觉得才过了一两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我没有喝一口水,没有解一次便;没有吃一点东西,却不知道饥饿,不知道渴,也不知道疲劳。我把我身体的能力,真正是发挥到了极限,事后叫我都难以想象。

我收拾了一下,离开了采购门市部,唉!我想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回到采购门市部,我想,幸好我的文化知识还不算很差,上了一天班,没出什么大的问题。不过,我知道我的表现很不好,还是担心供销社主任说我不行,叫我丢掉工作机会。

吃晚饭的时候,我来到食堂,碰到了会计,他说:“你真不简单,头一天上班,独自一个人还顶下来了。”没想到,我居然还得到了表扬。实际上,他们都知道我有困难,只不过人手太少了,只有把我抓去应差顶班。

经过这一天工作,我明白了,当一个人把知识转化为能力时,就会感到知识不足,需要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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