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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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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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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进城》连载

第四十三章 不忘初衷

第二天一早,我一个人,一不要人带路,二不要人送,三不要人陪,直奔到了供销社门市部。

我没有找到徐志远,问柜台里面的售货员,他指着门市部后面告诉我:“在采购门市部”。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很远,才来到采购门市部,找到了徐志远。我叫他:“徐老师”,他说:“你来了,太好了”,他接待了我,安排好住地。然后,他把我带到供销社主任办公室报了到,就算正式上班了。

供销社主任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少言寡语,看起来很严肃,但是对我说话,和蔼可亲。

他问我:“你的生活用具带齐没有?”

我说:“带齐了”。

他又说:“那好,你来我们这里工作,是公社党委的安排,我们表示欢迎。你年纪小,又有文化,很有发展前途,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我们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我说:“谢谢主任的关怀,我一定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徐志远在旁边说:“我看这个小伙子,家里和他本人都很不错”。

报了到,徐志远带我在供销社管辖的区域内转了一圈,我看到好大的地盘,感觉真是天高地阔呀!

我到供销工作了几天,又一次叫我大开了眼界。

当时,是集体生产,计划经济年代,由于生产落后,经济困难,物资紧缺。城乡居民缺钱,可是物资比钱更缺,有了钱不一定能买到物资,买布要布票、买肉要肉票、买粮要粮票、买副食品要副食票、买油要油票、买日用品要工业票,几乎所有生活物资都要凭票购买。这些凭票购买的物资,大多数都是供销社掌管,来到了供销社,就像来到了一个丰富的物资世界。可见供销社掌握了农民生活的命脉,何等要害啊!

我以前只知道物资紧缺,生活困难,没有钱买;只知道没有票证,有钱也买不到物资。要是我不到供销社工作,永远也不知道供销社有这么大的权利。

当时,只要在供销社工作的人员,或多或少手中都有一些掌管物资供应的权利。“近水楼台先得月”,“人不利己,天诛地灭”,虽然当时人们的政治觉悟高,思想纯洁,品质高尚,当干部的很廉洁,作员工的不自私。但是,人是感情动物,顺便给自己,给亲戚,给朋友,给熟人买一点紧缺物资,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家里有人在供销社工作,或是亲戚、朋友、熟人都可以捡到一些便利。

这次,我偶然到供销社来工作,真是天赐的一件美差啊!不但我自己高兴,家里人高兴,乡亲们高兴,亲戚朋友们高兴,凡是与我相熟的人都高兴。

我心里暗暗盘算,我一定要在供销社好好干,争取成为一名供销社的正式职工,不但自己能买到紧缺物资,还能给家人、亲戚、朋友、熟人帮不少的忙。干他个三年五载,不发财,也要致富。到那时候,比读书,比当干部,比当技术员,比当工人都强得多,是人都要高看我几眼,岂不美哉!

不过,我刚到供销社,棉花收购还没有开始,我只不过在里面打打杂而也,我已感觉到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或是人们看我的眼光上,都比我在公社工作时好的多。我再与别人相比,也比那些比我有知识,有能力的人强得多。我想有机会到供销社工作,是难得的良机,我一定要把握机会,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像徐志远和主任说的那样,争取成为一名正式职工。

没有想到,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幸运,那么美好。

供销社那些正式职工,掌管物资供应,的确是有权利。他们自己能买到的,自己买;自己不能买到的,可以托人买。而我呢,只是一个临时工,不但自己不能买,而且求人也买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可是周围的人却过高的估计了我,令我尴尬为难。

不少的亲戚、朋友、熟人都来求我给他们买那些紧缺的物资,我答应了,买不到,不答应,又得罪人,整得我一时间焦头烂额,还没有高兴起来,先愁苦起来。

一天,我正在采购门市部上班,一个叔父来找到我,他说:“我想找你买十丈华达尼,给儿子结婚用”。那种布料市面上很紧缺,有钱有证也买不到。

叔父一边说,一边把一叠钞票和布票塞进了我的手里,一边望着我的脸,两只眼睛还望着我的表情,嘴上没说,那意思是千万希望我给他帮个忙。我想说“不”,说不出口;我想推,伸不出手。我干瞪着那一叠崭新的钞票和布票躺到了我手里,热乎乎的,我感觉比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还要烫手。如果是烙铁,我一下子抛得老远,可是这时想动一下也由不得我。我知道那求人的滋味不好受,心里不愿意,表面上装出笑脸,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他。

叔父见我答应了,如释重负,满怀希望,连声说谢谢,高高兴兴地走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憋得万分难受。无可奈何,我把钱和布票装进皮包里,小心冀冀地放进衣袋,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情。

这时,徐志远回来了,问我:“你这会儿有事不?”

我说“没有”。

他说:“今天逢场,你去农贸市场买几个扫把回来”。

我说:“好吧”。

徐志远顺手给了我十块钱,我接过来捏在手里。此时,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一心想着买扫把,奔农贸市场而去。

街道上的人很多,我在人丛中穿来穿去,从街道这头挤到街道那头,来到农贸市场。农贸市场里人头攒动,我找来找去找了好一阵才找到卖扫把的。我选了五个扫把,讨价还价,付了十块钱,拿着扫把返回了采购门市部。我把扫把交给了徐志远,他说:“这扫把买得不错”,我松了一口气。

我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又想起了叔父找我的事情,这时伸手往衣袋里一摸,啊!皮包不见了。

我一下子,惊呆了,大冷的天气,我通身大汗淋漓,脸色一定是很难看。徐志远看到我变了样子,以为我病了,叫我回房间去休息。我趁机溜回寝室,倒在床上痛哭了一场。

我哭,哭死我也没有用,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块,可是叔父给了我六十块钱,还有十丈布票全丢了,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惹下了包天大祸,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何面对叔父啊!我一筹莫展。

岂止是叔父,还有那么多的亲戚、朋友、熟人,见我到了供销社,谁不想来找我帮忙呢?这件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他们来了,我又如何面对呀!

想到这些,我痛苦极了,一狠心,想放弃供销社的这个工作。但是,我只要不干这个工作,从今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工作的机会了。此时,我前面是狼,后面是虎,进退两难啊!

经过两三天地反复思考,我冷静一想,若放弃这个工作,我对得父母吗?对得起书记、主任、队长、徐志远吗?对得起我自己吗?我想捡工作中的便利是心有邪念,想放弃工作也是心有邪念啊!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一狠心,哪怕是天塌地陷,粉身碎骨,也不能忘记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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