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文艺节目排练的同学,大部分是我们生产队里的,他们虽对我很熟悉,却不知道我会排演样板戏。同学们看到我表演的《沙家滨》,都很佩服我,喜欢我,信任我。
看到他们对我的喜欢和信任,我似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话又说回来,其实革命样板戏表演并不是那么简单。那是京剧,是国粹,哪有那么容易表演好呀?即使经过专业训练也不一定表演得好,我只不过是看过音乐老师的表演,即兴模仿而也。大队小学的老师和同学们没有看过真正正规的京剧的表演,对京剧不了解,最多偶尔听到广播里面唱过,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所以,他们看到我的表演,感到新奇、惊喜,等于是井中观天,管中窥世界,便觉得我表演的很好。我也没有见过正规的京剧表演,则没有自知之明,懵了他们,骗了他们的信任。
在排练之前,我先是根据戏剧里的人物,和每个同学的条件把角色定了下来。然后,我示范表演一场,他们看了之后,我又对不同的角色教台词,教唱段、教动作,教得差不多了,才合起来排练。
《沙家滨》中《智斗》那一场最为精彩,同学们特别喜欢。对情节、唱词、人物特别感兴趣。可见他们虽然没有欣赏京剧的能力,还是懂得一些剧情中的意思,这对排练节目很有好处。
排练节目的过程中,同学对我也渐渐地了解熟悉了,我对他们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尤其是对老师的情况有所了解,这些情况,有的是在同学那里得知,有的是在学校周围的社员那里得知。都是一些节目排练之外的事情,也不是我想要知道,应该知道的情况。
说实在的,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好是不知道。
那老师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单身汉。他结过三次婚,娶过三个老婆,离过三次婚。那个年代全社会的家庭都很稳定,离婚率是很低的,特别是农村,如果结了婚,中途又离婚的是极少的。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离婚当然也不是人生的一件一小事。他为什么那么爱结婚,又那么爱离婚,把结婚和离婚当作儿戏,这却是不得而知的。我总以为这些情况,与节目排练毫无关系。加上我还是一个青少年,也不好随便打听别人的隐私。
我刚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对老师的评价很好,特别是春华对老师称赞不已。同学们对老师的称赞和评价好,说明老师是真好。我想有好的老师,节目肯定能够排练、演出成功的,更增添了我的信心。
老师把组织管理同学,排练文艺节目的权利都交给了我,他不在的时候,同学们的各种活动都是由我安排。同学们也很听我话,节目排练进展的非常顺利。
不过,随着节目排练的进展,同学们对老师的评价却在发生变化。他们跟我学习排练了几天节目后,便觉得我的组织管理,教学方法比他们的老师更好。
在排练节目期间,我们中午在学校里吃饭。饭都是那些女同学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煮的,她们给我端饭、端菜、端汤,对我很友好。其中,春华由于在剧中担任主要角色的原因,在吃饭的时候她特别关照我。
有一段时间,老师成天在学校里守望着我们。老师在场的时候,春华也不避讳对我的热情,反而疏远了老师。当时我想,春华与我是一个生产队的人,她关照我,很自然,也没有多想。
由于大家共同努力,排练取得了很好的成果。大约经过了半个多月时间,节目排练的差不多了。就由同学们通场表演了一回,老师看了表示很满意。立即就把大队的干部请来观赏了一场,大家的反映很不错,得到了他们表扬,老师的脸上很有光彩,当场表扬了我和同学们,听到表扬皆大欢喜。
与此同时,老师与大队干部们确定了,近期要在全大队九个生产队进行轮回演出。
眼见胜利再望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还是每天到学校,照常排练,提高熟练程度,力争做到精益求精,给全大队的社员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可是我们等了一天,没有得到通知;等了两天,还是没有通知;等了三天,还是没有通知……一连等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得到通知。奇怪的是,这些天也没见老师的踪影。我的心里很纳闷,感到很奇怪,我去找老师也没有找到。
同学们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大队干部们可能有事,还没有时间,我们再等一等吧。
一个星期过去了,有一天中午,大队长把我叫去了。先是对我们的节目排练进行了一番赞扬,然后说:“大队现在事情很多,没有时间组织安排轮回演出,你们就不要再等,把同学解散了吧”。
我听了大队长的话,像一盆冰水朝头上泼下,从头顶凉到了脚跟。我心里更加纳闷,不演出了,老师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们?我心里的疑团像一朵乌云一样,黑沉沉的,不散不去。
我回到学校,把大队长的意见告诉了同学们,大家一下子泄气蔫了。
当天,我把同学们解散了,我也回到了家里。
晚上,母亲问我说:“你与春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与春华没有什么事啊”。
春华人长得很漂亮,性格开朗活泼,讨人喜欢,她演的是主角。在学校排练时她对我关照,我对她仅有一些好感而也,可并没有什么事情。
我说与春华没有什么事,母亲把老师找春华的父母,找我父母的事情告诉了我。母亲说:“老师说,你与春华的关系有些不正常”。
我听了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心里一下子炸了锅。
那个年代,政治表现好坏对一个人的前途来说是很重要的。其中男女关系尤为重要,如男女关系不正常,就是政治表现不好。即使是成人也不敢轻易破戒,更何况我们还是未成年的学生。与此同时,我那时候的自尊心很强,一心想着未来的前途,排练节目正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当天晚上,我痛哭不止,一夜流泪。心想,即便我对那位姑娘有好感,也决不会有不正常的关系啊!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痛恨,越想越难受,有一种痛不欲生之感。
第二天,我来到春华家里,春华的父母亲问了我一下情况,我说了。
春华的父母听我说之后,才说出了一个惊天破地的秘密来。原来,那位老师早就对春华有意思了。
他们说:“春华年龄太小,不懂人事,有些天真。老师三十多岁了,老大不小,又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好色之徒。我们从来就不同意老师的想法,但是老师一直没有放弃他那一相情愿的意思”。
“至于他说你们有什么,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会相信他的话”。
听了春华父母的话,我如在梦里惊醒。原来老师暑假期间组织排练节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痛定思痛,我放弃学习文化而想学演京剧,是本末倒置,误入歧途。我应那位老师的邀请排练节目,好比是一个虔诚向佛而误入歧途的信徒,在饥渴时刻,遇到一个假意乐善好施的歹人送上了一碗狗肉汤,险些葬送了我苦心追求的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