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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海水
回到西安家中，我便把鲁晓彤皮包中的东西抖搂出来，有零碎的笔记，有复印的某类文件，有信函，还有剪报……一大堆，杂乱无章。我只好边整理边浏览。首先映入耳目的是一首小诗，鲁晓彤随手写在一张便签上的小诗《海水》：
多少个深夜，
我听到海水的呻吟。
依偎血色沙滩，
如泣如诉，
敲击我的心扉。
多少个深夜，
我看到海水的化身。
危立血色巉岩，
如梦如幻，
拷问我的灵魂。
呵，海水！
那如泣如诉
那如梦如幻，
是从时光隧道，
传回你
孤苦伶仃的身影。
呵，海水！
一个一个深夜
我的灵魂，
一次一次飘零。
夜难明
心欲碎
血色殷殷。
这首小诗，写得朴实凄美。表达的当然是鲁晓彤对恋人秋白露的内疚和思念之情。只是寥寥数行的诗句中，一连出现三个“血色”，什么含义？我一时还看不懂。
此外，我还真佩服鲁晓彤这位鲁兄。他是工科出身。在电子领域是一位学有所成、名扬中外的专家，这暂且不说了；文学功底竟然还如此之好，使我这个半吊子文科出身的，远远地自愧弗如。后来看到笔记中，他把两人突破男女伦理防线，仅有的一次做爱，用意识流的手法写出来，那般唯美，超尘脱凡，使我叹为观止。
事实上，性交者男女大欲也。文学者人学也（写到此处，不由很讨厌某些伪道学者的正经嘴脸：什么这个呀乱七八糟那个呀不堪入目……肖某不明白，此等君子淑女若与彼等淑女君子过性生活之时，是否别有一番异于常人的高尚程式……特别地高雅和赏心悦目？！）。性生活，当然可以写就看怎么写。当时我击案说，他那个什么的，以后谁若敢写做爱，就学学鲁晓彤，既不要效仿《金瓶梅》、像放映淫秽A片，也没有必要掩人耳目、逗人意淫的用若干个“口口口口（删节XXX字）”之类替代。
鲁晓彤，我真服他了。唉，当年老兄怎么不走作家这条路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奈，真正的文豪，还真没有几个是从象牙之塔或是从“X校作家班”中养育出来的。……
我一边横七竖八地浮想翩翩，一边一份份地阅看那些笔记信函。除过文件信函，日记笔记的纸张都很零乱，一页一页都经过精心拆检。
鲁晓彤有关他和秋白露的恋情来往，以及个人的情感心路，不是写在一个本本上的，看来是随手写到日记甚至工作笔记上的。所以他只把这些部分拆检下来留给我。
作为一个从事尖端国防科研的电子信息所所长，涉及工作方面的文字难免牵涉国家科研机密。显然，他严格地执行了保密纪律，都已经另行处理了。电子信息学是在计算机技术、通信技术和高密度存储技术的迅速发展和广泛应用的背景下，异军突起的一门重要应用学科。作为未来战争基本形态的信息化战争，必将是以信息为基础，以保持通讯畅通和通信机密为前提，以信息化网络武器装备为主要战争工具的战争。据我所知，滨江电子信息所配套研制的XKZ（相控阵雷达）Ⅰ型号系统、XKZⅡ型号系统，已成功应用到中国航天航空和空防海防等领域，一方面对反制敌方武器的隐身功能发挥了强大作用，另一方面则大力增强了我方武器的视距和机动突破能力。正在研制的，在技术上有更大突破、向有源APAR发展的XKZⅢ一旦成功问世，完成与航母战斗群、预警机、战略轰炸机等其他系列武器的配套，会大振军威国威。崛起的中国，控制“第一岛链”，走出所谓“第二岛链”，驰驱深蓝大海，将指日可待。所以，鲁晓彤的突然“失踪”，以致引起有关方面的高度关注，就不难理解了。
当我用了几乎三天的时间，逐字逐句地看完了鲁晓彤留给我的全部文字以后，掩卷沉思，想着鲁晓彤的托付，我的心情不由沉重起来。鲁晓彤托付说：
“我就把‘鲁晓彤’与‘秋白露’，交给你‘审判’了。我仅仅希望，你写出的东西，力求符合鲁晓彤与秋白露的真实的‘那一个’；当着儿子亮亮我完全说不出口的话语，请求你能用文学笔法替我表达出来。若此，当他能看到有那么一本书（书名比如可以叫《海水之恋》或其他什么，当然是由你定），写出了他一个真实的父亲，写出一个为大爱舍小爱的可歌可泣的女人；通过对书中含义的理解，可以减轻一些他对我和白露的憎恨，能使他多一点儿对我们的谅解；能使他今后的生活，逐步摆脱上一辈人留下来的梦魇般的阴影；我心慰矣！”
对是否能完成这个“托付”，忽然我变得心里很没有底，对接受这个“托付”，一时间我有点后悔了。
鲁晓彤与秋白露的恋情，看来很凄美。在二人的故事里，鲁晓彤的个人生活，以风流才子始，以殉情者终，不失为一个有良知的中国好男人；秋白露一个善良女子，坚守理想信念，在是非取舍之际，为华夏民族的大爱，为保护鲁晓彤事实上是为保护国防科研安全，以死抗争，大义凛然，更值得人们痛惜。但从某种角度说，他们的婚外恋情，岁有情可谅，却不符合社会通行的基本行为准则，似乎不值得大书特书。此外，鲁晓彤留下的文字虽多，内容还是过于单一，如果缺少更广阔更现实的社会生活背景衬托，要写成一本有份量的书，还是勉为其难。
我又用了几乎一个星期的时间，思考上述问题。最后决定，开弓没有回头箭，写吧！不然就对不起自己的鲁晓彤鲁兄了。于是，就开列了一个故事调查提纲，我准备奔波千里，先展开一个“寻迹”之旅。
好在鲁晓彤已把他儿子亮亮、秋白露养女媛媛等人的通信联络地址，我“寻迹”所需要的，预先就留给了我。看来，这位鲁兄，莫非是早在生前就已经“运筹帷幄”“挥斥方遒”了？哈哈，他那个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