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为党庆幸
所纪委书记范建平,空军飞行员出身,曾任职某飞行团团长。风华正茂之际,文革中,受某个重大政治事件波及,停飞审查两年。后来结论是,除上下级工作关系,暂无发现其他问题。被转业,分配到滨江信息所后勤部门负责总务科工作。范建平为人正直,工作认真负责。到任后,为改变文革中滨江所家属区“脏乱差”现象,挨家挨户帮助去做“整改”,亲自动手打扫和改善环境卫生;还四处张罗,在所区内建立了饮食摊点、农贸副食摊点等,方便了职工生活。文革后,落实了他处(团)级待遇,任职所纪检处处长。到八十年代,姚长明当所长组班子时,范建平遂升任副局级的所纪委书记。
在所长姚长明印象中,多年工作交往,范建平是第一次登门。“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范书记一定是有大事相商才来他家的,十有八九,为新所长的位儿而来。
不出所料,范建平坐下来才礼貌性地抿了一口茶,就开门见山地说,“姚所长,我是为谁来继任当新所长,向您来陈诉意见的。一句话,吴青松不能当所长!”
姚长明心想,现今年头,小道消息比圣旨来的都快。他叹道,“老范,不瞒你。我这次去北京,就是为陈诉意见去的,不顶用。部党组已经决定了,部干部部很快就会派人带文件来所宣布,……”
“那也得力争!”范建平激愤地说,“这是事关滨江所前途的大事!是事关XKZⅡ型号任务能否在我所完成的大事!我对吴青松无个人成见。他业务不精也可容忍。但是,他祸国殃民啊!……”
“老范,你怎么了?‘祸国殃民’这词儿岂是能乱用的?”姚长明被范建平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
范建平从自己皮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姚长明说:“这是咱所派往香港华美的工程师资长安同志,以‘十万火急’名义寄来的实名举报信。您看看!”
信件确是资长安的实名举报。姚长明带过资长安的硕士研究生,笔迹很熟悉。信中说,副所长吴青松身为党的领导干部,来香港出差,公然带着情妇、所党办秘书米春英。两个人出双入对,拿着华美“送”的交谊费,吃喝玩乐,社会影响很坏!(看到这儿,姚天明拍了桌子,愤怒地想:这个吴青松,谁叫他去香港出差的?他只是路过!还带着米春英,这个米春英去,肯定走的不是正规渠道。违反党纪国法嘛!这个吴青松,全然不顾病危在床的妻子郑玉琴。走之前瞧他的丑恶表演,说得多漂亮啊“小郑是支持我去的。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在大家与小家的关系上,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小家的事再大,比起党和国家的事,也是小事!……”
姚长明骂道,“卑鄙!无耻!”继续看信。信中说,副所长吴青松牽头从日本引进的四吋线,据说国家花了四百万美元。还是一条淘汰下来的旧线。而香港华美二年前购买的同样的四吋线,是新线,才花费四百万美元。据知,旧线中还不包括关键的设备图形发生器。这是小日本挖下的一个坑。图形发生器不能没有,必须再单独引进。禁运的困难不说,若不再掏四五十万美元,休想!这笔交易肯定存在重大腐败问题,请纪委严查!……
信看到这儿,姚长明长叹一声,反倒沉默良久。资长安的这条举报,其中涉及的腐败,他并不怀疑。只是凭一个小小的滨江所,怎么去查呀?!一是在西方禁运情况下,这个交易有走私性质。是静悄悄的不得不交“学费”的生意……二是这个交易的资金渠道在国家部委,是钱副部长审批签发的。若查首先要查国家部委。眼下,唉,哪儿能有这种气候……
资长安在信中最后写道,他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情,写的举报。本来他是一心留在华美的。华美已经提拔他当副总工程师。年薪是在滨江所的十倍。他在陕北农村的父母年迈有病,家中贫穷,至今还住窑洞,确实需要钱。但是,尽管如此,他资长安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一名共产党员。他一个贫苦农民的儿子能有今天,是党和政府用助学金供他从中学读完大学。他是以还没完全泯灭的党性和良心写这封举报的。写了举报,他已经不可能在华美呆下去,也不可能再回滨江所。他已经拜托深圳的同学,为他在深圳找一份工作。……
读完信,姚长明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资长安,是一位难得的好同志。老范,你说,怎么办?”
范建平说:“我要去北京,直接上告到部纪委、中央纪委。就凭要把资长安这样的好同志挽留在滨江所,我也要去北京!”
姚长明紧握范建平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你,谢谢资长安!我为党庆幸,有你们这样的好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