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鲁晓彤—暗流涌动
四、身世之谜团
滨江大酒店,是滨江市首屈一指的五星级酒店。国家领导人陪外国政要来滨江,一般下榻这家酒店。米春英趁来得早了点,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内外观赏了一圈儿。她对身边的刘倩啧啧咂嘴说,“吴青松都没有领我到这儿来过。太神气了!咱啥时,也能拥个小鲜肉般帅哥儿在这儿睡他一夜,这一生就他妈的知足了!”
刘倩知道,她并不在宴会邀请之列,她不在乎。这种大场面白吃白喝不来白不来,反正她是跟车队刘队长和米春英一块儿来的,没人会赶你走。她听米春英感叹,便附和道,“是呀,米姐。等哪一天发财了,咱姐儿俩在这包住他妈一宿!”其实,刘倩心想,“这个滨江算什么?我跟赵俊在广州白天鹅的乳胶大床上都打过滚呢!”当然,她明白,这个话是决不能对米春英说的。
迎面走过来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中间被众星捧月的,是一位老军人。左右两边相陪的则是所党委书记何友光、宴会主人乔二贵,以及其他所级领导干部。乔二贵身边还有一个人,似乎有些面熟。米春英再仔细一看,几乎愣住了。这个人,不就是当年要离开郎家村时,醉酒中奸污了她的人吗!他是郎家郎老三郎司令员的儿子!当时还是一名军人!郎家的人都是长着一溜儿的瓦楞头冬瓜脸。这群畜生,虽然已过去十七年,烧成灰也能认出他们!况且,这个郎公子还使她怀孕……眼下他身着名贵的中式休闲装,谈笑风生,显然如同乔二贵,也是土豪之辈。他怎知,当年他风流痛快后一走了之,却像扔垃圾一样扔下一对九死一生的母子?!
任凭是山珍海味,米春英一口也咽不下去。连那位老军人(经介绍得知,老军人是文革当年在滨江所“支左”的军管会杨主任。是乔二贵派专车从外地干休所接来的),挨桌来敬酒,米春英几乎都忘记起身。十七年过去,多少事都淡忘了。刻骨的仇恨却没有忘记。米春英思绪翻飞。
一九七九年春节一过,米春英就去长安专用计算机研究所报到上班。她已是中共党员,政治条件好。特别是所政治部干部科的科长解钰,格外对她关照。没有按原方案分配她下车间当工人,而是直接成为干部,当了保密室打字员。才过三个月,又调任她为所团委专职干事。一块儿招进来的知青私下都议论纷纷,这个米春英怎么回事?她家的坟头冒青烟了?还是有背景有后台?怎么一等一的好事都叫她沾上了呢?!
米春英自己也搞不明白。尽管她看出来,干部科的科长解钰对她好,但非亲非故,也不至于好到如此程度吧?可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一九七九年是中国改革开放、全面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第一年。长安专用机所又是国家军工科研大所。米春英暗暗下定决心,决不能辜负好机遇好时光,要加油干;用不了几年,所团委书记的位置就是她的,她就是全所最年轻的副处级。再一步一个脚印,争取更美好的仕途愿景。
然而,美梦很快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了。就在调任团委干事不久,米春英开始感到胸口不适,恶心。这天上午刚上班,她就跑进卫生间呕吐。不料,身后跟来一个人,是干部科的科长解钰,一把把她拽进保密室档案间。档案间是单位禁地,一般职工是“请勿进入”旳。米春英上任团委干事后,就与解钰一个楼道上班。当年解钰四十多岁,据说是五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高知家庭出身,是一位高雅文静的女人。解钰叫米春英躺到桌子上,附身贴耳到她的腹部,听了听,用手又摸了摸,直起身后,一向和气的脸色霎时变得蜡黄了。
“小米,我注意你几天了。怎么搞的?你怀孕都有三个多月了?”解钰厉声斥问。
米春英向解钰跪了下来。她在农村毕竟呆过几年,女人怀孕生孩子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在郎家村,郎家郎老二郎老四多次奸污过她,都没事。岂知离村前那一夜,郎老三郎司令员的当兵儿子,只上了她两次,就至孕了。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米春英跪着哭诉道:“解科长,解阿姨,您救救我!”
解钰仰天长叹一声,“苦命的孩子啊!……”她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想了又想,拿定了主意,然后说:“你怀孕快四个月了,不能流产了,况且,怎么去、到哪去流产?!……你不能再在所里呆下去!一旦身孕暴露,必定被开除,你一生都彻底毁了。谁也救不了你,小米!”解钰说着,眼眶已经湿润了。她双手搀扶起米春英,说,“我跟你一块儿回你家。你家还在玉祥门外火车西站那儿吧?一切我来安排!”
回家后,解钰给米春英下半身打上绷带,伪装成大腿骨折。还给米春英的养母米嫂留下一笔钱。第二天她出面给米春英办了长期病假。解钰是所政治部干部科科长,人事大权在握。一个女孩子不慎摔骨折上不了班了,她说是这么的那就是这么的了。谁会无事生非,关注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蹊跷呢?就这样,米春英平平安安,在家生了孩子。一年后,又经解钰安排,与滨江信息所一个为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技术员何柏年,作了人事调换。于是,瞒天过海,米春英远离西安,在滨江生活了下来。
米春英曾反复猜想,解科长解阿姨,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帮助她救护她?想来想去,却始终不得其解。但是,解科长解阿姨是她米春英的恩人,这是不容置疑的。这个恩情是永生永世都难以报答的。第二年米春英回西安探亲,备下重礼去拜望解钰。岂知,解钰却对她十分冷淡,并告诫说,“以后再也不要来了。这对你我都好。”米春英虽然愈加糊涂,却也只能听命。
……十七年一晃过去。郎老三公子又大摇大摆的出现了。米春英心头,那从来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又开始淌血。郎小三啊郎小三,你可知道,在西安,还有你作孽作出来的一个狼种呢!……
这个世界,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米春英忽然强烈感觉,解阿姨解钰当年对她的救护,并非大发善心,而是某种感情动机下的强烈驱使!她身为政工领导干部,做了她完全不应该做的事,显然是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的!她图什么啊?……米春英清晰的回忆起,当年解钰说“苦命的孩子”时流泪了。这种只是父母一辈才有的感情流露,出现在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女人身上,只能有一种解释,解钰是在眷恋旧情!她不仅与自己的亲生父母认识,并有过密切的关系!……在这个往往六亲不认的世道,解钰阿姨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啊!米春英当即下了决心,请假回西安,去拜访解钰。先解开身世谜团,再琢磨怎么找郎小三那个王八蛋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