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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语
二、叶文娟
一九九九年二月下旬，春节刚过，陈涛方慧夫妇来滨江信息所了。节前，他们先是回了河南南阳乡下老家。南阳离滨江不怎么远，节后两口子就过来了。其实一九七九年他们去了北京后，二十年来，陈涛隔三差五没一两年，都要借机会回滨江所一次。不为别的，他就为和鲁晓彤这个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哥们儿，“坐倒一起”，喝上两盅老白干酒，吃上一盘花生米，“撇瓜撇瓜”。
（河南南阳方言：“坐倒”，坐一块儿。“撇瓜”，拉家常聊天。)
陈涛方慧夫妇在北京时，就已知道于慧茹患重病的消息。方慧去了南阳才那么几天，双手双脚都生了冻苍，肿得一个个肉包子似的。心疼得陈涛，一夜一夜用胸口为方慧捂手捂脚。滨江也不像北京，冬天是没有暖气的。陈涛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方慧不答应，夫妇俩就一块来了。好在因为于慧茹有病，鲁晓彤在家里一直烧着电暖气，屋内不冷。
方慧陪着于慧茹拉家常。陈涛与鲁晓彤“撇瓜”。一次“撇瓜”之时，陈涛问鲁晓彤，“有个大学老同学嘛，他大爷的二舅的他三姑奶奶的，韦润佳韦猴子，死了，一年多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呀，从来没有听哪位老同学说起过呀？”鲁晓彤一听吃了一惊，停下酒盅问。“前年的八月，咱们都在海城参加了孙要武的婚礼，韦润佳活得好好的，不是还来了吗？”
“是呀，就在那以后不到一个月，他小子死了。是被人几刀直接捅死的。死有余辜啊！你猜，是被谁杀的？”
鲁晓彤摇头，说，“一无所知。你们谁也没有告诉一声！”
“首先是香港华美在封锁消息。一个公司的女总裁把自己的男副总杀了。总裁又带着自己从不离身的大白狗跳海死了。丢尽了人，够耸人听闻的！听清了没？是曾对你晓彤有意思的叶文娟，杀了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声是人家‘大白’的韦润佳！你说老同学搞出的这种荒唐恶心事，就是知道了的，谁还有脸再去宣扬的？我早就知道，牵涉到叶文娟，就是没给你说。
“据外经口一个哥们儿透露的情况，是韦润佳似乎捏住了叶文娟一个致命的什么把柄，要挟叶文娟，其中一个条件就是上床。叶文娟假装答应了。出事那天，叶文娟先哄着韦润佳脱个精光，这一招也够狠的，叫姓韦的死了也要背个‘强奸’。然后她攥起预先准备的杀猪刀，杀猪一般，干脆利落地捅死了韦润佳，随即就向香港警方报了案。然后开车开到九龙西边的一个海滩，一个人走入大海。随后赶来的警察，想救已经来不及了，是眼睁睁地看着，叶文娟一步一步地沉入大海的。更令人叹息的，是她那个名叫‘大白’的莎莫耶白狗，寻找到主人逝去的那片海滩，不吃不喝在海边蹲了三天三夜，也被海浪卷走了……。”
鲁晓彤听了，默默无语。他现在明白了，一年多以前，叶文娟在海城金沙海滩，主动地唯此一次地与他的拥抱，是一次永别诀别啊！……鲁晓彤双目含泪，斟满一盅酒，洒在地上，接连洒了三盅。
回滨江探亲的孙要武，听说陈涛所长夫妇来了，带着媳妇和近一岁的女儿也来鲁家了。孙要武的父亲已经去世，家中只有一个亲戚陪伴着的老母亲。
小丫头长得很水灵，人一逗她就笑。方慧很喜欢，问，“叫什么名字？”
孙要武不好意思地说，“叫孙小慧。若是男孩，就叫孙小涛了。”
陈涛笑道，“真有你的！”
方慧说，“陈涛，我明年年底就五十五岁要退休了。小孙两口子都有工作。我帮他们照看这个小慧慧。你看如何？”她与陈涛结婚二十多年了，没有生育，常引以为憾。这倒是一个弥补的机会。
陈涛笑道，“在陈家，向来是按方领导的指示办！，不过，要听听小孙尤其是他媳妇怎么说。”
小孙媳妇喜出望外，忙鞠躬致谢说，“谢谢、谢谢阿姨和叔叔，求之不得呢。”
也是，当今社会，两口子年轻人，既要打工求生存，还要培养孩子求发展，捉襟见肘，真不容易。于慧茹见孙要武站在一旁只是憨笑，批评说，“小孙，你长脑子没有？天大的好事，你也不会说一声谢谢？”
孙要武立正，行个军礼说，“大恩不言谢，我记着呢！”
送别陈涛方慧夫妇，鲁晓彤长久地陷入郁闷中。……米春英，叶文娟……与他鲁晓彤有过密切关系的女人一个跟一个地死了。若不是他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死得尚不明不白的秋白露，身心早已是整个麻木了。眼下，从早到晚，所里家里，只有国防型号任务和照应于慧茹的繁忙，才使鲁晓彤的心绪有所排解。
四月清明后的一天，鲁晓彤忽然接到一个来自滨江大酒店的电话。一听口音，竟是他夜夜失眠时，盼着想着的谷小苗应该来的电话。鲁晓彤已经得知，百力通班子调整，公司现任总经理成为谷小苗。谷小苗电话里说，她很忙，是抽空专程来的滨江，只为实现当初她对鲁晓彤的承诺，告诉一点“真相”。谷小苗叫鲁晓彤不要声张，就今天下午一个人悄悄地来。
在酒店一个小会客室，两人见面。谷小苗今非昔比，一身西装革履，俨然一副老板装束，显得稳重成熟多了。坐下后，谷小苗递给鲁晓彤一封信，当时白露写给她谷小苗的信。“长话短说，看信吧。”
“我最亲爱的妹妹小苗：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的秋姐已经走向另一个世界了。别责怪秋姐，秋姐已无路可走，是被台湾军情局狗特务张超群“逼死”的。
他们用美色和金钱策反晓彤失败，便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是的，我和晓彤已经相爱交合了。这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之间的“天理”啊！可万万意想不到的，张超群一直在跟踪盯梢我。半年前开始，他就拿两张照片来要挟，要交换晓彤的一个文件（文件内容，我猜测，是事关大陆最新的固态相控阵雷达与海军新型导弹驱逐舰装备配套的数据机密），这怎么可能？这是白日做梦！我没有理睬他。但是你秋姐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痛苦，马上与晓彤断绝了一切关系和来往，至今。
近日，张超群又拿两张新照片，和一个据他说录有性爱的光盘，在我面前晃了一眼。威胁说，若再不实行交换，他将直接去找鲁晓彤，并公布光盘……一下子把我推入绝境。
小苗，面对这种“绝境”，我明白，是无颜去见你和谷乡大哥的。我无路可走了。在你们面前，我只有以死明志！你秋姐唯有一愿，请你和谷乡大哥务必要保护鲁晓彤。我相信，你和谷乡大哥是可以做到的。晓彤是对中华大中国有用的好人啊。我早看出来，谷乡对他是有感情的。谢谢！
秋白露 一九九八年九月八日 绝笔 ”
鲁晓彤看着信，万箭穿心，万箭穿心……在鲁晓彤又看第二遍时，谷小苗说，“基本看明白了吧？信中说的张超群，在白露弃世后的第三天，已被王波开枪打死。……”谷小苗从鲁晓彤手中要过信，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噻。鲁晓彤，你是中共的领导干部，应该是一个会讲政治的聪明人。任何话也不要再追问了，忘掉百力通吧！千万注意，再不要和台湾军情之类龟儿子的，有任何瓜葛牵连。这对你，对你还在解放军科技大学念书的儿子亮亮，甚至对你……哦，那个、我的大哥谷乡，都是必要的噻！今后，也不要和我谷小苗联系见面，OK？！”
鲁晓彤与谷小苗道别。他是打的来的，没有打的回滨江所，而是一个人沿着大江江畔的江堤道路，漫无目的地走。走了好远好远，一直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江畔滩地时，鲁晓彤双膝跪下来，面对茫茫东逝水，嚎啕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