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因一剑山庄对玉虚宫积怨日深,人人都不敢谈玉虚宫的事,是以两家相距虽近,赵元翼对玉虚宫却知道的不多。他见紫嫣和紫巾学会了御风术,又是教主的使者,寻思:“自御风术往上便可腾云驾雾,步天庭如履平地,这套仙术在本庄只有庄主能做的到,而学御风术必须先修炼三十年的飞身术才行,但她们是教主身边的人,仙术自然由他亲授,便不能以常理推算。”言念及此,说道:“嗯,两位在玉虚宫地位应和敝庄二代弟子相等。”
紫嫣呵呵笑道:“贵庄二代弟子是指若虚太师叔他们吗?赵师兄,你很看的起我和紫巾,不过我们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你再猜猜看。”赵元翼一着不中,便不想再猜,摇头道:“你说吧,我猜不出。”紫嫣微微一笑,道:“如果说我们是五代弟子,你信不信?”
赵元翼心道:“五代弟子,那岂不是比我要矮上一辈?”他初听嫣巾两人称恩师为师伯,称自己和莫元英为师兄,以为她二人以年龄相论的客套话,后见她俩对本庄的事知之甚清,浑然以为她师姐妹两个与自己一样,同是四代弟子。此时听紫嫣说自己是五代弟子,又惊又奇。惊是玉虚宫五代弟子居然学会了应是本庄二代弟子该学的仙术,奇是玉虚宫五代弟子的仙术达到如此高深的地步,两家同代弟子间的差距便更大了,至于辈分,他到不怎么在意。紫嫣道:“本教始祖元始天尊与贵庄首任庄主黄帝,无论天上人间,都是各方的主宰,同属一代,加之咱们两家相距既近,渊源又深,以此来论,我这五代弟子该尊称你‘师叔’才对。只是那样一来,未免被你看轻,往下的话就不好说了。赵师……世兄,我并非有意相欺,请你原谅。”
赵元翼听她把师兄改作世兄,两个称呼虽只差一字,其意却有天渊之别,说道:“你还是称我为道长吧,世兄是俗世间的称呼,咱们都是化外人,那称呼不适应你我。再者,本庄与贵教交恶已深,就算咱们是同代弟子,互称师兄师妹也不妥。”紫嫣默然。紫巾鼻孔中哼了一声,道:“稀罕吗?”
赵元翼瞄了她二人一眼,忽然心里生出怕对方误会的念头,又道:“两位已学会御风术,那是修仙路上很高的境界,我才获取修仙资格,两者差若云泥,如果与咱们论辈分,我心里实在有愧,所以还请两位不要那个……”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嫣巾两人都知道他后面要说的是“误会”二字。紫巾破颜笑道:“算你识趣。”
紫嫣道:“我还是叫你赵世兄,你呢,就直接称呼我们名字。赵世兄,我向你说实话是想以诚待人,让你明白一件事。”赵元翼道:“什么事。”紫嫣道:“以我俩师妹的身份竟学会了御风术,你不觉得奇怪吗?”
赵元翼见两家差距这样大,心里凉了半截,嘴上强辩道:“这不奇怪,你们是教主身边的人,学仙术自然不必和寻常弟子那样循序渐进。”紫嫣摇头笑道:“不对。”赵元翼道:“不对,怎么不对了?”紫嫣道:“我们……”
紫巾抢过话头道:“师姐,我来告诉他。”紫嫣道:“好,你来说,不过不许欺负人。”紫巾眉梢一扬,笑道:“不会,赵世兄,玉虚宫教授弟子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像一剑山庄分什么辈分。我和师姐的仙术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们会的仙术,其他师兄弟和师姐妹也会。若说有什么不同,那是各人领悟不同分出的高低。”
赵元翼虽然对这些话早就有数,仍道:“你们都会?怎么,学仙术之前,不先淘汰一批吗?”紫巾道:“淘汰什么。师傅说了,人人各有所长,只是所遇不合,潜质没有发挥出来而已。就拿我和师姐来说吧,原来教我们的师傅三年都没有教会我和师姐修仙前的轻功,气的一直嚷嚷着要逐我俩下山。呵呵,那吹胡子瞪眼的神态有趣极了。师姐,是不是这样。”说着做了一个老气横气的模样。紫嫣笑脸嗔道:“紫巾,你就是没正形,若是师傅知道了,不罚你扫院子才怪。”紫巾也笑道:“只要你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赵元翼对玉虚宫教徒方式充满好奇,问道:“后来怎样?”紫巾道:“后来教主,哦,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师傅知道了这事,向原来的师傅说:‘这两个女娃的资质不错,你把她们交给我,一年后如果不成,再让送下山也不迟。’原来的师傅比教主低了两辈,又敬他教主身份,没口子答应下来。就这样,我们的仙术便改由教主亲身教授。赵世兄,我和师姐的功夫你也见了,你猜他用了什么法子使我们突飞猛进的?”
赵元翼心想:“这情形若是一剑山庄早驱逐下山了。”心里不禁对玉虚宫生出向往,说道:“你们教主法力无边,方法自然也好,我怎猜的出,你来说吧。”紫巾笑道:“好,看在这两句奉承话的份上,我告诉你,教主见我和师姐不是学普通功夫的料,直接从飞身术开始教的,撇下同代弟子好大一截呢。怎样,玉虚宫教徒不像你们一剑山庄拘泥不化吧。”
赵元翼心里对玉虚宫敬仰,可让他承认本庄短处却做不到,支支吾吾道:“敝庄教徒的方法是有些不及贵教,不过也并非一无可取,比如……”
紫巾嘿嘿笑道:“比如什么?你太师叔伯,师叔伯们教徒时不是藏着,就是掖着,惟恐同门知晓。嘿嘿,为了获取长寿资格,自己固步自封,关起门来练也就罢了,还要防其他师兄弟和弟子,长此下去,一剑山庄不衰落才怪呢。”紫嫣忽道:“赵世兄,贵庄仙术与玉虚宫同源,为何玉虚宫人才鼎盛,而贵庄渐渐到了枯竭的地步?现下你该明白了吧。”
她二人说的这些正是一剑山庄的弊端,赵元翼深以为然,嘴上兀自辩道:“我只知听说敝庄人才不接的原因出在百年前一场浩劫上,其他的便不知了。”紫嫣道:“百年前那场浩劫的确使贵庄元气大伤,但不是今日人才难接的主因。你们……”说到这里,见赵元翼转头他向,显然不想让人说本庄的不是,便改口道:“赵世兄可知那场浩劫是怎样铸成的?”赵元翼心中一直存有这个疑团,眼见疑团将解,兴奋之情骤然压下失落之意,面向紫嫣道:“这我到不清楚了,请两位见告。”
紫嫣道:“好。”正要开口,紫巾抢先说道:“这事可不能白说。”赵元翼今夜饱受她的蛮横,说道:“你想怎样?”紫巾道:“你得获所知后,就要按我们说的做。”
赵元翼寻思:“按她们说的做,是去摩云洞,还是让我学仙术?”心下微一捉摸,他认为是学仙术的成面大些,心想:“一剑山庄人人费尽心思想学仙术不能,现在仙术自动上门,我反而不敢接受。”如此反差,使他心中感叹:“可惜我无福接受这份仙缘。”想到仙缘,忽然想起了黄元兴,心中叫道:“哎呀,我只顾和别人说话,竟忘了三师兄的事。”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不过是瞬间的事。
紫巾又道:“我们玉虚宫的仙术就在那里摆着,不论你是哪一代弟子,只要认为自己有足够悟性,就可随意去学。好了,我给你讲百年前那件事,你听完了随我们去见教主。”赵元翼道:“见教主不忙,你们先救我三师兄。”紫巾以为他答应下来,喜道:“好,就这么办。”
说话之间,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不久,在青红相接的天际,晨曦打破黑暗。紫巾二人为节省时间,各提了赵元翼的一只臂膀,腾空向峰后飞去。红日冉冉升起,万道金光斜射在玉珠峰上,峰顶遍布琼林玉树,青翠欲滴,峰峦起伏间,千万年形成的积雪覆盖其上,而巨石崖壁更是雄姿百态,似鬼斧神工,夺天地之造化。欲往北行,忽见身下耀眼刺目,定眼看时,却是一座座晶莹剔透冰雕。冰雕多彩多姿,似飞鸟走兽,栩栩如生;若怪石奇松,嶙峋秀美。冰雕不住倒退,赵元翼置身于雪域高空,只觉冷风拂面,耳畔呼呼有声,眼角瞧向两边,晨曦映在嫣巾两女的脸上,她二人比美玉琢成的冰雕,更多了娇艳。
赵元翼记起黄元兴身旁也有冰雕,正要注目向下检视,只听紫巾道:“就是这里了。”两女口中念念有词,赵元翼只觉身子急往下坠,片刻间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紫巾笑吟吟道:“等你学会了御风术,也可以升降自如。”赵元翼嗯了一声,道:“先找人再说。”目光向四下里扫去,眼力所及,方圆数里尽是晶亮闪烁的冰雕,却不见黄元兴与开明兽的踪影。
赵元翼担忧道:“开明兽不会把我师兄又掳到别处去了吧。”紫嫣道:“不会。”赵元翼口唇微动,他想说“你怎知道”,想到这二女之能,止住不问。紫巾看见了,下巴微扬,问道:“怎么,你不信我师姐的话?”赵元翼深知她性情好坏不定,怎敢吐露疑心的话,忙道:“没有啊。”
紫巾嘴角翘起,眼光斜睨,摆出一副不信的神态。赵元翼假作不见,向紫嫣恳求道:“请用‘五行追踪圈’寻找我三师兄吧。”紫嫣正有这样的打算,尚未来得及做,说道:“好。”即又祭起“五行追踪圈”。只见黄元兴所处的地方光线昏暗,更有幽蓝之色,而四周皆是岩石,似在一个洞中。
赵元翼惊道:“这……这是什么地方?”紫嫣收起法宝,蹙眉道:“在这峰顶下面。”眼光向地下一晃,又道:“这灵兽定是嗅到我和紫巾要来,早早躲进洞里去了。”赵元翼心想:“峰顶下面是山腹,方圆数十里尽是冰天雪地,想找个洞口可不容易。”忍不住问道:“两位可有办法驱那灵兽出来。”紫嫣摇了摇头,即又点了点头,道:“我试试,应该能做的到。”
赵元翼听她话意并无把握,焦虑道:“两位,开明兽再怎么有灵性,也非仙非人,我师兄和它相伴,无异于抱火卧薪,要不……那个请尊师来一趟吧?”紫嫣道:“我师傅法力远不及它,来了也没办法。”赵元翼愕然道:“开明兽不是听玉虚宫号令吗,尊师怎会没有办法。”紫嫣道:“话是不假,但你要听清楚,开明兽听的是玉虚宫的令,而不是我师傅的令。”赵元翼疑惑不解,道:“这有什么区别吗。”紫嫣道:“区别大了。我先前说过开明兽是上古神兽,被元始天尊收服后交于玉帝,由本教代管的话,你还记得吗?”赵元翼点了点头。紫嫣道:“那你听清楚了,玉虚宫只是代管,历代教主没有一个法力超过它的,所以说,我师傅来了也没用。”
赵元翼道:“你这样说,我明白了,但凭什么让它听令?”紫嫣从身上取出一块玉符,道:“这是天尊留下的,本教无论谁持此符,都可使开明兽奉命。”赵元翼凝望那块玉符,只见它呈椭圆形状,约巴掌大小,色泽晶莹,泛着幽幽的绿光,符心是连绵起伏符的山峦,酷似昆仑山玉珠峰的模样,使人惊奇的是,此图案乃天然形成,符底刻有道藏,心想:“此符既是元始天尊留下的,法力一定非比寻常。”问道:“这怎么用?”紫嫣道:“师傅只告诉我见到开明兽向它一展即可,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赵元翼听了这话,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上来,失望道:“这么说,找不到洞穴前,咱们仍无计可施啦?”紫嫣面带愧色道:“是,不过我还有一法宝,咱们可以试试。”赵元翼道:“有劳你了,等找到开明兽,你们可要看护好些,别再让它出来惹祸。”
紫巾在旁边听了这话,大是不悦,说道:“此事怪我们吗,若不是一剑山庄惹出来的祸,玉虚宫也不必每过三十年便忧心一次。”赵元翼大是惊诧,面向她道:“你说明白些,开明兽怎么和一剑山庄又扯上关系了。”紫巾道:“好,我跟你说。”
紫嫣此时已祭出法宝,却是一块似铜若金,黄褐相间的圆片。赵元翼瞧了一眼,问是何物。紫嫣答道:“这是盘古开天时留下来的一件宝物。”当即将圆片放在一座冰雕上,做起了法。赵元翼知她不想告诉自己,向紫巾道:“你要跟我说什么?”紫巾嘴角边露出笑容,说道:“说你们一剑山庄都做了什么孽,你想不想听?如果怕听了以后脸上挂不住,可以不听,我也懒得讲。”
赵元翼习惯了她心直口快,连声道:“听,怎么不听,你讲吧,无论什么我都爱听。”耳听得紫嫣念念有词,又道:“不过可要快些。”紫巾道:“急什么,我师姐这场法要一刻钟才做完呢。”清了清嗓子道:“话说三界封神大会后,我祖元始天尊升到三十六天,也就是大罗天为仙。三十六天你知不知道?那可比玉帝住的地方还高出三天呢。”赵元翼身为道士,当然知道这些,他心知这是紫巾有意抬高自己的身价,为哄她说的详细些,奉承道:“元始天尊为万仙之祖,三界中也只有他能居于大罗天。”紫巾道:“错,天尊上面还有鸿均道人呢。天尊若为万仙之祖,那鸿均道人又是什么?”
赵元翼一怔。他知道鸿均道人是元始天尊的师傅,但道家说时,往往以元始天尊为祖,心道:“将天尊称作老祖是你先说的,我说怎么就错了。”想到紫巾口齿伶俐,自己辩不过她,说道:“是我错了,你继续讲吧。”紫巾笑道:“这还差不多。开明兽在天尊升仙后便居在昆仑山紫光洞,明为守护昆仑山,实则是守护上古传下来的几件神兵。你知道是什么神兵吗?”
赵元翼此次学乖了,说道:“不知。”紫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唉,看来你在昆仑山这几十年算是白待了,也不知你们一剑山庄平日都教些什么。”赵元翼是真的不知,但他求知欲望甚高,便闷声任她取笑。
紫巾望着他摇头叹息一番,显出一副怜惜的样子,说道:“好吧,我来告诉你,以后若有人问起,你可不许说不知了,记住没有?”赵元翼不理她,眼光斜向紫嫣,见她盘膝坐在地上,单掌竖起,口唇微张微合,似在念什么咒语,声音却无,心想:“不知她这法还要做多久。”
紫巾道:“那几件神兵就是轩辕剑、轩辕符、昆仑镜和昆仑印,其中轩辕剑和轩辕符是黄帝留下的,昆仑镜和昆仑印则是天尊留下的。他们两人的关系好的很啊,连法宝都放在一起让开明兽守护。就这样,开明兽一直守啊,护啊,再没出过紫光洞。”
赵元翼道:“再没出过紫光洞?”紫巾道:“是啊,如果不是你们山庄有人进洞窃取了轩辕剑和轩辕符,开明兽仍不会出洞。它不出洞,你三师兄就不会被掳了去,你说这孽是不是一剑山庄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