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刘二人见他神武英姿,又是从天而降,认定他是天将,双双一辑,欲向他施礼。雷兴大手一拦,三言两语说明了来历,随即解开了黄兴的穴道。黄兴凭着一股血气,方才大骂青云不止,此时穴道一解,反倒远立一旁,凝望着紫巾说不出半句话。吴元铄缩身树上,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张刘二人听雷兴提到赵元翼,忙问端底。十几年来,山庄众弟子从不闻赵元翼消息,张刘两人数日前听准提说的一头雾水,当时情形紧急,未及细问,那日后对赵元翼十分好奇。吴元铄恐惧之下,一样的好奇。紫巾自那晚后,也常常挂念赵元翼。众人的目光齐望向雷兴,冀望他说的详细。
雷兴对赵元翼成亲的事正满腹怨气,简单说完来历,嘴巴一闭,转身望着两天将追捉莫问的方向,再不肯吐一个字。
张刘两人对望一眼,张元杰向他一点头,示意他向雷兴打听赵元翼。刘元豪转到雷兴侧面,施礼道:“将军,我师弟现在何处?”雷兴眼不斜睨,道:“回昆仑山了。”语声甚是生硬。刘元豪滞在了当地,转脸望向张元杰,问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尴尬间,两天将没有捉到莫问,空手而回。
雷兴担心就此离开,莫问等再回来相害,那时会白救一场,向刘元豪道:“你们可有什么地方要去?”刘元豪道:“这事我师兄拿主意。”雷兴嗯了一声,转脸向张元杰道:“广陵已落入南朝手中,黄元兴也被赵道长捉住,那几个妖道极有可能再来,你想一个要去的地方,我们送到为止。”
广陵城就算不破,有了紫巾这事,张元杰也不打算去,听到黄元兴被捉,心想:“赵师弟的生父是准提,自然天赋神力,能捉住黄元兴到不足为奇。”说道:“将军,我师兄弟几个离开昆仑山是为了除掉灵兮子和黄元兴,现在黄元兴已得恶果,灵兮子恶贯满盈,早晚必遭天诛,现下大事已了,我们回山庄复命。紫巾师妹,你回不回玉虚宫?”雷兴听了这话,转脸望向紫巾。黄兴的眼光一刻也不离开紫巾,此时更是痴眼圆睁,呼吸停滞,深怕她说出回去的话,到那时,他心知即使追上昆仑山,也再难见上她一面。这一切,吴元铄尽看在眼里,心想:“如果天将送他们回山庄,我总不能追到昆仑山杀人。不杀,黄元兴倒行逆施,作恶更烈,山庄弟子一定找他麻烦,我既决心跟他,到时岂有不帮的道理?于其那时让他们在黄元兴面前揭我的短,两边难以取信,不如狠下心一劳永逸。”言念及此,决计在他们回昆仑山的途中寻机下手,就算冒再大风险,也再所不惜。
紫巾听得黄元兴被捉,心中又喜又恨,满脸凄苦道:“张师兄,玉虚宫是道家圣地,我已失了名节,还有什么颜面回去。劳烦师兄转告教主,我要找个荒僻无人的地方,结一草堂,今生不见任何人了。”
黄兴远远听了这话大喜若狂,兴冲冲道:“紫巾姑娘,我家乡是庐山,那里山明水秀,离此不远,最适合姑娘住了,你就到那里去。”说话之间,奔到紫巾面前。
紫巾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低头凝思,她不回玉虚宫,实则是自己遭黄元兴侮辱时不见神灵相助,对修道寒了心,所谓无颜面云云,反倒是次要的。黄元怔怔地望着她,期盼甚殷。
张元杰摇头道:“这怎么可以。”黄兴转头瞧向他道:“怎么不可以?”随之面向紫巾,温声道:“紫巾,你不是喜欢清静,喜欢弹琴吗,庐山春日里鸟语花语;酷夏绿树荫翳,可蔽炎日;秋天草长莺飞,云淡……云淡……总之,最适合你弹琴了。”黄兴少读书籍,这些话都是在朝中文官诵读文章时听来的,他一面想,一面说,说的极慢,待说到云淡忘记了后面的词,急的满天大汗,便说出了后面那句话。众人见他痴心如斯,没有一个打断他。
黄兴说完急声道:“怎样,你去不去?”紫巾对黄兴虽无好感,可见他这样热诚,也不好冷言泼他,蹙眉凝思,踌躇着用什么话拒绝。
雷兴等的不耐烦,说道:“没有地方去,我就把你送到金陵,那里是太平世界,国泰民安。”这句话激起了紫巾的倔性,秀眉一扬,道:“谁说我没有地方去,我去庐山。”黄兴大喜,道:“好,就去庐山。”张元杰不同意,说道:“紫巾师妹,就算你不愿回到玉虚宫,天下道观何止万千,你可以……”
紫巾截断他的话道:“张师兄,我以同道再称你一声师兄,等下次见时我叫你张大哥。张师兄,我不回玉虚宫是我今后再不修道,黄……咱们走。”她想称黄兴大哥,又怕他听后生出妄想,是以“黄”字后面的大哥便省了去。
黄兴见她肯去,脸上笑开了花,哪里还注意这些,连声道:“是,是,姑娘请。”当先引路。张元杰见事不可阻,只得摇头随她。当下张刘二人和雷兴等天将把紫巾护送到庐山。雷兴召来庐山山神,命他暗中保护紫巾。随后,雷兴等与张李二人来到大江南岸,便要渡江,雷兴接到玉灵传来的讯息,命他火速赶到西幽明谷。彼时,以易阳为首的群道正和众魔打的天昏地暗。
雷兴多日不见莫问的踪迹,认为他定是远远逃避,于是嘱咐张李两人多加小心,带着两天将匆匆赶赴西幽明谷。他们这一去,始终跟随在后的吴元铄暗暗欢喜,决定在大江中做掉张元杰和刘元豪。
赵元翼望着茫茫大江,自忖法力再高,江面没有标识,寻人也是不易。他算得吴元铄下手的时刻是未末,现下日影偏西,距那时不到一刻,想在这一刻中找到张刘二人,只有寄望于江神。
大江的江神是天吴,赵元翼念动咒语,以准提的名义唤来江神,却见他八首、八尾、人面虎身。赵元翼与天吴各闻其名,不见其身,见他现身,当即施礼,说明来意。天吴是上古时修成的真神,素来敬准提之名,今日一见,不想他容貌如此年轻,还了一礼,变成人身,召来一名带兵的鳌将,命他迅速查明张刘两人渡河地点,并将吴元铄抓来。鳌将领命而去。
赵元翼谢过后,与天吴闲谈,方知江南水神均已接到天庭旨意,保护南朝正统,不让赵军过江。赵元翼心想:“原来天庭早有安排,看来我在广陵做下的事有些多余。”回思因帮南朝军取胜,使许多性命丧生,大有悔不当初之感。赵元翼元神回归后,因未能与准提合而为一,原来的性子有不少随身而来。天吴忽问赵元翼可知黄帝女儿要成亲。
赵元翼向天吴称自己是准提,正是羞于和紫嫣成亲,见他问询,说道:“此事三界皆知,道兄怎么看?”天吴道:“天规不许神仙结亲,女魃纵有恶名,也是真神,陆道君强行联姻,天庭敬他是鸿蒙元圣,没驳他的面,此例一开,只怕今后再不好约束众神。”赵元翼见他不明真情,也不详加解说,心道:“天庭做事只重结果,方法上有些欠妥,以致众神生出错觉。”
正说着,那鳌将率几名虾兵将吴元铄和张元杰带上了岸。鳌将分不出他两个身份,因此吩咐虾兵对他们十分客气,没有一个绑缚。吴元铄见到赵元翼,以为他是黄元兴,喜道:“师兄,你来了。”奔到近前。
赵元翼睨了他一眼,见张元杰神色悲愤,心中一惊,问道:“二师兄,四师兄呢?”张元杰听了这话,疑惑地望着他,迟疑道:“你是元翼?”赵元翼想到一些事未向天吴说明,向他谦意道:“道兄,我是赵元翼,也是准提,其中情节一言难尽,万望海涵。”天吴愕然。
张元杰又喜又悲,眼圈一红,指着吴元铄道:“元豪被他害了。”赵元翼已算出刘元豪被害,心中一沉,怒视吴元铄,痛声道:“吴元铄,大家都是同门弟子,你怎下的了手!”吴元铄早吓的浑身打颤,半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天吴反应过来,向鳌将道:“可见到尸体?”鳌将道:“回禀王爷,小将发现两位道长时,他们正打的激烈,我便带了来,并未看到第三人。”天吴道:“既是在江上害的,还能跑到哪里去了?你速去查找,找到后,把人带到这里。”鳌将引虾兵去了。
赵元翼用法力制住吴元铄,当着天吴的面,他有许多话问不出口,便等鳌将寻刘元豪的尸体回来。
不久,那鳌将露出了水面。天吴道:“怎样,查到没有?”鳌将走上岸,道:“回禀王爷,查是查到了,不过……”说到这里,瞧了赵元翼一眼,接着道:“不过已无法带来。”天吴道:“怎么无法带来了,你说详细些。”
鳌将道:“是王爷。一刻钟前,有一名道长和两个梢公在沙心洲附近坠入江底,巡江夜叉发现后要将他们救起,却不想来了一大群鳄鱼。这群鳄鱼不但吃了落水的道长和梢公,还伤了咱们不少兵将。”天吴惊道:“啊,竟有这事?”鳌将低下头道:“是。”
天吴沉吟道:“江中鳄鱼吃人是有的,但从不攻击水族。”高声道:“可查清鳄鱼从哪里来的,数目多少?”鳌将道:“那些鳄鱼身躯庞大,像是从东海来的。”天吴听后眼中露出惊疑,随之又隐了去,挥手让鳌将退下,满脸愧色地望着赵元翼,道:“尊师兄被害,是小神保护不周,请圣仙责备。”他对赵元翼称张刘为师兄虽是不解,但想他们能当准提的师兄,一定大有来历。
赵元翼先前卜算张元杰时,知他与刘元豪在一起,便只卜了他。待知道刘元豪的噩耗,也无心细究,哪里想到他会落得尸骨不存,心中一痛,说道:“我师兄的死与江中水族无关,劳烦道兄把他带去喂鳄鱼。”向吴元铄一指。张元杰眼中噙满了泪花,悲愤道:“正该如此。”
吴元铄脸色苍白,身不能动,口中不住告饶。天吴提起吴元铄走近江边,正要丢入大江。吴元铄情急之下,脑中闪出了黄元兴,竭声叫道:“师弟,这事是黄元兴让我做的!”
张元杰喝道:“胡说,黄元兴现在南朝手中,怎能吩咐你做什么!”赵元翼却知黄元兴已被鲲鹏救出,说道:“等等!”天吴放下了吴元铄。赵元翼大步走到黄元兴面前,道:“你说,黄元兴现在什么地方。”吴元铄道:“他在……你答应放我,我就说。”张元杰听出黄元兴已逃脱,担心赵元翼迫切捉他,胡乱答应吴元铄,喝道:“吴元铄,你少痴心妄想,七师弟既能抓住黄元兴一次,就算他跑的再远,一样捉他回来。”吴元铄此时急于活命,忙不迭声道:“师弟,你不知道,黄元兴现下有位大神关照,正练一门神功,此时不抓,今后万万不能。”
张元杰冷笑道:“不论什么大神,法力还能高过元翼了?元翼,吴元铄说大话想拖延时间,咱们把他喂了鳄鱼,再去抓黄元兴。”赵元翼心知吴元铄说的大神是鲲鹏,寻思:“黄元兴的六合玄动已害人不浅,鲲鹏又教他什么邪功?”他心中忧虑重重,杀吴元铄和除掉黄元兴之间,认为黄元兴危害更大,当下两害选其轻,说道:“找到黄元兴,我放了你。”吴元铄眼中闪放异彩,道:“你这话可算数?”赵元翼不理他,向天吴道:“今日多劳道兄出力,改日厚报。”天吴客套几句,自回江中去了。张元杰不知赵元翼心中打算,虽是满腹疑窦,却也不好多说。
赵元翼凝视吴元铄,冷冷地道:“黄元兴作恶再多也没有残害同门,你好狠心。”吴元铄以为他要反悔,慌道:“是,是,师弟,我将功补过。”赵元翼哼了一声,撤去法力,使他能动。吴元铄耷拉下头,施展飞身术,在前引路。张元杰法力浅薄,飞身术不能及远,赵元翼提携他在后面紧跟。
傍晚时分,吴元铄引赵张来到黄元兴藏身的地方。但见残阳染红了河面,芦苇荡中的破船犹在,一阵晚风吹来,密密麻麻芦杆舞动着袅娜的身姿,在破船周围摇曳不定。这片芦苇荡生在河汊之中,大河在不远处浩浩东流,立身处一片静谧。
赵元翼极目瞧去,远处水天相交,两边的芦苇一望无际,不禁心旷神怡。吴元铄低声道:“师弟,黄元兴就在船上,他神功厉害,你出手可不能轻了。”赵元翼点了点头,想到鲲鹏既任黄元兴为人皇,授他的邪功一定不低,紫嫣在鲲鹏手中,一旦除黄元兴不成,让鲲鹏得知消息,或会拿她出气,心道:“今日可手软不得了。”思及此处,暗将九天五宫掌提到第十层境界。突然之间,只听右边传来“哗哗啦啦”的破水之声。
三人循声瞧去,只见鳞光闪闪,无数大鱼从水中穿出,跃起一段距离,又落入水中,如此周而复始,惶惶向这边游来。张元杰嘀咕道:“这鱼有古怪。”此话方出,猛见鱼群后面跃出几条一丈多长的鳄鱼。
这几条鳄鱼跃出后,跟着又是几条,个个张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一面追逐,一面吞噬惊慌失措的白鱼。弱肉强食本无可厚非,但北方河中出现鳄鱼,却有些离奇怪异了。
赵元翼见这些鳄鱼身躯庞大,暗道:“就算大河中生有鳄鱼,断不会有这般大。”眼见鱼群与鳄鱼越来越近,水波搅动声越来越响,附近的水鸟扑楞楞飞出了不少,眼光瞥向破船,不见有人影出现,寻思:“难道黄元兴不在船上?”此念方生,猛见水中跃出一条白影,张元杰叫道:“黄元兴!”
赵元翼也看清是黄元兴,只见他身穿南朝囚服,模样已变回原来的自己,心想:“看来他已身负玄功变化之术,这到要小心了。”黄元兴在水中便瞧见了他三人,他现在神功大成,极想讨还当日被擒之辱,立身半空,道:“吴师弟,祖传玉佩可找到了?”声音也变回了自己。
吴元铄不知玄功变化,见黄元兴样貌、声音不是离去的赵元翼,心想:“他一定是练成了神功,不知赵师弟能否斗的过他。”心念一转,说道:“师兄,玉佩的事不急,赵师弟要见你,我把他带来了。”
黄元兴嘴角边扬起微笑,直视他道:“嗯,这么说你落在他手里了?”吴元铄见他眼光如剑,心中斗然一寒,不敢看他的脸,低下头,怯声说了个是,随觉不妥,抬起头来,高声道:“师兄,我……”
黄元兴打断他道:“赵师弟法力远胜于你,又有不少的手段,你带他来,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赵师弟,广陵一战,我许多奇招没有使出就被擒了,不能算数。今日咱们再决高下如何?”赵元翼道:“好。”跃上高空,右掌一挥,九天五宫掌便要拍出。黄元兴抬手止道:“先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