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兴又是两声怪笑,道:“你不要慌,我对她做了什么,对你也会做什么,这叫师姐妹有福同享,有感同受,我不偏心一个,嗬嗬。”笑声未歇,除下身两肢外,其余六肢突然间抓向紫巾。他这一招出手既快,六肢张开,陡然间增长数丈,或围、或缠,攻的圈子又大,无论紫巾向哪边躲避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赵元翼见此招难解,心中一横,和身向黄元兴的头颈扑去。他想的是就算黄元兴肢体再多,攻击时终须仰仗眼睛,是以身在半空,双手便化成一勾一爪,勾是想抱住他的头颈,爪是要袭他的双眼,攻敌所必救。
赵元翼以为此招即使不能得势,也必能化解紫巾危机,帮她逃脱。岂知他身子尚离黄元兴一尺,忽觉前面有道又软又粘的墙壁。他一惊欲退,却不料那道墙是黄元兴吸取紫嫣及无数少女真元,而生成的无极邪罩,此罩一旦粘上来敌,不管你是人是魂,还是妖魔鬼怪,立即显出本像。
黃元兴惊道:“赵师弟,果真是你!”他方才听紫巾叫赵世兄,心中已自起疑,所以看不见,是因为紫巾施了隐身术,不及解开的缘故,现下他使出了修炼十余年的邪功,自然而然地解开了她的隐身术。
赵元翼落在地上,回头见紫巾趁黄元兴一愣间,已抱着紫嫣跃到了门口,那宫女兀自站在原地,吓的怛然失色。
黄元兴两只手臂一收一卷,便如挥动长鞭,将殿门重新关上。赵元翼面向他道:“师兄,你占了我的肉身,又将我推进紫潭,用我名义,败坏我的名节,这些我都不怪你, 紫嫣已让你害的够惨了,你放她们走吧。”
紫巾听他这话说的太软,白眼一翻,大声道:“谁生谁死还说不定呢,你何故先服软!”黄元兴笑道:“师弟,紫巾姑娘的话比你有见解多了。”他嗓音本就嘶哑,变成怪物后,怪笑中说出的话似锣钹之音,尖锐刺耳。
紫巾皱起眉头,一瞥眼,见那宫女吓得缩成一团,说道:“小妹妹,你过来。”那宫女瞧了黄元兴一眼,迟疑不敢。紫巾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前,一只手摘下白丝带,递向她道:“带上它,无人伤的了你。”
黄元兴精眸一闪,说道:“华阳巾,原来你也有一块!”紫巾自幼年便带此巾,却只知它来历,不知它唤何名,听黄元兴叫出“华阳巾”三字,惊道:“你知道这丝带!”
黄元兴仰面怪笑一阵,道:“我何止知道,还险些死在另一条华阳巾下,不过那条华阳巾现在已归我所有了。”紫巾知道他说的另一条是师姐身上的,向那宫女道:“你不想跟我师姐一样,就带上它。”那宫女亲眼见到王后的惨状,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伸手接过。蓦地里,黄元兴六肢齐出,两肢攻向赵元翼;二肢攻紫巾;另外两肢,一肢卷住那宫女,连同华阳巾一并揽入怀中,剩下那肢从宫女手中抽出华阳巾,又是一阵大笑,将她抛入帷帐。他这边拿人、夺巾,另外四肢与赵元翼和紫巾斗的不亦乐乎。
紫巾见华阳巾被夺,又惊又怒,忙作法想将它夺回。那知华阳巾在黄元兴手中抽来挥去,半点不听驱动。
黄元兴玩弄够了,将华阳巾向空中一抛,口中道:“起!”只见华阳巾骤然大如一张鱼网,倏地飞向紫巾。
赵元翼大惊,不顾攻击自己的两肢,跃身扑向华阳巾,欲将它扯到一旁。
那华阳巾灵犀无比,便在一倾一斜间,甩开赵元翼,在空中转了个圈又向紫巾飞去。便在这时,那两肢回旋绕击,把赵元翼牢牢缠住。紫巾既要与敌肢相斗,又要躲避华阳巾,添之怀中还抱有紫嫣,待黄元兴另外两肢攻来时,她再无力相斗,华阳巾兜头罩下。
黄元兴擒住赵紫两人,分使邪法定住了他们的身子。随后收了华阳巾,恢复本身,笑吟吟地把紫巾抱入怀中,道:“我遍寻你不到,你却自动上门,这岂不是咱俩的缘份?”紫巾眼见自己要失身这人,惶恐至极,悲怒交迸,泪水哗哗向外流出,口中却不置一词。
赵元翼求恳道:“师兄,紫嫣为救你让人骗去了魂魄,紫巾为救你不辞奔波,她们对你有恩,你放过紫巾如何?”黄元兴笑道:“是吗?这么难得的女子,我更要善加珍惜了。”说着低下头在紫巾面颊上亲了一下,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说道:“嗯,真香。”紫巾受此侮辱,紧闭双目,恨不得立刻死去。黄元兴睁开眼,见赵元翼口唇微张,又欲开口,扬了扬手,道:“师弟,你的事等我练完功再说。”抱起紫巾钻入帷帐中。
赵元翼听得帐中剥衣声悉率作响,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紫嫣,长叹了口气。蓦地里从帐中飞出一物,正中他太阳穴上,当即昏倒地上。就在他闭眼的那刻,恍惚中见紫嫣被一物卷入帐中。
过了良久,良久,忽听殿外有人奇道:“咦,王队长,你们怎么躺在地下?”赵元翼心知有人发现了被自己点中穴道的那队卫土,算时辰那队卫士的穴道也该解开,便极希望他们以为黄元兴出了事,快些闯进殿内。但听一人骂骂咧咧地道:“真他娘的撞了鬼了,老子好好的走路,竟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先前那人道:“这不是糊里糊涂,一定是妖人闯进了王宫。”后一人慌道:“啊,那大王……快,咱们快去看看大王!”后一人道:“不,此事要赶紧禀报国师。王队长,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不许任何人出入紫宫。”后一人道:“是,刘公公。”一阵碎步声远去。
赵元翼望向窗外,天色灰蒙蒙有些发亮,心想:“黄元兴明是天王,实则一举一动都在灵兮子监视之中,这天王做的毫无意义。”忽听黄元兴在帷帐中长舒了一口气,哈哈笑道:“成了,孤王的六合玄功终于练成了!”
赵元翼心中一震,他往日曾听师傅说,六合玄功是上古时一门极为阴毒的邪功,早在世间绝迹,寻思:“黄元兴如何寻到这门邪功,并将它练成?”只听黄元兴咂了砸嘴,叹道:“小美人,可惜你没有福份做我的嫔妃了。”
赵元翼又是一惊,忙道:“黄元兴,你对她做了什么?”黄元兴道:“师弟,你醒了。这床上有三个小娇娘,你问的是哪一个?”赵元翼急欲知道紫巾的情况,软下声音道:“我问的是紫巾,师兄,她没事吧?”黄元兴从帐中探出头,嘻笑道:“师弟,真难为你为我守了一夜。她没事,看你的面子,我对她百般温柔,你过来看好了。”伸出手指朝赵元翼一弹。
赵元翼随之能动,他一步奔到床前,伸手去揭帷帐,忽然想到紫巾此刻一定是赤身露体,手停半途,不敢轻动。黄元兴哈哈大笑,道:“师弟不亏是圣仙转世,对待女子可比师兄有礼数多了。”手臂向旁边一拨,但见床上赤条条地并排躺着三个肌肤胜雪的女子胴体,紫嫣面色红润,先前那干枯的脸庞已然不见;那宫女双腿成大家,自嘴角到脖颈间留着一道殷红的血迹;紫巾是眼中泪水滚滚流出,双峰高挺,胸脯一颤一颤地起伏不定。
三个女子一般的身姿曼妙,千娇百媚。赵元翼昨晚便知紫巾难逃受辱之厄,此时见了这等惨状,仍惊憾不已,怒向黄元兴道:“你将她怎样了!”黄元兴抄起自己的衣服起身下床,一面穿衣,一面道:“师弟啊,不知你是不懂,还是不老实,两只眼晴盯着人家的身体看了那么久,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说的声情并茂。赵元翼听了又是悲愤,又是害臊,目光瞪向他,双拳骨节握的格格作响。但他知道自己远非黄元兴对手,与他相斗,不仅徒取其辱,紫巾也再不得救。
黄元兴穿好衣服,道:“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我要去自己的寝宫更衣,你是留在这里安慰两位美人,还是随我上朝?”赵元翼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个傀儡,有什么朝好上。”
黄元兴一怔,道:“你也知道了?嗯,灵兮子做事跋扈,不给孤王留半点颜面,有识之士谁看不出他把持朝政。你来邺城多久了?”赵元翼本不想答,只因心中怀着一份指望,想求得黄元兴放紫巾出宫,欺骗道:“很久了。”黄元兴道:“你跟紫巾一起来王宫,是她救你出紫潭的了?”赵元翼道:“你既害我,何必再问。”
黄元兴讪笑道:“好,不问。师弟,将你推入紫潭是我不得已而为之,就像我甘心做灵兮子的傀儡一样。”赵元翼想诱使他心中有愧,说道:“紫嫣因为你失的魂魄,我因为你让人骗走肉身,你不思回报也就算了,却不择手段害我,害紫嫣,如今又侮辱了紫巾,这等残暴无情,以怨报德的事,你一二再,再二三,于心何忍?”
黄元兴听后,默然片刻,道:“那日你也见了,我不和紫嫣成亲,灵兮子也会。师弟,我并非冷血无情。自从做了天王,我每年都派人赴昆仑山,一为祭你,二是希望你能早日脱难,重做圣仙。至于紫巾,你带她走吧。”
赵元翼等的就是此话,说道:“此话当真?”黄元兴道:“当真。只是紫巾的真元已被吸尽,她现下变成了普通人,你带她出宫后,把她送到滁州黄家庄交给……”突然之间,殿门猛地大开,数条人影闯了进来。赵元翼定眼一看,却是灵兮子、青云、叶枫、石元,另有一人赫然竟是莫问。
灵兮子见赵元翼在此,斗然吃了一惊,随即喜道:“孔圣仙说你逃出了紫潭,我半信半疑,今日一见,此事是真的了。好,你来,到省了我费功夫找你。”青云四人看不到赵元翼,奇道:“国师,你跟谁说话?”灵兮子道:“赵元翼,咱们一剑山庄的弟子。”青云师兄弟并不知道赵元翼其人。莫问道:“在哪里,我怎看不到?”灵兮子道:“他是元神显世,你法力不够,看不到不足为奇。大王,有本庄弟子拜访,为何不派人向我禀报?”
黄元兴受够了灵兮子欺压,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但灵兮子背后有陆压,他难奈其何,听得灵兮子问询,陪笑道:“赵师弟是深夜来的,那是国师练功的时辰,未敢惊扰。”灵兮子道:“往后再有这类事,不必顾忌这么多。”一瞥眼,见地下有块似金像铜的东西,道:“那是什么?”众人顺他眼光瞧去。
赵元翼暗叫“糟糕”,原来那东西正是黄元兴点中他穴道之物,盘古钥。黄元兴昨晚剥去紫巾衣服时,见到盘古钥,随手掷向赵元翼。赵元翼醒后心中挂念紫巾,并未往地下看。那知竟让灵兮子瞧见,殿中人除他和赵元翼外,余人均不识得此物。
莫问上前拾起盘古钥交给了灵兮子,灵兮子连声叫好,说道:“我听闻此物在韩元泰身上,原来是虚的。先师往日羡慕玉虚宫有宝器,盘古钥就是其一,今日……”说着说着,忽然疑心生起,问道:“大王,昨晚还有谁来?”黄元兴道:“除了赵师弟,再没有其他人。”灵兮子眼若饥鹰,在殿内扫来扫去,最后望着床帷,说道:“床上有什么人?”
黄元兴吓得心惊胆颤,他到不是担心紫巾,而是怕灵兮子见到那宫女的死状,瞧出自己偷练六合玄功。虽说他玄功已成,所学玄功也是为了对付灵兮子,只是不敢贸然。
赵元翼知道自己难以脱身,始终不语,这时他怕灵兮子捉去紫巾,接过话道:“紫宫床上除了王后,还能有谁?盘古钥是我从玉虚宫私下拿来换紫嫣的,她因我弄这样,我不能不管。”灵兮子道:“好,既然你这么有情,我成全你。”手掌凭空一伸,变出了混元瓶,冷笑道:“那女子的元神就在瓶内,你若真对她有情,就在里面做一对夫妻,永远不要出来了。不过你见了可千万别害怕,哈哈。”拔下瓶塞,将赵元翼吸进瓶内。
赵元翼依如前次,先是天旋地转,随后置身于云雾蒙蒙之中,望不到边际,心想:“这混元瓶内广袤无际,紫嫣在里面关了多年,就算她没有化成雾气,我又到哪里去找?”忽听头顶上有人叫道:“赵世兄,是你吗?”声音娇美柔和,即使隔了十多年,赵元翼仍即听出是紫嫣,正要答话,只听灵兮子在瓶外道:“怎样,故人相见,可解新愁?”
赵元翼不理他,抬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以袖掩面,从空中缓缓落下,叫道:“紫嫣!”那女子落在他二丈处。赵元翼见她长发披肩,着装打扮仍如初见时模样,只是发丝上没有了华阳巾,心中一酸,又叫道:“紫嫣。”迎了上去。那女子见他走近,身若春燕,倏然跃开一丈,口中道:“你别过来!”语声显得十分慌乱,衣袖始终不离口鼻。
赵元翼怔立当地,说道:“紫嫣,你这是?”灵兮子插口道:“她这是显了原形,没颜面见人,有什么好说的。”
赵元翼猛然想到紫嫣是女魅转世,心想:“既是这样,她的样貌定然好不到哪里。”大声道:“为人立世只求不负天地,行的端,做的直,至于容貌那有什么关系。”灵兮子冷笑道:“小子,你说这话想是还没有见到她的样子,等你见了,嘿嘿,不要鬼哭狼嚎才好。”
赵元翼又是一怔,心道:“女魃相貌虽然不好,但看她身材阿娜,总能胜过共工。共工我都可以与之相处,还怕女魃,况且,她又是紫嫣的元神。”言念及此,大声道:“紫嫣心地纯善,性情温柔,就算容貌再难看百倍,我也敬她。反倒是你灵兮子,容貌毁则毁了,心地竟也变得天良丧尽,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恶贯满盈总有天诛地灭之时。”他说的慷慨激昂,灵兮子气得大发雷霆,厉声道:“走!”之后再无声音,也不知他要去哪里。
赵元翼暗松了口气,知道他这一走,紫巾暂时无虞了。拿眼去瞧紫嫣,只见她双眼深幽,空若无物,未被衣袖掩住的额头上一片霜白。紫嫣轻声道:“赵世兄,你方才的话是真,而是为了气灵兮子?”赵元翼慨然道:“字字发自肺腑。”紫嫣低下了头,低声道:“那好,我让你看看我的面貌,但愿不要把你吓跑。唉,咱们同被关入一个瓶中,你又能跑到哪里?”
赵元翼听她犹豫两端,正要劝慰几句,紫嫣已移开了衣袖,但见她面上的皮肉与瓶外那个紫嫣一样的干皱,释然一笑,道:“原来没有什么不同啊。”紫嫣一愣,问道:“什么不同?”赵元翼跟她讲了昨晚的事,但看她身体这一节,他实在羞于启齿,便抹了去。
说话时,他走到紫嫣身前。紫嫣没再躲避,她听后,呆了半天,方道:“想不到我的清白竟这样让人毁掉,我……”忽然之间,她扑入赵元翼怀中放声大哭。
赵元翼生平从未有过这等际遇,一时间手足无措,口中说了个“这”字,想推开紫嫣,但听她哭声悲痛,终是不忍。紫嫣哭了多时,哭的累了,一把推开赵元翼,幽怨地望着她,缓缓地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你才转世的,我想把一切都交给你,与你一齐化解那千年的恩怨,和你一同升仙。但这一切都再无可能了。”一顿足,又扑进赵元翼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