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提叹道:“滁州百姓又因我遭殃不少。”天佑道:“这是共工做下的罪孽,与道人无干。”准提道:“共工是冲我而来,祸因在我,怎能说无干。天佑将军,劳你速回天庭,请佑圣真君派几位神将前来助战。事情瞒不住了,孔宣必会派妖魔前来赴援,我现下的法力尚不及原来三分,只怕斗不过他们。张道友,我叫你来,跟你先开了玩笑是有事托付,不想使你先自拘束。”
张元杰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听准提以道友相称,便如堕入云雾之中,不明所以。耳听得天佑答应而去,半天才回过神来,道:“老神仙有什么吩咐?”准提道:“孔宣来,灵兮子也必来,灵兮子来,他底下的那些爪牙哪有不跟来的道理。因此,老道想请道友偕贤师弟将两庄百姓带到江南。此行相当辛苦,或将遇到难测之祸,但循身取义是道家所为,此行也算积一份功德,你肯去吗?”
张元杰见准提说的郑重,心想:“他是有大身份的神仙,想做什么事不是随心所欲,肯使用我,是念旧谊,想提携我和刘师兄成仙。”想到这点,不由的热血沸腾,就算前路举步维艰,难逾上天,也再所不辞了,忙不迭声地道:“请老神仙放心,我师兄弟二人就是粉身碎骨,也定将百姓安然无恙地带到江南。我们这就去办。”转身向刘元豪一使眼色。
二人正要离开。准提道:“等等。”张元杰回身道:“老神仙还有吩咐?”准提正色道:“托两位办这件艰险的事,有几件事先要说清。”张元杰道:“老神仙请说。”准提道:“此事办成固然可以积功德,但这功德却未必有助成仙。”
张元杰听后,心里有些失落,嘴上却坚定道:“我等修道只为救人水火,不求其他。”准提嗯了一声,神色平和道:“张道友,途中如遇不测,我不能替你们招魂引魄。就是说,即便你们此行变成孤魂野鬼,再不能投抬做人,我也不管不问,你们还愿意去吗?”
张刘两人对望一眼,均觉准提是神仙中大有身份者,不会这样薄情,但见他一本正经,又想:“他是考验我们是否心诚,还是果真无情?”紫巾心知准提是不得不无情,想劝张元杰三思而行。准提瞧出了他三人的心思,说道“非是我苛情寡义,事情因我引起,成仙、投生属天庭和冥界该管,我做不了主,这一点要先讲清。张道友,没有好处的事你愿不愿意做?”
张元杰沉思片刻,双眉一轩,道:“我方才说了,修道只为救人于水火,既然这样,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刘元豪见师兄答应,也跟着答应。准提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张刘两人,眼神中颇有赞许之意。
紫巾自失功力后,一直心灰意冷,说道:“我也去。”准提道:“好,方管家一时回不来,你去把钟管家叫来,没有他,两庄的百姓不会跟你们走。”方管家就是赵元翼所见的那个管家。
昨晚赵元翼辞别张刘两人,来到黄家庄。他满拟院墙已被洪水冲毁,却见地基隆起,阖庄完好无损。惊诧之下,赵元翼掐指默算,却不能卜出是哪位大神施的仙法,心想:“三界中,能逃出我卜算者,除了三清四御,就算法力与我伯仲的五方五老也是不能。”想到事情由天庭插手,不可失了礼数,他朝黄家庄稽首作了一揖,才踏祥云飞赴广陵。
赵元翼这一次想的差了,以法力而言,庄内那个准提不及他三分之一。赵元翼所以不能卜出,是因为这个准提是他元神转世时留下的神体。当日,准提与元始天尊论道,元始天尊告诉道:“陆压不服三界为阐教统治,要重造天地。”准提听后,当即提出合力制止。元始天尊却叹道:“我师鸿均老祖,自与陆压、女娲合力除去鲲鹏后,其心常自后悔。若我等阻止陆压,势必与他一战,以我等法力战必能稳操胜券。只是我这陆师叔心高气傲,若输在你我晚辈之手,颜面到是次要,只怕他要做出毁天灭地之举,到那时,你说,咱们是除他,还是不除?除必伤我师之心,不除,天道何在?”准提深以为然,并问元始天尊该怎么办。元始天尊道:“顺其自然,道法自然,自然而然。陆师叔是天地间第一散仙,膝下并无可用弟子,任他滋意所为,又能闹到哪里去?”
准提暗记下这几句话,到后来,得知陆压欲拉拢孔宣参与,心想:“孔宣在圣教中尊贵无比,倘事情有差,伤了他,岂不惹出一场大纠纷?”三思过后,准提决意转世,神体也即化作了的他的生父。
赵父是机缘巧合与赵母成的亲,成亲时,忘却了前事旧因,直到这十年,才得天佑之助,恢复了昔日记忆和法力。这变化当然瞒不下赵母,赵母见丈夫竟是神仙,也自潜心修练,以求日后可以随丈夫同升天庭。
赵元翼不知自己的神体,类比凡人常常迷失自己,并不为奇。不多时,他来到广陵上空。广陵这时已为黄元兴占据,放眼只见南军营寨相连,将广陵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心想:“黄元兴法力不低,又有灵兮子和青云等相助,怎让南朝军困在了城中?”他也不着急进城,在城外上空查看了一周,朗朗星空下,见南营中军大帐紫气冲天,知有神仙,于是按下云头,落到大帐之前。巡营军士见赵元翼从天而降,发一声喊,将他围了起来,只是惧他法力高强,口中喝斥,不敢上前。赵元翼静立场中,不言不语,单等帐中主将闻声出来。
片刻,一名着将军服饰的人掀帐而出,喝道:“大将军正在议事,尔等因何喧哗!”一名校尉指着赵元翼道:“禀谢将军,是他。”那谢将军借火把打量了赵元翼一眼,问道:“他是谁?”那校尉道:“这人自天而降,不知是人是妖。喂,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元翼面带春风道:“不是人,也不是妖,神圣勉勉强强。烦劳谢将军通禀一声,就说佑圣真君的故友来访,请玉灵将军赐颜一见。”他方才卜算出帐中的神仙是真武大帝座下的几名神将。
谢将军凝望着赵元翼,见他白袍潇洒,气宇不凡,又一口说出佑圣真君和玉灵,到也不敢怠慢,迟疑片刻道:“你等着。”匆匆进帐禀报去了。
须臾,帐门大开,从帐中涌出五六员将军,当先一将正是那姓谢的。其后一个红盔红甲,火把照耀下,只见他面黑剽悍,年约四旬左右。再后三个身穿黄盔黄甲,却是玉灵、韩轶和雷兴。十年前,赵元翼在涿涂山与他们见过,那时他变化成了吴元铄,是以玉灵三人不认得赵元翼。玉灵见他样貌与敌国大王一致,向谢将军道:“是这位道友吗?”
谢将军听他话意,显然与赵元翼不相识,说道:“回禀玉灵将军,正是这位道长。”挥手驱散众军土,向赵元翼道:“道长,玉灵将军到了。”赵元翼稽首一礼,朗声道:“昔日在北天门常见将军雄姿,不想今日凡间一见,将军威武不输半点。”玉灵将军满腹狐疑,凝神遍观周天,只是瞧不出赵元翼的来历,还了一礼道:“道长过誉了,恕玉灵眼拙,不知尊驾仙府何处?”
赵元翼道:“我现下换了容貌,将军不识,并不奇怪。嗯,咱们能否到帐内一叙?”玉灵瞧了那红甲将军一眼,他识不出赵元翼身份,犹豫难决。那红甲将军倒十分爽快,说道:“道长来定是助我破敌的,快请。”侧身让到了一旁。
赵元翼道:“多谢桓公。”他见此人不凡,猜出必是主将,便自营中帅旗上的姓氏呼了出来。这红甲将正是南朝督导中外诸军事,兼领扬州牧,广陵前线主帅桓谦。恒谦听他叫出自己姓名,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道长请。”赵元翼昂首走进大帐,众人跟了进来。分坐时,桓谦让赵元翼坐在自己的左首,以示尊崇,往下是谢将军。右首往下依次为玉灵、韩轶、雷兴。赵元翼见他三人目不斜移地盯着自己看,说道:“玉灵将军,我也不瞒你了。宝树神杵清静竹,西方二圣占其一。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玉灵愕然,随之站起来道:“你是准提道人?”韩雷二将思想较慢,听得“准提”二字,也即站起。赵元翼道:“现下我元神虽归,神体仍未找到,只能称赵元翼。”桓谦侧向赵元翼道:“那不是和赵王名字相同?”赵元翼道:“何止名字相同,样貌也一般无二,是他占用了我的肉身。”当下将种种前事讲了一遍。
桓谦道:“道人或许不知,黄元兴把你的名声败坏尽了,如今天下一提‘赵元翼’,无不切齿骂一声暴君。”玉灵三人坐了下来。雷兴道:“不单是凡间,天庭诸神说道赵王时,也纷纷指责他的不是。”
赵元翼神色渐渐变得严峻,心道:“孔宣为报当日之怨,损我名声,真是用尽了手段。”玉灵见赵元翼面有不怿,劝慰道:“道人不必耿耿于心,三界多不知你转世,即有知道的,也知赵元翼所有恶名是黄元兴做下,与你无干。”赵元翼道:“既然已恶名在外,我也不去想他。玉灵将军,你们下凡助战可是真君允许的?”玉灵道:“真君知道天尊心思,本不想插手。无奈共工祸害百姓,才遣我们以除他之名,暗助南朝战胜黄元兴。”赵元翼道:“真君这样做只怕瞒不过陆压。”玉灵道:“瞒不过也没有办法。真君说,南朝偏居一隅,却是天命所归,正统无论如何不能让黄元兴得去。若不然,凡间必乱,凡间一乱,冥府便会跟着乱,三界乱了两界,天庭还会稳吗?”
赵元翼道:“三界一乱,正好顺了陆压的心意。有我一日在,决不让陆压得偿所愿。嗯,真君一共派了多少员天将?”玉灵道:“总计二十员,现分散在各营,中军留下我三个保护桓公。”赵元翼道:“好,你把他们聚到大帐,听桓公分派,明日我要大破敌军。”
众神谈天说地,只听得桓谢两人呆若木鸡,调兵遣将便是他二人所长了。桓谦随即吩咐谢将军派人赵各营请神将。
稍顷,众神将齐聚大帐,加上桓谦麾下各统兵将军,帐中挤挤一堂,灯火通明中,只见人头攒动,听不到半点人声。
广陵原是南朝重地,月前被赵军夺了去。桓谦率十几万大军围城月余,始终攻不破城池。灵兮子鼓动黄元兴带兵轻进,以至困在城中,即便有共工等这样有大法力的恶神,只因韩柱国等军中主将不肯尽力,仍不能突围而去。赵天翼法力远胜于灵兮子,统兵作战却与他一样的不通。
桓谦敬赵元翼是上仙,破敌又是他提出,遂摆出天子剑,请他分派诸将。赵元翼坚持不受,说道:“我只负责作法,兵马分派非我所能,请桓公自定破敌方略,到时必有神兵相助。”桓谦料他不懂战阵,原只是一让,见他推辞,也就不再多说。当下,他按早已谋划好的攻城之计,把众将分发出去。众神将仍留在大帐,听赵元翼调遣。
赵元翼待他分派一定,当即将二十员神将连同自己,编成了三个轩辕阵。轩辕阵是黄帝依北方七宿变化创出来的,当日冲锋陷阵,斩杀蚩尤,大显身手。一剑山庄承袭后,历代庄主加了不少奇妙变化。赵元翼想利用此阵将共工等恶神全部擒获,弥补一剑山庄当日犯下之错,此阵也正好与玉灵等神将所习的真武阵源出一理,大径相同。另外,此阵也可堵众神之口,万一孔宣出手,也不能说是天庭与西方教派产生了纠纷。为孔宣,赵元翼煞费苦心,心想:“我这样相让终不能换你罢手,伤了你,师兄便不能怪我不留情面了。”
诸神将本就深谙真武阵,再经赵元翼详加指点,到第二日午间,便将轩辕阵演练精熟。赵元翼料定灵兮子和黄元兴败后会逃西北,即命玉灵守玄武,韩轶卫白虎,雷兴护中军,倘强敌攻击桓谦,自己立刻回战,另以分身镇玄武,他自占朱雀阵。这样一来,看似四个轩辕阵,隐隐间,却结成了一个二十八宿阵。赵元翼见广陵河流丰富,决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大起玄功,用移山挪海之法,霎时间使附近江河水势转瞬暴涨,浩浩荡荡,直冲广陵城下。
这时,南朝军早已移驻高地。城内守军见城外白光耀眼,浊浪滔天,数丈高的大水浩浩荡荡地冲向这边,黑云又从南面压来,一个个吓得手足无措。过了好半天,才想起禀报黄元兴,但此时洪水冲垮了约数十丈宽的城墙,但听得轰隆声中,四面城墙接连倒塌,报信人几乎与洪水同时赶到黄元兴驻跸之地。
黄元兴正在用饭,听得外间喧嚣,不等守军汇报,便推桌冲到门外,见洪水冲进了院内,渐流渐高,以为是共工作乱,喝道:“快去找国师来见!”守军连滚带爬,涉水而去。
黄元兴跃到空中。现下他邪功大成,开了天眼,见南门上空乌云浓集,电光闪闪,心知必有古怪,当即飞到近前。黄元兴凝目一看,雷电交集之处,赵元翼正脚踏天罡,剑指青龙,行云布雨。黄元兴暗道:“赵师弟不是让灵兮子抓进混元瓶了吗,怎地逃了出来,又从哪里得到这么大的法力?”
黄元兴心中骇异,知道自己非他所敌,便欲回城找灵兮子商议。赵元翼早瞧见他,叫道:“黄元兴,还要逃吗?”剑尖一指,一道白光倏然刺了过去。黄元兴闪身避开,喝道:“师弟,想不到你也学会了暗剑伤人!”赵元翼不接话,一剑紧似一剑,眨眼刺出了十几剑。
他两个在空中相斗间,广陵城变成了泽国,守军纷纷爬到城楼,或城中高处避水。赵元翼不意破城如此容易,他不想多伤性命,连攻几剑制住吴元兴,随即撒下无数船只,接应南朝军俘获敌军兵将。便在这时,西方飞来无数似雪雕一般大的怪鸟,一只只飞到赵军聚集处,将他们驮在背上,展翅高飞。
赵元翼以为这些怪鸟是来救人,大觉奇怪。那知大鸟竟驮着赵军飞向南朝军所乘的战船,喷出了一道道火焰。南朝军猝不及防,立时有数十只船燃起,此时洪水汹汹,南朝军求生无路,只得跳入水中。
赵元翼急又撒下无数木板,让落水的南朝军借木板暂以栖身,跟着变化出无数分身驱散大鸟。不料,那些怪鸟甚是狡猾,飞的又迅疾无比,在与分身斗法的间隙,所驮赵军张弓搭箭,照淮落水的南朝军一阵齐射,南朝军身在水中,躲无处躲,中者立毙。
赵元翼大怒,使出九天五宫掌,连劈了好几只怪鸟。怪鸟有数千之多,死去几只并未吓退其它。赵元翼又欲再杀,黄元兴道:“赵师弟,别费功夫了,你放了我,我帮你喝退这些飞廉的化身。”
赵元翼一惊,问道:“它们是飞廉的化身,我怎么认不出?”黄元兴道:“是陆压,他在飞廉身上注了再生之力,衍生许多怪物。”赵元翼恨黄元兴毁了紫嫣和紫巾清白,轻蔑一笑,道:“飞廉生出的东西怎会听你号令。我不用你帮,自有办法。”随即运起先天玄功,变化出数百个金衣甲士,皆挽强弓硬驽,不待赵元翼吩咐,各选怪鸟来射。但听羽箭破空声中,怪鸟凄厉惨叫,带同背上的赵军坠入水中。不到一刻钟,怪鸟死伤大半,余下的纷纷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