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玄不敢托大,可又不想贬低自己,便道:“圣仙所言极是,贫道谨听圣仙吩咐。”孔宣道:“我小腿受了伤,与天将相斗的事只能交给你和元翼了。”慈玄道:“怎么,圣仙,你不出手吗?”他连地仙都不是,与天将相斗,他心中实无这份底气。
孔宣道:“对,我不出手。元翼,师傅若向你输一些真气,就像在华山与怪兽一样,你有没有胆量与天将一战?”他这话明是说给赵元翼,其实是说给慈玄听的。
赵元翼道:“我?除非师傅拿出混元瓶让弟子一用,否则弟子可没有把握胜他们。”孔宣迟疑道:“这个……元翼,非是师傅不舍得把混元瓶交给你用,是使这件法宝需的有大法力才行,不然使用之时,非但装不下别人,反会把自己装进瓶中。”
赵元翼听了,心有不服,说道:“师傅这话可把人看的扁了。弟子顶多不会用罢了,怎么还能把自己装进去呢?”
孔宣微笑道:“你以为师傅是危言耸听吗?混元瓶是混沌中蕴育成的,不要说你,师傅刚得到它时,就连燃灯道人还险些被吸进去呢。”燃灯道人就是燃灯古佛,是开创西方圣教的圣人。赵元翼听说过他的名号,伸了伸舌头,道:“这么厉害吗,那弟子可不敢用了。”
慈玄听孔宣提到了燃灯,猜想他的身份定然非同小可,向他瞥了一眼,见他两腿长伸,一只手按在受伤小腿的膝盖上,做按摩之状,心想:“你既是大有法力的上仙,区区一个弹弓又能耐你何。”他认为孔宣是装腔作势,至于为什么要装,一时却猜不到缘故,问道:“圣仙,我与赵真人上山后,你是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们上去,在旁边观战?”
孔宣道:“咱们一同上去。”片刻,又沉吟道:“嗯,不然这样吧。元翼,我送你两颗玄天丹。” 手掌一翻,待再翻过来时,只见他掌心中已然躺着两颗红红的丹丸,正是玄天丹。
赵元翼曾饱受玄天丹之苦,听得是它,当即睁大眼睛道:“师傅,这东西弟子一颗都压不住,你让弟子吃两颗,这个可实难享受。”说着又是摇手,又是摇头。孔宣嗔道:“你这孩子,玄天丹是提升法力的好东西,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得而得不到,你却推三阻四,真是不知好歹。”赵元翼忽然想起孔宣曾说,玄天丹只有一颗,忍不住道:“师傅,不对啊。”
孔宣伸手递出玄天丹,道:“怎么不对了,拿着。”赵元翼只好接在手中,道:“弟子记得师傅那日告诉说玄天丹只有一颗,今日怎的又冒出来两颗。”孔宣笑道:“你说的不对原来是指这个。”面向慈玄道:“玄天丹是九天玄女用天河的玉珠草混合灵山的莲花蕾,再加上昆仑山的七心莲等七八种神物制成。这可是祛除凡人先天浊气,轻身健体,增添百年修行的大补之药。但你看元翼,送到眼前的东西他竟然还有那么多说词。”
他不解释为何又平添出两颗玄天丹,却重复当日向赵元翼说的话。赵元翼知他这话是向慈玄说的,目光不自禁的瞧向他。只见慈玄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这丹药真有这么神奇吗,那可真是修仙的良药了。”孔宣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之状,道:“可不是吗,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想得的得不到,得到的,却又弃如敝履。唉,世间的事原本都是这么奇怪。”
慈玄眼珠紧紧盯着赵元翼掌心里的两颗玄天丹,目光露出贪婪,恨不能抢过来,将它们一口吞下。赵元翼斜眼见慈玄这副模样,走到他身前,将玄天丹送向他道:“庄主喜欢吗,送给你好了。”慈玄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口中道:“这怎么使得。”
赵元翼道:“师傅,弟子将仙丹转送给外人,你不生气吧。”孔宣之意便是希望慈玄服下丹药,见赵元翼主动配合,心中大喜,故意白了他一眼,道:“这是什么话,师傅是来回报一剑山庄当日之恩的,慈玄庄主怎会是外人呢。庄主,既然小徒有此心意,倘不嫌弃,便把仙丹服下好了。”
慈玄听得不把自己当外人,又得赠两颗仙丹,顿时受宠若惊,连声道:“只一颗便够了,赵真人,咱们一人分上一颗。”用手指捏起一颗递给赵元翼。赵元翼急忙躲开,说道:“庄主都吃了吧,我不要。”
慈玄当然想全部吃下,嘴上却道:“贫道怎能独吞呢,咱们一人一颗。”赵元翼摇头不要,避到数步之外。慈玄并非真让,却想把让字做足,便追着赵元翼硬要给他。赵元翼坚持不受。两人一个躲,一个追,孔宣待他们推让一会,道:“行了,再让下去,今日可就上不了峰顶了。”他三人来到时不到晌午,到这时日影偏西,已近申时。慈玄两人听了这话方不再虚让。
孔宣抬眼向赵元翼道:“九天玄女原本送给师傅三颗玄天丹,那日为师说一颗,是想让你觉得珍贵,好服下它,不是有意欺骗,你不要真是亏了。”
赵元翼执意不肯服玄天丹,是他觉得肉身被毁,任何丹药都无法治愈,就算增添了再高的法力也是无用,反不如用来度有缘人。
慈玄得了两颗玄天丹,又听孔宣说的玄之又玄,心中暗暗欢喜,当即服下一颗,将另一颗揣入怀中,贴身放好,再不舍得吃了。
孔宣嘴角微扬,轻笑道:“玄天丹炼好后,不能见天日,若然见了天日,必须尽快服下。庄主放的这样珍贵,其实与毁了它没有什么分别。”慈玄忙将玄天丹拿了出来,端详片刻,终是不舍得一次吃下,疑问道:“圣仙,仙丹真的不能留吗?”孔宣不答,道:“庄主,其实这仙丹还有一个大大的妙处。”慈玄心头一动,道:“哦,什么妙处?”孔宣有意故弄虚玄,慢条斯理地道:“嗯,这一颗服下可增你百年修行,两颗一次服用则是三百年,庄主留放并非不可以,只是这功效却要大打折扣,不如两颗一次服下的好。”
慈玄不过三百多年的道行,两颗仙丹可平添一倍,如何不使他心动。当下他再无迟疑,两指捏起送进口中,直接吞入腹内,连嚼都没舍得嚼一下。
赵元翼自慈玄服下第一颗玄天丹,便目不转晴把盯着他的神情,看有什么变化,见他服下第二颗仍是面色如初,以为他道行深的缘故,方才认为孔宣的话不虚。耽搁了这许多时候,由孔宣引路,一路穿行在灌木丛中,向峰顶攀去。上山的路本就难行,这座山峰又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三人不施法力,直到傍晚时分才接近峰顶。
三人停了下来,孔宣伸手指道:“你们由此上去正好避过看守的天将,我就不上去了。”赵天翼道:“是,师傅。”轻身而上。慈玄道:“圣仙,你真的不上去吗?”孔宣道:“嗯,我还有事要做。”
慈玄想到与天将相斗,无疑明火执仗地跟天庭对抗,这比不得在华恒两山犯的错,那两件可以遮掩,今日一旦交上了手,势必立即惊动天庭,处罚极重。忽然之间,他生出了怯意,吞吞吐吐地道:“圣仙,要不……要不这事……”孔宣瞧出他的心思,不悦道:“要不怎样?”慈玄筹措片刻,道:“共工的秘笈还是不要取了吧。”
孔宣各种筹谋已定,怎容他打退堂鼓,高声道:“你担心斗不过天将吗?那三颗玄天丹加上你本身功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慈玄见他生气,慌道:“不,不是。”孔宣道:“不是便好,共工的神功秘笈可不是飞廉和神荼能比得上的。”慈玄连声说是,再不敢多说。孔宣脸色稍和,但又恐他临战时气馁,枉费了自己一番心机,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元翼神功尽的我传,莫说天将只有两个,就是三五个也能应付的了,至于他们手中的法宝,你放心好了,我总不能瞧着你们吃亏。”他说一句,慈玄便跟着说是。孔宣说完,听了片刻又道:“行了,元翼已走远了,你快追他。”
慈玄转头一看,月光下,赵元翼的影子隐隐绰绰已走出十几丈。心想:“你们不受天庭管束,倘有麻烦,大可一走了之,我却不行。”他想到获取秘笈总是自己求的人家,这话不好问出口,便道:“圣仙,贫道不济时,你可一定要暗中相助。”孔宣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慈玄听孔宣说的随意,斜眼只见他神情似悠然自得,又若漫不经心,暗暗叹了口气,追上了赵元翼,忽然心想:“事情怎么掉转过来了,原先他阻我获取秘笈,现下反比我还急。”他是这样想,孔宣望着赵元翼的背影,也想起一事,暗道:“他向来反对与共工等恶神接触,今日怎这样主动,难道思想明白了,认同了天道不可违?”此念一出,他即觉不是。
赵元翼不再阻止慈玄是看透了修仙不适合自己,天庭也好,一剑山庄,凌虚宫也罢,无论哪方哪面,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与凡间并无两样。他现下只想早日了结此事,好求孔宣救出自己的父母,从此隐居天外,再不管人间俗事。
翼玄两人登上峰顶,只见正前是个高约一尺左右的石台,右面生长着数十株沙枣树,郁郁葱葱,左面百物不生,是面悬崖。他二人均想:“孔宣说的那山洞一定隐藏在沙枣树后面。”
此时,月挂中天,月光照在石台上,反射出淡淡的光芒。赵元翼注目打量着它,寻思:“石面这样光滑,莫非也是打坐之用。”
慈玄道:“赵真人,这不对呀。”赵元翼随口应道:“嗯,哪里不对了?”慈玄道:“尊师说从这里上去可避开天将,可实际上是一览无余,正好让人家逮个正着,咱们还是绕个圈……”眼光向左右一瞧,伸手一指,接着道:“从那边上去吧。”
赵元翼见他所指的方向是那片沙枣树之后,说道:“你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形吗?既然来了,便不要顾虑那么多,依我看,咱们从就这里堂堂正正上去,在那石台上与天将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说完,便要踏步而上。慈玄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慌声道:“这……这不好吧?”
赵元翼轻笑道:“事到临头你反而害怕,那干嘛要来。”慈玄道:“我……赵真人,贫道以为,咱们还是谨慎些好。”赵元翼冷笑道:“谨慎?嘿嘿,天将就守在这里,不打他们打服了,人家会允许咱们见共工?”
慈玄愕然,他深知赵元翼的话有理,可不知何故,来到涿涂山后,忽然对自己的行为生出怯意。
赵元翼不再多言,大摇大摆地现身走出,方踏出几步,蓦听得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喝道:“何方妖人,胆敢私闯天庭禁地,快站住了!”赵元翼听声音是从右面传来的,即向那边望去。但见枣林中枝叶摇曳,人影却无,便继续往前走。慈玄听到那声音吓的魂飞魄散,暗道:“刚一露面就被发现了,往下该如何了得?”硬着头皮,跟在赵元翼后面,只盼孔宣快快出现。
赵元翼又走出几步,突然之间,那石台上冒出两道白烟。烟雾散后,两名身材高大,金衣金甲的天将一左一右的分站在台面上。这两名天将与在恒山见到的黄金甲士无论衣甲、气度都大不相同,左边那个手握双锤,右边那个拿了杆方天画戟。两神将均面露凶光。
慈玄一日内两见神兵天将,前者执礼甚恭,后者却是这一副凶狠的模样,不由的心惊胆寒。赵元翼知道孔宣就在左近,决不会袖手旁观,心中毫无所惧,朗声道:“你们开口便指人家是妖人,自己又是什么。”
那两名天将见他二人作道士装扮,赵元翼样貌清秀,言词不让,慈玄神态和举止带有几分仙气,以为他们是四处游历的散仙。两天将均知散仙所以称为散仙是不愿受天庭约束,道行甚至要高过天上一些有职有权的正牌神仙,到也不敢小觑。左边那个温声道:“这里是天庭禁地,两位如果没事就请到别处游览,我们不敢耽搁。”右锤向外一分,说道:“请便!”他话说的客气,话意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元翼道:“天庭禁地应该在天庭啊,这里可是凡间,你们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一面说,一面向前走近几步。那天将见他不惧,软下声道:“禁地历来都由玉帝设定,我们只是奉命职守,其他的不知,你们走吧,没来由惹这麻烦。老神仙,你府邸是哪座仙山?小神闲时定去拜访。”最后一句是问慈玄的。
慈玄见他打听自己的底细,拱手应道:“今日见过就好,寒舍僻远,不敢劳大驾拜访。”就在他二人说话间,赵元翼又走近了几步,距石台不过几丈远近。
拿方天画戟的那神将见赵元翼不退反进,不禁心生怒气,喝道:“呔,你这道士真不识抬举,我兄弟好话说尽,你却执意不退,是觉得我等说笑不成!”方天戟抬起一伸,叫道:“来,让本将领教你的本事,瞧瞧你有何能耐敢在这里磨嘴皮子。”说着,跳到距赵元翼两丈处。他跳下时方天戟始终向前长伸,落地后戟尖离赵元翼的面门不及一尺。
慈玄唬了一跳,手提风霜剑慢慢走到赵元翼的身畔,准备应战。
赵元翼身无半点法力,与飞廉大战,那是孔宣暗助的缘故。他深信孔宣也必来相助,上前一步,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方天戟的一角,欲说几句场面话,便要开打,一瞥眼,见这天将腰间挂了一张短驽,当即想起孔宣被弹弓打伤的事来,叫道:“好啊,果然是你做的,还有什么话说。”猛地欺到这神将身前,伸手便去夺他的短驽。
这天将怎容他近身,方天戟一收一挡,抵在了赵元翼的胸前,怒视他道:“你满口胡说,以为本将不敢出手吗!”
赵元翼嚷嚷道:“敢,你当然敢,你连仙兔都敢用弹弓打伤,还有什么不敢的。”天将喝道:“你又胡说,什么弹弓神兔的,再不离开,方天戟可不管你是什么来路。延明,你去查看一下,咱们可别中了妖人的道。”他见赵元翼明知自己是天将,还愈发胡闹,疑心他欲图不轨。那使锤的天将应声而去。
赵元翼道:“你不承认,好,我问你,你腰带上挂的是什么?”天将低头瞧了眼短驽,将方天戟一抖,道:“你问什么,这是本将防身用的短驽,不是你说的弹弓。”赵元翼道:“短驽,弹弓还不一个样,总之,你打伤我府上的仙兔便是不应该。”
天将见赵元翼蛮不讲理,忍无可忍,大声道:“亮兵刃吧,本将戟下伤敌无数,却没有一个是手无寸铁的。”赵元翼道:“好,拿剑来!”慈玄将风霜剑递给了他。
赵元翼瞧了一眼,道:“不要这把,我要用轩辕剑好好教训这位大将军,好为咱们府上的兔子出气。”天将眼中斗然射出寒光,冷冷地道:“你有轩辕剑,这么说,你们是冲恶神来的了?”目光在翼玄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并未发现轩辕剑的影子,心想:“轩辕剑百年前便失踪在弱河,他们怎么可能得到。”
慈玄在登峰前就将轩辕剑隐在背后,怕的是让天将识出身份。赵元翼张口要轩辕剑,是故意为而,见慈玄不肯拿出,说道:“庄主,快拿出来呀,没有轩辕剑,咱们可斗不过他,斗不过便不能替兔子出气。兔子如果出不了这口气,它岂不是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