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道:“那就是我。好了,你快拜师吧。”赵元翼见他是盛名卓著的大明王菩萨,不由的肃然起敬,至于轻视三清也恍然大悟,心想:“他是西方圣教的大仙,位高名崇,不将天尊放在眼里不算有过。”听得让自己拜师,神情登时露出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明王菩萨,我……是一剑山庄的弟子,未获……这……庄主允许……私下拜你为师,情理上……那个有些……不好吧。”
孔宣道:“一剑山庄的法术你没学几成,拘泥不化到贯通不少。慈航真人原是阐教弟子,后来转入我西方圣教,成了观世音菩萨,你不肯拜我为师,是瞧不起我西方圣教,还是觉得自己的见识比慈航真人高?”赵元翼听后,顿时惶恐不安,说道:“请明王菩萨恕罪,弟子万不敢有此心思。”他这一自称弟子,也就认同了拜师的事。孔宣喜气洋洋道:“既然不是,那你跪下来磕头吧。”
赵元翼只得跪下来磕头。他边磕,边暗自宽解道:“像观音大士这等身份尊贵的五方五老都改换了门庭,我不过跟别人学几样仙术,就算师傅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想通这点,他头越磕越是自然,足磕了十几个,方才停下。孔宣扶起他道:“为免你难做,你拜我为师的事,我决不向外吐露一个字。”
赵元翼喜道:“多谢师傅,这样最好了。”霎时间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肯请师傅释疑。”孔宣道:“你说。”赵元翼道:“仙术是多少修仙之人梦寐以求,却又不可易得的东西,你和玉虚宫却主动向我传授,为什么?”孔宣道:“嗯,问的好,不过现下最要紧的是救你师兄,至于其他,咱们师徒来日方长,等师傅闲暇时再向你详说,怎样?”
赵元翼寻思:“神仙做事往往令人不可思义,他这样做,想来自有他做的道理,何况这一切又全然是对我好,倘再执意追问,是吹毛求疵,不通情理。”想到自己对他和陆压多有失礼,他二人却一意开导自己,教授仙术,心中不由的有些内疚,恭身说道:“师傅,弟子先前多有不敬的地方,还望您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你宏识博见,传授技艺的事虽不肯明说,但为弟子着想是确定无疑的。请师傅放心,弟子今后再不问此事的了。”他这几声师傅是发自内心所叫。
孔宣听了更喜,安慰几句,便先教赵元翼念避火诀。这避火诀共有六句,每句六字,共计三十六字,是当日太上老君降服火神共工时所创,后来说与了元始天尊,再由元始天尊传播开来。避火诀与避水诀同是仙家玄功,按理说使这两样神功,需得有一定的修行才行,但孔宣身为大明王菩萨,法力无边,避火术在他眼中不过是微末功夫,纵使赵元翼没有半分修行,教他也不费吹灰之力。待赵元翼能熟背避火诀后,他又指点他如何导引,踵息,守一等玄功窍门。
赵元翼得他口诵比划,不到半个时辰便将避火术学了个大样。孔宣即又变出一柄青光剑,将降龙剑法施了一遍,道:“此剑法上古时曾大败古龙与麒麟,今日用它降服开明兽自然不在话下,但你身上不具一丝法力,只怕力有不逮。”说完凝望赵元翼,半晌不语。赵元翼静等他开口,不敢插话。
过了一会,孔宣沉吟道:“为师到有个主意,只是说出来,恐让你觉得胜之不武,瞧不起师傅的做为。”
赵元翼道:“师傅,您这是哪里话,弟子道行微末,不能救师兄脱身,放眼敝庄,又没有一个是开明兽对手。您出手相助,敝庄和弟子都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有……那个瞧不起之说。师傅放心,无论您做什么,等三师兄救出来,敝庄上下对您绝对翘指称赞,没一个会有妄言。”孔宣道:“为师救人的事不想让人知道,也不在乎别人有什么说词。”说到这里,眼睛里忽然露出柔和,接着道:“元翼,为师救你师兄,是因为你的缘故,你为人光明磊落,倘见了师傅的手段定然心有不齿,不肯再学仙术,亦或学时不肯尽心。”
赵元翼听他说的真诚,心中大为感动,暗道:“师傅与开明兽相斗,无论使什么手段都是为了救三师兄,理所应该,但他却担心我的感受,若非一心想收我为徒,把我看的极重,断不能这样,有师如此,还有什么说的。”慨然道:“一切都有师傅来拿主意,无论什么,弟子都绝无异议。”
孔宣一脸轻松,道:“你这样说,师傅再无顾忌了。”将剑柄倒转递向他,道:“降龙剑法没有法力作辅固然难克大敌,但有为师相助,你也无需担心。”赵元翼接过剑,道:“弟子不担心。”
孔宣道:“临来时我已经筹划好了,咱们这样,你只需把招式比划出来,到时我暗将自己的元神附在你的剑上。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你与它斗势,为师与它斗力。那灵兽再怎么厉害,想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赵元翼心道:“师傅是菩萨,无论智谋,神功都胜过开明兽百倍,降它易如反掌。只是我的功夫徒具其形,到时怕支持不住。”心念一转,说道:“师傅,弟子有个主意,不知成与不成。”孔宣道:“嗯,你说。”赵元翼道:“以师傅的神通定然会玄功变化,你变成弟子的样子与它斗岂不更好。”孔宣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只是那开明兽灵犀异常,被它识破真身可就不好了,除非……”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赵元翼道:“除非什么,师傅请说好了。”孔宣一摇手,道:“算了,还是用我那法子吧。”赵元翼道:“师傅,弟子与它实力相差太大,仅凭手中兵刃远非对手。”孔宣道:“这个不必担心,师傅传你套腾云驾雾的本事,到时你只管闪转腾挪,虚使剑招。”赵元翼愕然道:“师傅,腾云驾雾要有御风术的基础,弟子现下连飞身术也不会。”孔宣道:“那有什么,教者不墨守成规,学者不拘于常理,只要有心去学,很快便有小成。”恰在这时,半空中飘过几朵白云,孔宣抬手一指道:“看那片云彩,师傅保你半个时辰能飞上去。”赵元翼伸了伸舌头,只觉难以置信。
孔宣道:“你不信?那好,师傅送你一粒玄天丹,服了它可增百年功力。”手掌一翻,掌心赫然变出了一颗鸽蛋大小的朱丹。赵元翼对孔宣越发叹服,说道:“多谢师傅。”孔宣道:“这算什么,师傅的能耐多着呢,快接过去吃了它。”赵元翼信手捏起玄天丹,放在唇边用牙齿咬了一下,入口一阵清香冰凉。
孔宣道:“玄天丹是九天玄女用天河玉珠草混合灵山莲花蕾,再加上昆仑山的七心莲等八种仙草和仙果制成,能祛先天浊气,轻身健体,增添百年修行,对修仙极有补助。”赵元翼心想:“广成子师傅也只修行几十年,我服了玄天丹,岂不比他老人家的道行要高?”说道:“师傅,你有几颗玄天丹?”
孔宣瞧出他的心思,说道:“玄天丹采制不易,九天玄女只送师傅一颗用此度有缘人。广成子福缘浅薄,就算再多也不能给他。”赵元翼听了这话,捏着玄天丹,犹豫难下。孔宣催促道:“你别不舍得吃了,仙丹已咬了一口,不赶紧服下,神效会很快散尽的。”
赵元翼心里替广成子可惜,应道:“是,师傅。”一口吃下了玄天丹。孔宣见他吃下,说道:“好,师傅这就给你讲腾云驾雾的大意。所谓腾云驾雾就是内修一口气,外练一身轻。三才随如意,周天化五行。你自己捉摸这句话,师傅做个样板让你看。”说完,双足踏虚,向那片白云走去。赵元翼见他身姿潇洒,仿佛闲庭散步,又是钦佩,又是向往。
赵元翼服下玄天丹不久,丹田冉冉升起一股暖气。他虽未修过玄功,却有修内功的经历,知道这是增强功力之兆,忙坐地调息,把暖气运送周身各处。岂知暖气愈升愈多,在腹中左冲右突,似要冲破全身毛窍穴位而出,渐有控制不住之势。赵元翼吃了一惊,深知全身穴位一开,不仅玄天丹生出的功力散出来,自己二十多年的修为也一并荡然无存。
赵元翼急的满头大汗,拼力压制那股暖气。玄天丹既有百年功力,又怎是他这点道行所能压制。赵元翼愈急愈惊,愈惊愈乱。这犹如江河决堤,往决口扔进一袋袋沙石虽不一定堵住洪水,却能减缓它的流速,如果任其流泻,口子就会越来越大,直至崩堤,一发不可收拾。赵元翼原有封住穴道的真气,一乱之下,全身骨骼如格格作响,血脉膨胀,几乎要暴裂开,呼吸也为之不畅。一抬头,见孔宣已迈到云上,向这边招手微笑,忙抬手喊道:“师傅!快……”突然胸中一阵恶心,跟着一股血水自口中喷出,身不由己,向旁边倒去。便在着地的一刻,他见孔宣飞身而来。此时,赵元翼只觉自己被抽筋取髓,痛苦难忍,身子已然动弹不了半分。
孔宣来到近前,扶赵元翼坐起,骇然道:“一转眼的功夫怎变成这样。”手指连点,封住他各处要穴。赵元翼缓了口气,道:“弟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玄天丹的功力太强了,弟子承受不住。”
孔宣道:“玄天丹强过你自身功力数倍,你一时克化不了,胸闷呃逆,或血象过旺,实属正常,但像这真气外泄的情形……”摇头道:“决无此理。”抓起赵元翼的手掌,便要给他输真气。赵元翼欲要撤手拒却,但孔宣的真气亦如一股细流经少商穴源源不断地通过鱼际、太渊、列缺等穴前达中府。就在真气到达中府之际,赵元翼体内突然生出一股抗力,这抗力似洪涛巨浪将孔宣的真气猛地扑出体外。
孔宣一惊之下松开了手,欲要再输。赵元翼经这一震,胸口似针刺般一阵剧疼,摇了摇手,捂在胸前,连咳几声,气喘吁吁道:“师……师傅,弟子……并无大碍,你……你别损耗真气了,不然……不然与那……开明兽斗时会伤了仙体。”孔宣道:“为师有数万年修行,不生不灭,开明兽不算什么,到是你,若不能克化玄天丹的药力,只怕对你身体大有损害。唉,也是为师疏忽了,想那玄天丹是大补之药,就算你广成之师傅服了也未必能压制的住,又怎是你不到三十年道行的人能消受的了。”赵元翼心想:“你明知道还让我服。”他既认为孔宣是一番好意,心里并不怪他。
孔宣不顾赵元翼阻止,接连试了商阳,少冲和关冲三穴,结果无一例外地遇到了阻力,一时间他眉头紧锁,苦思良策。
赵元翼经他折腾了这几次,体内真气又泄出不少,身子支持不起,以手肘相撑,歪坐在地上道:“师傅,弟子凡体受用不了仙丹,也受不起你的真气,还是算了吧。”孔宣道:“你不要瞎想,就算被勾了魂魄的人,师傅都可以从帮他地府中索回命来,何况你只是真气有差。你不要急,师傅这次从百会穴中输送,总之定要把玄天丹化作你的功力为止。”
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居颠顶,为各经脉气会聚之处,穴性属阳,又于阳中寓阴,通达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是人身紧要的大穴。赵元翼心想:“从手掌各穴输送真气我都承受不住,何况从百会穴灌入,只要稍有差池,我非丧命不可。”见孔宣手掌抬起,大有说做就做的态势,忙强撑坐起,连声道:“师傅,弟子没有大碍了,不必您老人家费神。”孔宣笑道:“你怕师傅一着不慎害你丢了小命吧。哈哈,你这是不知道师傅的能耐,我告诉你,地藏王菩萨是师傅故交,十殿阴君见师傅磕头,倘若真害你丢了性命,师傅再找回来就是。”说罢,身形一晃,手掌倏然按在赵元翼的百会穴上。
赵元翼见无可拒,无奈道:“师傅,你一定要谨慎些。”话声方落,只听孔宣“哎哟”一声,随之又听得一声“扑通”,似是他摔了一交。
赵元翼大是惊异,扭头看去,只见孔宣躺在距己丈余的地方,手捂胸口,正自呻吟,心中奇道:“师傅法力无边,是谁把他摔成这样?”口中道:“师傅,你怎么了?”
孔宣以手撑地,勉强坐起。赵元翼见他神态狼狈地望着自己,眼中充满了奇异,心中嘀咕:“他是怕我吗?”说道:“师傅,我起不了身,你没事吧。”孔宣愣了半天,没头没脑地道:“咦,你怎会没事。元翼,你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赵元翼一怔,道:“没有啊。师傅,谁摔的你?”孔宣神色尴尬,笑了笑,低头不答。赵元翼慢慢挪向他。孔宣见他来到近前,眼中闪出一丝惶恐,身子竟向旁边挪开一步。赵元翼以为他受了伤,不想让自己瞧出,关切道:“师傅,你可是受了伤?”孔宣唔唔道:“你不要多想,师傅是金刚不坏之体,怎会像你们凡人一样受伤,我要运功调息一会,你……你离我远些,可别伤了你。”
赵元翼听他语声有异,目光游离,不敢与自己对接,显然言不由衷。他心中疑惑不安,凝望着孔宣,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两人闷坐了一会。孔宣忽道:“我向你百会穴输真气时,你觉得怎样。”赵元翼见他说话,暗放了心,说道:“你输真气了吗?我方才听到师傅叫了一声,然后便见师傅摔倒,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师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孔宣仍是不答。片刻,说道:“想不到你体内的玄天丹这样霸道,不行,我一定再想办法化解它。”
赵天翼抬头望向南天,见日影将近正中,心里有些焦虑,说道:“师傅,这时辰……咱们还是救人要紧。”孔宣道:“不急,离午正还有些时刻呢。”赵元翼道:“可是……。”孔宣道:“师傅说过了,与开明兽当面相斗,非惹出一场争执不可。元翼,你不想看到三界失和吧。”赵元翼心道:“神仙们个个法力高强,起了争执还了得。”忙道:“不想,当然不想。就算三师兄葬身弱河底,也不能让师傅难做。”孔宣道:“难做的不是我,是你们一剑山庄,事情闹大了,一剑山庄首当其冲第一个受牵连。”赵元翼诺诺道:“是,弟子急躁了。”不敢再催。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孔宣道:“我还有个法子,方才本来要说,因怕你不肯答应,没有说出来。现下为了救人,不得不说了。”赵元翼自身上要穴被封后,体内真气渲泄不出,胸腹,血管,乃至皮肤胀的极为难受,听孔宣说又有法子,以为他要给自己输真气,心里十分的不情愿,皱着眉头道:“师傅,是输真气吗?”孔宣道:“再输真气来不及了。我想借你的躯体一用。”赵元翼奇道:“借躯体?这怎么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