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泰吃了一惊,道:“征讨刘汉国?”灵兮子道:“怎么,柱国以为此计不妥?”韩元泰道:“刘汉王暴虐无道,人心尽失,大王出兵讨伐,上合天理,下解黎民,这是正义之举,比征讨南朝要容易多了。”
赵元翼深识黄元兴的才干,知道领兵作战非他所能,此计他决想不出,心中疑道:“若是灵兮子的诡计,他不过修行多年的道士,又怎想出这等奇谋?”只等灵兮子笑道:“连柱国都认为此计可行,刘汉灭国的时日不远了,哈哈。”韩元泰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莫问道:“韩大人若再没有别的话,我和国师要告辞了。”韩元泰道:“你们要走?”莫问道:“韩大人有事?”韩元泰沉吟道:“不算有事。国师知道老夫有妖镜,却不知我如何得来,为何不问?”灵兮子笑道:“妖镜已在我手,妖魔被收入混元瓶中,还有什么可问的。韩大人,妖镜的事就此了结。”韩元泰道:“国师宽宏大量,老夫并非担心此事再被追究,而是邺城有……”
灵兮子截断他的话道:“天王旨意即刻就到,你我齐心,共图大业,一统江山,就在眼前。至于别的事,嗯,不必说了。”
二人又分说了几句,赵元翼听出韩元泰愈是想说,灵兮子愈是阻他说出,心想:“这妖道欲擒故纵,不知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韩元泰屡被阻住话题,心中一急,提高嗓音道:“国师,邺城有妖魔余党。”灵兮子道:“柱国指的是?”韩元泰道:“老夫话已出口,不敢再隐瞒国师,那妖镜正是华清宫的人所送。”灵兮子道:“哦,是谁?”语声中一点也不惊讶。
韩元泰忽然叹了口气,道:“国师,我明知那人奸邪不良,无奈我答应他不可说出姓名,为人不可无信,即使对妖魔也是一样,此人劳国师暗中查获,老夫有愧,只能说这些了。”
灵兮子赞道:“韩大人不亏是至诚君子,对妖魔犹讲信义。多谢提示,告辞!”莫问也向韩元泰辞行。
隔了一会,只听韩元泰大声道:“国师,怡春楼花开正艳,倘两位今日无事不妨折几枝赏玩。”莫问也大声道:“这时节百花盛开,依大人主意该折何花为好?”韩元泰道:“国师要折,当然要折最艳的那枝。”莫问道:“好,多谢。”
赵元翼心想:“百花中最艳的自然是花魁,韩元泰以花来暗寓那余党的首领是紫巾,灵兮子也正找紫巾,只可惜从莫问‘多谢’两个字中,听不出紫巾是否落在了他们手里。”他痛心紫巾遭遇,更担心她的安危,忽听灵兮子道:“喂,小子,你听够没有?”
赵元翼知道灵兮子这“小子”叫的是他,本不想接他的话,忽然又想:“我何不从他口风中探听紫巾的音讯?”他明知灵兮子极是狡猾,却仍想一试,便道:“灵兮子,你让我听这些是何意?”灵兮子笑道:“不是让你听,而是想利用你来骗韩元泰,那人固执的很,如果不用这法子,他怎会乖乖替我作战。哈哈,驱万众去灭一国非我辈所长。”
赵元翼早料中了他的阴谋,说道:“恭喜你奸计得售。灵兮子,你好歹是国师身份,能豁出脸皮找如鸢吗?”灵兮子叫道:“好啊,原来你也知道如鸢。”赵元翼不答。耳听得灵兮子和莫问窃窃私语了几句,莫问道:“元翼,如果你能说出如鸢的身份或下落,念在咱们同门一场,我一定设法给你找具肉身,怎样?”
赵元翼听他这样说,分明是没找到紫巾,心中大喜,也不理他。
莫问见他不答,又许诺出种种好处。赵元翼均置之不理,心道:“记得紫巾转述黄帝话时,说本门二代弟子只剩下五人,那日在玉虚峰的是若虚、红叶和太师父,莫问现在瓶外,另一个是檀溪,还是黄叶?”他低头沉思檀溪和黄叶两人谁生谁死,死者又被谁所害,与莫问的话再没听进去一句。
莫问见他不应,便不再言语。忽然之间,赵元翼只觉眼前人影晃动,他当即想到是紫嫣,叫道:“紫嫣。”抬眼一看,只见紫嫣背向他,用手支颐着下巴,正凝视缥缈无边的云雾,这情景仿佛月中仙子,美到了极至。
赵元翼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紫嫣背后,轻声道:“紫嫣,你这几个月去了哪里?”紫嫣缓缓地转过身,只见她一张俊俏的脸上仿似落了层厚厚的冰霜,雪白晶莹,双眼依旧无华,眼角显得忧郁,纱衣轻脱了几许,露出了颈项和两边的锁骨,线条优美,动人心魄。
赵元翼那日并没有仔细看她,今日一见,心道:“她虽然是恶神,但举手投足间冷颜飘逸,把许多仙子都比了下去。”
紫嫣轻启薄唇,细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时间过去了数月?”赵元翼听她语声温和,显然是心中之气已消,心下暗喜,道:“是听灵兮子说的。”但凡人心有所喜,面上便藏不住。紫嫣见他神采飞扬,嫣然一笑,问道:“灵兮子并未说什么好话啊,你高兴什么?”赵元翼道:“啊,原来你听到了?”紫嫣笑道:“咱们同在一个瓶中,瞒不住你的,自然也满不住我。”说着,小嘴一撅,不悦道:“怎么,莫非你心里想着那个如鸢,却要瞒着我?”
赵元翼见她嗔笑不拘,话中含有醋意,心头又是紧张,又是害羞,说道:“我哪里瞒你了,如鸢即是紫巾。”当下讲了紫巾在怡春楼的经历。紫嫣听了,黯然神伤。
赵元翼知她二人情深,正要劝慰几句,紫嫣却又欢颜一笑,道:“赵世兄,我想明白了。”赵元翼道:“你想明白了什么?”
紫嫣仰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可看出这几个月我有什么不同?”赵元翼一怔,道:“什么呀?”
紫嫣脸色微变,霍然转头侧向,微怒道:“你根本没有看我,男人眼中只有美女,即使圣仙也不例外。”
赵元翼猛然明白了她出现的原因,心想:“瓶中既无胭脂水粉,也无丽装盛服,她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先不说花了多少心血,单改自矜,换作妩媚的勇气,比那日提出求欢就足以使人怜惜百倍。”忙道:“紫嫣,你今日打扮的比仙子还漂亮呢。”紫嫣转过身来,喜道:“真的?”赵元翼点了点头。
紫嫣道:“那我求你帮忙的事怎样?”赵元翼面露难色道:“这个……”他说着话,目光始终注视紫嫣,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企盼殷殷,实在不忍再拒她所求,但一想起做那事,又情非所愿,说道:“这种事吃亏的是女子,我怕负你的情。”紫嫣听他言语松动,忙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做这事只是想回归原身,报辱身之恨,没有真情。”说完,背向赵元翼,解下了长衣。
赵元翼愕然,见紫嫣转眼便将自己脱的一件不剩,心中斗然慌乱、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女子身体。紫嫣肤白胜雪,右手轻轻地向后拨弄耳畔的发丝,便似待宰一头的羔羊,口中轻轻地道:“你准备好没有?”
赵元翼如醉如痴,再也难以自禁,和身一扑,但听紫嫣嘤咛一声,触手只觉她肌肤虽不如凝脂,然滑若无骨,娇媚胜却人间无数,渐渐达到飘飘欲仙,生死分离。便在这生平从未有过奇妙之中,什么清规戒律,恶神圣仙,往事种种,全不济这一刻欢愉,也全都抛到了脑后。
过了良久,紫嫣轻轻地翻身坐起,缓缓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瞧了眼躺在身畔的赵元翼,见他双目痴呆,面色安祥,嘴角边流出笑容。她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想起了方才的情形,心中一羞,低下了头。
赵元翼欢畅过后,越想越觉得有负紫嫣,一转头,见她原本苍白的脸庞添了几许粉嫩,惊讶道:“紫嫣,你的脸?”翻身坐了起来。紫嫣听他语声诧异,手掌慌忙在面颊上一阵乱摸,并未觉出异样,心中略定,转脸面向他,问道:“怎么了?”赵元翼道:“你脸色变得红润了。”
紫嫣听后,脸上有些发热,低下嗓音道:“赵世兄,你会不会认为我下贱,而轻视我?这种事女子不会主动,我是无可奈何。”眼圈一红,忽然有湿润之感。这次她没等赵元翼察觉,便先自惊道:“我的眼晴!”
赵元翼闻声瞧去,只见她精眸闪烁,眼眶中噙满了晶莹的泪花,欢声道:“紫嫣,你眼中有了泪水!”
紫嫣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扑簌簌向外流出,哽噎道:“流泪对世人来说再正常不过,我却是可望而不可及。赵世兄,这几千年来,我……。”说到这里,她鼻尖一酸,扑到赵元翼怀中,痛苦不止。
赵元翼想到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泰然用手掌轻抚她的后背。
紫嫣心知方才有强迫之意,这时见赵元翼主动安抚,芳心窃喜。她所以求赵元翼行夫妻之事,是想借助他数万年修成的元阳化去自己体内的戾气。这戾气是阻她修成真仙的魔障,若不能清除,即使度一万次劫,也终是游离天庭与世间的恶神。
几十年前,她听闻赵元翼的前身要转世化解一场千年恩怨,向黄帝提出,愿去人间做普通女子,修成真身。常言道:“知子莫如父”,黄帝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因此严词以拒。后来紫嫣又转求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洞悉古今往来,三界诸事,深知孔宣的身份特殊,诸仙中惟有准提道人这释道双修之士方能出手相止,想到只有增添准提在人间磨难,才可根除孔宣心中的怨气,便答应了紫嫣。
那知黄帝知道后,明里不好驳天尊的面子,暗中想法设法将他二人分别引到一剑山庄和玉虚宫修行,心想:“世间总没有道士和道姑结亲的道理。”
元始天尊见黄帝执意阻拦也就听之任之。黄帝恐女儿转世后记起前事,便在她即将投胎的一刻,抹去了她的记忆,让她走完人世之后,复回原位。
孰料事与原违,由于孔宣从中掺和,赵紫两人的肉身终是结成了一体。元始天尊向来遵循天道,黄帝见没有他二人的元神,也就顺了孔宣的意,两位圣仙均未加干涉。
那日紫嫣元神未离肉身,与前身的事半点不知,待元神离体,记起往事,去找赵元翼,不料撞到孔宣手中。孔宣也有洞天之能,当即将她捉入混元瓶中。紫嫣在瓶内一呆十余年,与外事不知,却无日不想赵元翼。
此时,她见赵元翼对自己如此亲昵,心中百感交集,柔声道:“赵大哥,只怕你还要帮我几次才成呢。”赵元翼有些不肯,说道:“你已经变化许多了,还需要再做?”紫嫣道:“我试过了,一口真气总提不上来。”
赵元翼又要再说,蓦然间想起一事,一把推开她,说道:“不好。”紫嫣正当情浓迷乱,右臂一弯,勾住他的头颈,道:“哪有什么不好了。”便在这时,只听灵兮子忽然笑道:“小子,在里面呆的可舒服吗?”赵元翼担心的正是这事,听了这话,不由的面红耳赤。
紫嫣却不羞不耻,慨然道:“赵大哥,咱们两情相悦,情深所极,所做的事符合天地礼仪,何必再乎这道貌岸然,心底阴暗之人的言语。”赵元翼道:“可是……”灵兮子鼓掌笑道:“说的好。两位一个是上古恶神,一个是洪荒时便修成的金仙,如今夫妻好合,做下销魂蚀骨的事,果然妙的很,好的很。哈哈,如果孔圣仙知道了不知怎样开心呢。”话声未落,便听到莫问附声而笑。
赵元翼无地自容,说道:“咱们做的那些事全让人家看在眼里了,这可如何是好。”紫嫣恐他这一害臊,不肯再与自己结合,将嘴巴贴在他的耳畔,轻声道:“赵大哥不必忧心,灵兮子只是听到了咱们的声音,看到咱们那个……”
赵元翼大喜,问道:“你怎么知道?”紫嫣道:“你轻声些。我在这瓶中呆了十几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赵元翼哦了一声,心中仍有些不安。灵兮子取笑了那两句,再听不到他任何声音。紫嫣又拿肉身成亲的事劝解赵元翼。赵元翼眼见事情已露,只得慢慢放开心怀。
嗣后,赵元翼问紫嫣:“咱们同是转世,为何你元神出窍后可知道前世,我却不能?”紫嫣转世只为得赵元翼之助,对许多前因不及紫巾知道的清楚。她想说不知,又恐他多心,于是欺骗道:“我所以知道,是因为这十几年我每日潜修玄功,渐渐开了天眼。”
赵元翼信了她的话,说道:“原来如此。”紫嫣趁势劝道:“从即日起咱们两个双修,这样你的天眼也可以开启,前生的事不必再糊里糊涂。”赵元翼默然不语。接下来,紫嫣或缠或求,让赵元翼帮自己练功。幸喜灵兮子再没有打搅,赵元翼大着胆子,十求九允。
如此过了不少时候,紫烤神功进步神速,赵元翼却依如初时。他见紫嫣招式狠辣、怪异,无一样来自玉虚宫,便问她可是前身学来。紫嫣点头称是。赵元翼恐她练下去会乱了心智,难成真仙,欲要劝止,又想她本就是恶神,初衷为了雪恨,也就任她胡为。
紫嫣初求赵元翼时,心中并无把握,待见元神与元神结合仍可得偿所愿,对赵元翼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便想教他几套得意的神功聊做弥补。但想到他前身是圣仙,自己这点神功在他面前不过雕虫小技,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她可不知,所谓元阳化解戾气,好比汲水以灌禾苗。用之得当,不仅可以重造新身,就算位列仙班,也是指日可待;若是用之不当,那赵元翼数万年修成的元阳,将会被她慢慢耗费矣尽,自己却十不得一。紫嫣不得其法,浑噩间已使赵元翼散失了数千年的道行,兀自蒙在鼓里。
待他二人又一次结合后,两人并肩而坐。赵元翼随口问道:“灵兮子是如何当上的国师?”问灵兮子势必提及黄元兴,赵元翼话一出口,便即后悔。紫嫣念他援手之德,加之神功渐复,身上皮肤也与世间女子无异,对黄元兴糟蹋自己肉身的事不是先前那么痛恨,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在瓶中听得断断续续,很不成章文,要慢慢的讲才行。”
紫嫣是这样说,赵元翼却不想让她讲,寻思要找什么由头岔开话题,眼前忽然闪出了延清和延明,问道:“这多日来怎不见那两个天将?”紫嫣道:“什么天将?”赵元翼说了。
紫嫣道:“我被捉进这瓶中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孔宣说的,他说:‘灵兮子,混元瓶暂且交你保管,日后我有大用,你可要仔细了。’往前都是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赵元翼道:“这话是何时听说的?”紫嫣摇了摇头,道:“自孔宣说了那话后,我再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赵元翼默算自己初次进混元瓶的时日,是紫嫣进来之后,然而没有见到她,心想:“这一定是孔宣使的仙法。那两个天将身份特殊,混元瓶固然法力不小,可天庭神仙众多,长久以后,终能查知清明两将下落,孔宣为免尴尬,或把他们移到了别处。”转念又想:“看孔宣行事,他并不担心得罪天庭,再者他明知紫嫣身份,仍将她捉进混元瓶,自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为何有些事却不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