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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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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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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人缘》连载

第五十一章 边城密议

另一人道:“张将军,怎好每次都坏你的钱,等大王赏赐下来,我请大伙一醉方休。”眼光向左右一张,又道:“不过咱们现下刚过了边境,依卑职愚见,凡事还是小心些的好。”那张将军望着他道:“葛都尉仍是这么谨慎。好,今晚只略尽些意思便了。”话刚落地,有两人取笑葛都尉胆小,葛都尉笑而不理。众人说笑来到一家名叫“福来居”的酒楼。只见门口拴马桩前有五六匹马正埋头吃着草料那张将军凝目瞧去,见这些马匹四腿修长,身驱高大,不禁赞了声:“好马!”

赵元翼始终在这五人身侧,他听了张葛两人的话,心想:“常言道:‘酒后易失言’,今晚或许能知道这些人的来历。”见酒保将张将军等人迎进大堂,当即跟了进去。这五人的坐骑自有店里的伙计照应。

张将军等人迈进大堂,有一人闭上,鼻子深深吸了一吸,大声道:“酒保,你这店里有二十年的杜康!”那酒保翘指赞道:“客官好灵的鼻子,本店的确存有二十年的杜康。”

那人笑道:“张大哥,怎样,要不要尝尝?”张将军大手一挥,道:“咱们进店不就是为了喝酒?店家,把你店中那二十年的杜康先搬一坛来。”酒保扬声答应,又问是否要去楼上雅间。张将军道:“不用。”酒保便引他们来到一张靠里的桌前坐了下来。

张将军抛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吩咐酒保整治一桌上等的菜来。酒保收了银子,去后堂交待去了。此时,外面已全然黑透,但堂中燃有数十枝蜡烛,亮如白昼。

大堂内原有三桌客人,众人各顾吃喝,以为张将军这些人是哪位大官派出办事的家丁,只在他们进门时瞧了一眼,不再理会。赵元翼在这五人的邻桌选了一张空位,坐了下来。

不久,各种菜肴流水价摆在了张将军等人的面前。上菜之际,酒店又来了两批客人,其中一批选中了赵元翼所在的桌子。赵元翼只得让开,他见那葛都尉旁边正好有一空隙,便移步走了过去,靠墙而立。

几杯酒过后,张将军撕下一只醉鸭腿,咬了一口,即又放回盘中,道:“这店的酒到也罢了,菜却不及咱们邺城的爽口。”他是这样说,不过仍将咬下的鸭肉细细嚼了一番,才咽了下去。

先前称呼张大哥的那人道:“那是当然。邺城是什么地方?大赵国都城,九州繁华之所,自是什么都强过其他地方了。”张将军笑道:“嗯,怡春楼的小娇娘们一个个如花似玉更是不错。”葛都尉跟着笑道:“张大哥可别提这茬了。”张将军道:“为什么不提?”葛都尉道:“咱们这趟差一出就是一个多月,如鸢姑娘怎能耐的住寂寞?只怕早觅新欢了,哈哈。

那人名叫黄兴,葛都尉口中的如鸢是邺城怡春楼的一位歌妓,人有倾国倾城之貌,才艺不让当世大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意这位让邺城达官贵人做梦想得而不可得的佳人,却偏偏对貌不惊人,斗大字不识一篓的粗鲁军汉黄兴情有独钟,如此大出意料之外的事,自然引起许多人嫉恨,但黄兴身份特殊,众人虽恨,却也不能拿他怎样。葛都尉说这话,是因为他心怀醋意,想借着酒劲嘲笑黄兴。

另外两人一个姓谭,一个姓郑,与葛都尉心思相同,碍于黄兴的情面,想沾染如鸢不敢,欲罢不能,心中早存有不满了。待见到葛都尉出口嘲弄,姓谭的笑道:“如鸢姑娘娇媚无骨,乃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喜欢的是有潘安之貌,相如之才的小白脸,似黄兄弟这等魁梧健壮的汉子,徒有那个孔武之力,如鸢姑娘跟了他,嘿嘿。”葛都尉道:“怎样?”姓谭的道:“黄莲做木鱼。”张将军奇道:“这话怎么说?”姓谭的道:“外头体面,心里苦。”

张将军哈哈大笑,说道:“你别胡说,如鸢姑娘还有舒服的时候呢。”姓谭的道:“张大哥的话当然不假,但让如鸢姑娘舒服的可不只一人。”张将军吞了口馋涎,道:“邺城谁还有这福气?”姓谭的道:“这事要问郑兄弟,他最清楚不过了。郑兄弟,你来说说吧。”说着向姓郑的一丢眼色。黄兴因张将军也跟着取笑,不好发作,便只顾饮酒。

姓郑的见黄兴这样,惟恐惹恼了他,于外人面上不好看,呵呵一笑,道:“喝酒,喝酒。”端起身前的酒杯仰脸喝尽,即而斟满,举起来欲再饮时,姓谭的见他不肯接话,说道:“等等,郑兄弟,咱们临来的前晚你去见了如鸢姑娘,是不是?”此话一出,举座愕然。姓郑的更是吃惊不小,端酒杯的手微一颤抖,泼出不少酒来,忙放在桌上。

赵元翼听张将军提到了邺城时,心想:“他们既是邺城来的,那赵天王与黄元兴便无干了。”他不愿听风月之事,本拟离去,转念又想:“这些人自邺城而去昆仑山祭奠什么吴道长,往返数千里之遥,若无重大缘故,断不能如此。”遂又耐下心听他们闲谈。

姓谭的见姓郑的失态,笑道:“郑兄弟,你不会真去怡春楼了吧?”目光瞧向黄兴。他刚才说姓郑的去见如鸢,不过是想变着话取笑黄兴而已。

姓郑的口唇一张,方要说话,张将军笑道:“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意,如鸢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娼妓。黄兄弟,就算郑兄弟真睡了如鸢,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哈哈……

张将军的嗓门本来就高,几杯烈酒入腹,声音没了把控,笑声将堂中的嘈杂声全压了下去。

堂中有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向张将军打量一眼满面红光,一副酒后失态之状,继而又吃喝起来。

姓郑的确实去会了纸鸢,不过此事他做的甚时隐秘,连老鸨都惊动,姓谭的又是如何得知?眼见黄兴脸色由黄变红,又由红变青,心知此时安抚他才是首要,便道:“黄兄弟,张大哥说的是玩笑话,你万可不要当真。”斜眼向姓谭的一瞪,责道:“邺城谁不知道大王对黄兄弟另眼相看,而黄兄弟又最喜欢如鸢,你编排我也就算了,断不该牵扯到如鸢姑娘。”姓谭的见他提到大王,不敢再多说一句。

张将军端起酒杯道:“黄兄弟,兄弟之间开几句玩笑可当不真,来,咱们共同饮了这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黄兴受众人消遣,更让姓谭说中心事,心里不痛快,可嘴上不好说出,便自斟自饮,连喝下好几杯,仍不停下。余人见此,各端起自己的酒杯,闷声相陪。

赵元翼以为他们再无话说,不料张将军劝了几杯,化解了尴尬之后,忽然叹了口气。余人相视一怔,姓谭的道:“张大哥有烦心的事?”张将军道:“是有烦心事,不过这事可不单是我一人心烦,而是咱们所有……”说到这里,他低下声音道:“是让咱们都烦心的事。”姓谭的道:“张大哥指的是……

张将军道:“大王又要对南朝用兵了,这战事一开,你我可要难做了。”姓谭的道:“张大哥,咱们是赵天王的亲卫,冲锋陷阵不用咱们,有什么难做的。来,喝酒。”端起酒杯便饮。

张将军身为将军,其心却十分仁慈,来不喜用兵,方才想起离邺城时,有人向他说,大王又要南征他自知无力阻止,当时一字未说,但心里存下了不满。这多日压抑下来,眼看回到邺城,便要随军做自已极不愿做的事,酒后忍不住说了出来话一开口,心里情绪斗生,伸掌在桌面上轻拍了一下,道:“你不是不知,大王每次出征都要抓许多百姓回来,那些抓来的百姓被大王当猎物一样或杀,或分随意处置。分了的也就算了,该杀的可全是咱们羽林军来做,对那些老弱妇孺,每次拔刀我都忍不下心来,可又不得不杀,唉!”

他二人是低声交谈,邻桌的客人都听不见。赵元翼却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赵天王的心肠怎这样狠,皇帝也不管他吗?”目光从这五人脸上一一扫过,只见张将军浓眉大眼,国字脸,颌下留有一丛黑黑的胡须,年纪约在四旬;黄兴的眼晴较张将军小了许多,面上有些许麻坑,颌下光滑,阔嘴巴,模样与黄元兴有几分相像,年纪在二十上下。葛都尉的个头在众人中略矮,但肩宽膀圆,身形壮硕上胜过他人,年纪与谭郑两人差不多,均在三旬左右。

赵元翼见姓谭的眼光犀利,说话时眼睛盯着对方似是想看穿人家的心事,心想:“这人应不及张将军实诚。”只听他道:“张大哥,咱们兄弟有吃有喝,闲时玩乐,你又何必操那份心。”张将军道:“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这些年跟大王吃喝不愁,还有官做,人人敬仰咱们,可也不能忘了身份。”

葛都尉三人见张将军谈及赵天王,只顾埋头吃喝,谁也不插话。张将军道:“黄兄弟,回邺城后我要向大王进言,你跟不跟我去?”

黄兴迟疑道:“我只是校尉,位卑言轻,还是不去了吧。”

说话之间,一坛二十斤的杜康喝下了大半。张将军见黄兴怕事,酒气上涌,眯眼望着他,抬高声音道:“在赵天王眼中,你这个校尉把许多将军都比下去了。”

此时,大堂中还剩下两桌客人,众吃客听到“赵天王”三字,匆匆结帐而去。

张将军见客人散尽,又将声音抬高了一些,说道:“葛兄弟,咱们可不能忘了自己的出身,不管大王同不同意,我决意冒死上奏,劝朝廷取消南征。”一语方息,忽听楼上有人喝道:“何人在妄议朝政!”

众人一怔,张将军“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仰面说道:“是本将军!”楼上那人笑道:“你这将军好威风,让本官看看你生的什么模样。”随之从栏杆处探出一个又圆又胖的脑袋。

张将军见了那人,只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无语。众人向楼上瞧去,葛都尉当先站起,脱口叫道:“柱国大人!”那人竟是赵天王朝中的柱国大将军韩元泰。

韩元泰顺楼梯一阶阶走下,他身后跟了几名劲装结束的大汉,人人腰悬一口宝剑。赵元翼不知柱国是什么官职,但见张将军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想来应该不低。

赵元翼从未见过世间高官,这时有此机缘,凝目向那柱国大人瞧去只见他年约五旬,头戴方巾,穿紫色绸衣,身形略胖,银须及胸,手拿折扇,乃是儒士打份。

张将军不意在这偏远镇上能遇到朝廷大员,想到自己失言,酒气顿时吓走大半,拱手道:“韩大人,你怎会来这小镇的?”韩元泰道:“老夫奉赵天王旨意出使长安。”目光向众人一晃,道:“张将军,葛都尉,黄校尉,你们几位都是大王的亲卫,不在邺城护驾,如何也来到这里?”张将军听他语声变和,忙道:“卑职等奉赵天王之命刚办完差,正欲返回邺城,不想在此间遇上了柱国大人,幸何如之。韩大人,倘若不嫌,同桌共饮几杯如何?

韩元泰道:“老夫今晚还要赶路,日后有机会再讨喝不迟。张将军,请借一步说话。”说着走到五丈外的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张将军不知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满腹狐疑地走到近前。赵元翼自然跟着他。

韩元泰命张将军坐下。酒保见这两拨人来头势大,想躲又不敢躲,只好由掌柜的陪着战战兢兢地过来招呼。韩元泰命他们退下,并让人赏了一锭银子。店家千恩万谢的去了。

韩元泰道:“张将军,你方才说要冒死上奏,阻大王南征,不知此话是酒后信口一说,而是出自肺腑之言?”

张将军是殿前卫将军,单名一个栋字,他素闻眼前这位韩大人在朝廷四位柱国大将军中最忧国忧民,也不欺瞒,道:“张栋固然职微,却是位卑不敢忘忧国,方才之言是真。”韩元泰道:“将军此心让老夫佩服。国家正值草创之期,本应息兵养民,可大王年年征战,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张栋点头道:“是,正是如此。”韩元泰接着道:“更糟的是北方蛮族蠢蠢欲动,西面刘汉国明里讲和,暗中则连络南朝与我为敌,南朝是蓄甲练兵,无日不想夺去的失地,如今三面环敌,防备犹恐不及,大王却计议南征,倘或失利,离亡国不远了。”

张栋连声道:“对,对,韩大人言之有理。这些道理我说不出,不过心里明白,天王要做的事行不通。

赵元翼对韩元泰的话似懂非懂,在昆仑山,听上代弟子谈论时局时,他们说的都是司马氏当政,所谓的刘汉早已时过境迁。只听韩元泰又道:“老夫说这些并非让你明白,而是不想让你上奏。”张栋大感意外,说道:“韩大人,大赵国貌似强大,实则危机四伏,这是朝中许多大臣都看出来的,他们不敢说,是怕大王见怪,我不过是个四品武官,即使所奏不准,凭着大王对我的信任,那也是说错了话,怕他什么。” 韩元泰道:“大王是创业之主,于天下大势,臣子忠奸明白的很。因此,臣子所言就算不准,也不至于获罪。老夫不让你上奏是因为南征不是大王的主意。”

张栋愕然,他自青年入选羽林卫,深识赵天王虽然残忍好杀,但行事果毅,还真没有什么人都拿他的主意。赵元翼幼学道藏,除以修仙除魔为己任外,他事上清静无为,听韩张二人说的尽是政事,与方才听他们谈论风月事一样不感兴趣。

韩元泰道:“老夫也是最近才知,原来咱们大王这些年在朝事上一直受国师左右。”张栋道:“怎么可能?灵吉道长住在华清宫,一向深居简出,连大王都难得见他一面,他又怎会干涉国政。”韩元泰道:“这正是他可怕之处。你想,即便国师身份再高,可有君主去见而不予相见的道理,此事可以说亘古未闻。”张栋沉吟道:“国师称号是大王封的,决不能高过大王。但是……”韩元泰摇一摇手,截断他的话道:“不要说了,他们都看着呢。”他口中的“他们”是指黄兴等人。

张栋向那边望了一眼,心想:“自己身属侍臣,韩元泰贵为柱国,两人地位悬殊,亦无深交,他撇开众人向自己透露朝政,决非平白无故。”问道:“韩大人,你找末将可有什么吩咐?”韩元泰道:“我出使刘汉国是想与刘王商议两家共伐南朝的事。不过,以我对刘王的了解,他定会趁大王南际之际,联合蛮族袭我邺城。邺城是我国根本,倘若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张栋哦了一声,道:“韩大人的意思?”

韩元泰沉思半晌,道:“大王南征,其军仍然会有汤、杨、齐这三位柱国大将军统领,老夫想请将军留下这三位将军中的一位。”

张栋听了,摇头说道:“不行。韩大人,并非末将不肯听大人吩咐,而是事非末将”韩元泰似是胸有成竹,道:“靠你一人断乎不行。你不是去昆仑山祭拜大王故友了吗?依照往例,回邺城后,大王定会在宫中接见,到时你设法交给天后一包东西。然后回去静等,放心,三日内天后自会秘密召你进宮。”起身挡住黄兴等人视线,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黄绸包,递到张栋胸前,低声道:“快收起来。且记,此物干系重大,国师耳目又多,咱们的话切不可让任何人得知。”说完向张栋连使眼色,待张栋怔怔地收好黄绸包,大声道:“张将军,今日这事老夫就不告诉大王了,咱们下不为例,告辞!”转身向亲随瞧了一眼,径自向门外走去,掌柜和店里的伙计忙恭身相送。韩元泰临出门时吩咐一名大汉结完帐,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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