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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宣道:“现在西幽明谷。”赵元翼想起钦原鸟剧毒无比，忧虑道:“浩远师叔法力不高，元铄师弟不会法力，他们岂不是……”孔宣知他心思，摇手止住他说下去，安慰道:“你放心好了，那谷中饥有仙果，渴有山泉，我只是用法术将他们困住，除了出不得谷，性命是无碍的。”赵元翼点了点头，又问慈玄是如何得到轩辕符的。孔宣道:“莫问。”
赵元翼以为他不让自己问，说道:“那他能否找到轩辕剑。”孔宣道:“能。”赵元翼道:“哪里。”孔宣道:“弱河啊。你莫问太师伯不是说了吗。”
赵元翼一怔，恍然明白他刚刚所说“莫问”的意思，说道:“既在弱河，天庭为何找了多次都没有找到。”孔宣道:“天意合该这两件东西由莫问找到。”赵元翼嘟囔道:“又是天意。”孔宣道:“正是天意。你莫问太师伯少言寡语，你想不到这件事会由他办成吧。”
赵元翼想了想，道:“莫问太师伯惜语如金，由此才得了‘莫问’的法号，但他今晚说的话比往常一年都要多，若非我在房外偷听，一定认为房中说话的那人不是他。”孔宣道:“你料想不到的事多着呢，譬如说，论辈份，论法力，玉虚宫和一剑山庄比你高的弟子多的是，轩辕符却偏偏由你而启，这就是天意。”
赵元翼自玉虚宫听易阳说出自己的名字，心中就一直悬着疑问，只是未暇细问，此时听孔宣说到这事，忙问:“为什么是我。”孔宣笑道:“莫问。”赵元翼听了，怔怔地道:“怎么，这事和莫问太师伯有关吗？”
孔宣呵呵一笑，道:“这事和他是有些关联，不过我所说的莫问之意是不让你问，而并非你莫问太师伯。”赵元翼心想:“你到有心调笑。”他奔波一日，虽不是自己的身躯，精神却有些倦怠了，正要告辞回四代弟子房中歇息。孔宣忽道:“你不是想阻止慈玄为恶吗，想不想听我的主意。”
赵元翼听后倦意一扫而去，欢然道:“当然想听了，你快说！”跟着又道:“你在路上便答应弟子要说的，还有易阳，他也想利用轩辕符做坏事。”孔宣道:“易阳？嗯，你檀溪太师伯方才说，易阳已被他打残，咱们不说他。”
赵元翼想到易阳贵为掌教，因不知惜身自重落得这等下场，心中颇为他感到惋惜，低声道:“是，师傅。”
孔宣道:“等慈玄找到轩辕剑，就会让咱们跟着他去释放那些恶神。为师的主意是在你开启轩辕符之前，用大法力先变出一个假像，恶神是假的，镇压他们的神山也是假的……”赵元翼听到此处，兴奋地道:“就像幽明谷！”孔宣道:“不错。”赵元翼喜道:“那时庄主以为放出来的是共工等恶神，而真正的恶神仍在各神山下好好压着呢，师傅，你变出来的那些假恶神，应该有些法力吧。”孔宣道:“共工等人会的神技，他们都会，只是法力有些不及。”
赵元翼笑道:“ 师傅变出来的东西，不及也超过庄主了。哈哈，这法子果然妙的很。既瞒过了庄主，又不能使恶神为恶……”说着说着，心中忽然生出了担忧，面上的笑容也随之变成了眉头微蹙。
孔宣道:“怎么，你怕天庭知道真相后惩罚师傅？”赵元翼道:“自古天意不可违。师傅是有大修为的人，不能因此毁了千万年的道行。”孔宣道:“你一个凡人都不怕，师傅是大有身份的人，又怕什么。放心好了，为师有办法避过天谴。”
赵元翼并不放心，说道:“满天诸神都出自天尊门下，师傅在西天虽贵为菩萨，但为了避免此事引起释道大战，又不能回西方求援，你一己之力怎斗的过他们。”低头凝思片刻，蓦地抬起了头，昂然道:“师傅，这事你别插手了，弟子不做为虎作伥的事，也不管什么天道循环。总之，等弟子再拿到轩辕符，就立刻摔坏了它。”说完肃容而立，大有凛然不惧之意。
孔宣见赵元翼萌生退意，自己花费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深悔自己跟他说的太多，忙道:“你不必为师傅担心，等事情做出后，自有人帮师傅化解。”赵元翼道:“是谁？”孔宣道:“你见过他，在幽明谷。”
赵元翼想起了陆压，道:“陆压道人，他？”脑中忽然浮出陆压临去时嘱咐的话，心想:“师傅怎知道我见过陆压？”两眼凝望孔宣，只见他依如初见时的神态，嘴角含笑，面相温和，心中狐疑道:“难道师傅也是虚伪之人，明知道我与陆压见过面，却装作一无所知？”为证实心中想法，问道:“师傅，你说的是陆压吗？你怎么知道弟子认识他。”
孔宣话一出口，便即后悔，见赵元翼相询，撒谎道:“我遇见了陆压，是他说的。”赵元翼奇道:“咱们今日从未分离，你何时见到他了？”孔宣道:“师傅在弱河大战开明兽时，陆压闻讯赶了过来，那时你在混元瓶内，不知道这事。怎么，你怀疑师傅像慈玄一样虚伪？”
赵元翼见他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也未暇去想瓶中虽看不到，却瞧得到，辩解道:“是陆压嘱咐弟子不要把见他的事告诉师傅，那知他自己说了出去，弟子心里奇怪，所以才问师傅。”孔宣道:“是吗，有这事？好，等再见他面时，师傅问他。”
赵元翼担心这一问之下，会增添许多是非，忙道:“师傅，你不要问了，是弟子不该对你生有疑心，这事就这样过去好了。”孔宣道:“好，我不问他，不过今后有事，你不可再瞒师傅。”赵元翼答应下来。
孔宣暗舒了一口气，道:“话题扯远了，咱们接着方才的话说。嗯，陆压是三清的师叔，和师傅有千年的交情，为师有事，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元翼到这时才知陆压言语不虚，问道:“如果天庭知道有人从中破坏天意，会不会再给人间制造麻烦。”孔宣不答。赵元翼再三追问。孔宣道:“就算有，那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世间即使没有天灾，也有那王朝更替带来的人祸，你能一一理会得来吗？”赵元翼黯然无语。
二人谈到深夜，赵元翼就在孔宣房中歇了。孔宣却不用歇息，两腿一盘，打坐到天明。
此后每日，慈玄都把赵孔两人叫到房中叙话，赵元翼好生瞧他不起，问十答一，且全是敷衍之词。孔宣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问一答十，犹有说不尽的话。
赵元翼与陈元祜等师兄弟碰了数面，众人知道他正得庄主恩宠，言语上十分客气。赵元翼如今变作了吴元铄的样子，每次都强忍着不向他们透露太多。其实他也知道，就算说了也无人肯信。
第三日晚间，赵孔两人正在慈玄房中叙话，红石带徒弟凌云子来到房内。凌云子现下代师傅掌管山庄消息，说道:“启禀庄主，据弟子先前派往玉虚宫的眼线报告，今日未时，易阳的徒弟无尘子率二十多名弟子抬回来一头巨兽，那巨兽有九个头，面目恐怖……。”慈玄截断他的话，道:“那是开明兽。易阳可有什么举动？”凌云子道:“回禀庄主，易阳自那晚受伤后，把自己关在四御殿，什么人都不见，弟子尚未打听出他的消息。”
慈玄道:“易阳颇有雄心，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你们要仔细些。”凌云子道:“是庄主。庄主，元翼和元兴也找到了。”慈玄道:“何处找到的？“凌云子道:“弱河岸上，现在玉虚宫，据眼线说，元翼受了很重的伤。”慈玄道:“哦，还有事吗？没事就先退下。”凌云子道:“庄主，咱们不把人接回来吗？他二人可都获取了修仙资格，尤其是元翼，他是拔了考核头筹的。”
慈玄道:“咱们刚和易阳撕破了脸，前去要人的话多有不妥。”凌云子道:“庄主之意是让他们留在玉虚宫？” 慈玄道:“山庄最近有大事要干，等过些时日再说。” 凌云子道:“如果易阳没受伤，念在同道的份上，他一定会救治元翼。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玉虚宫上下人人都会拿元翼出气。庄主，弟子建议，派一位师叔去玉虚宫把人接回来。”慈玄把脸一沉，道:“不行。”凌云子恳求道:“庄主，只怕元翼挨不了几日。”慈玄不理。
红石忽道:“把本庄的‘熊心续命丹’悄悄派人给他服下。”凌云子道:“好，弟子这就去办。”便要出门。慈玄叫道:“慢着！红石，这样做会使易阳知道玉虚宫有咱们的人，他有了警惕，非耽误大事不可。”
赵元翼在旁边听的又是失望，又是疑惑，一时想:“庄主为自己的欲望弃弟子于不顾到也罢了，他又不是作战，在人家那里安插眼线岂是修仙所为。”一时又想:“红石暗中私通易阳，怎的未将玉虚宫有眼线的事说出去？”见凌云子告退，便找了个由头与他出了门。孔宣见红石不走，便留在房中。
赵元翼与凌云子走出小院，向他打听玉虚宫的事。凌云子知他现下深受庄主器重，于是将玉虚宫各代弟子的情况详细说了，并请他求庄主接黄赵两人回庄。
赵元翼心下感激，他此前得知玉虚宫各代弟子共计五百余名；易阳有个师兄叫无心道人，整日以猿猴为戏，无欲无争；有两名师弟，一个法号慕清，一个法号一平。慕清之意仰慕三清，而一平则是愿用此一生保世间太平。赵元翼对这个一平道人十分敬仰，今日再问这些，原是想伺机打听紫嫣，岂知凌云子始终不说她。
赵元翼正自筹措话语，便在此时，孔宣陪红石走了过来。红石将一个绿玉瓶交给凌云子，道:“这是本庄治伤良药‘熊心续命丸’，你设法让元翼服下。”凌云子应道：“是，师傅。”躬身接了过来。红石走了几步，停身滞了片刻，回头说道:“庄主若问起此事，你尽推给师傅就是。”说完他大步离开，再不回头。凌云子听得师傅语声伤感，当即向赵孔两人告别，跟了上去。
赵元翼望着红石的身影穿过一道月门，渐渐消失，眼前一片迷惘。红石为山庄七老，赵元翼只是普通弟子，两人话都难说几句，对他识之不祥。先前他听了紫巾的话，后又扮乔元明，从易阳口中认定红石心术不正，此刻见他对弟子有此担当，心想:“他这是有意做给别人看的，还是古道热肠，真的关心弟子？”便问孔宣:“师傅，红石是好人，还是坏人？”
孔宣道:“道藏有言‘大道非常道’。好坏就如大道与常道。浅显的道理对你有用便是大道，反之再精髓的话，你觉得它不如自己见解深明，那便是常道。好与坏之分，并不在孰是孰非，在于你如何去解，怎么去看。道家眼中，天下的事只有见解不同，并无好人与坏人之别。慈玄也好，易阳也罢，你认为他要做的事是错，可他偏偏认为自己的图谋是对，不然他们也不会那般执迷不悟。”赵元翼听了这话眼前更是迷惘，但心中添了坚定:“一定要阻止庄主的恶行。”
又过了两日，慈玄在大厅聚集庄中弟子，说道:“一剑山庄自黄帝爷开创以来，斩妖除魔，为天下道观翘望。不料近百年仙学式微，弟子凋零，慢慢被玉虚宫超越过去。”
赵元翼听到这里，心想:“这话有些假了，世人都知一剑山庄的实力从来不及玉虚宫，什么时候被它超越了。”耳听得大厅中响起一阵“咦哦”之声，想似众人对此话也多有不信。
慈玄轻咳一声，继续道:“身为庄主，我实不忍历代祖师传下来的基业日渐颓废。因此，决意从各代弟子中鳞选一批仙技卓越，才堪大任者赴天下有名道观切磋仙学，以便为后世钻研几套仙技。” 慈玄身为庄主，久不视事，今日聚众训话已经使人惊奇，此番话除檀溪等七老，及赵孔两人外，其余弟子均是一愕，随之怦然心动，神驰向望，均想:“庄主这话摆明了要为山庄培养后继之才。”是以人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
慈玄说完。目光瞧向分列身畔的六大弟子。若虚越众而出，开始唱名。他点到的弟子尽是获取修仙资格的。
赵元翼的目光先是注向莫问，见他身上并无宝剑，跟着又移向檀溪等五大弟子，他们竟连兵刃都没有带，低声问孔宣:“师傅，轩辕剑找到没有？”孔宣道:“莫问昨日便寻回来了，现在慈玄房内。”赵元翼取笑道:“轩辕剑是庄主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应该随身携带才对，怎舍得留在房中。”孔宣低笑道:“你怕有人来盗吗？”话声方落，忽听后院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众人心中一凛。若虚当即停止唱名。檀溪叫道:“不好！有人盗剑。”纵身飞向后院。青成、莫问、黄叶三人也要跟去。慈玄冷笑道:“你们不用去，擒此家贼，檀溪一人足矣。”
赵元翼听他说到“家贼”两字，目光迅速向众人脸上扫去，心想:“今日庄主训话，山庄弟子除凌风太师父生死未卜，我的肉身和元兴师兄在玉虚宫，浩远和元铄在幽明谷，已由自己和孔宣代替，其他的可都来了！”
他左思右想，一瞥眼，见红石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脑中蓦然闪出一人，失声叫道:“啊！师傅。”此刻，大厅中静的出奇，他这一喊，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注向了他。
孔宣知他喊的不是自己，仍自说道:“元铄，你叫为师做什么。”
赵元翼叫的是广成子，他见众人眼光有异，孔宣又称他“元铄”，心中暗暗祝道:“那家贼千万不要是师傅。”口中道:“无事。”
稍顷，只听厅外脚步声响，跟着见檀溪怀抱长剑，提进一个人来。赵元翼凝目瞧去，这一瞧之下，他双膝一软，险些瘫痪在地。
孔宣伸手扶住了他。赵元翼低声道:“师傅，他是我授业恩师广成子。”孔宣嗯了一声，横眼瞥向那人，只见他发丝蓬乱，眼眶凹陷，胡须乱蓬蓬地遮住了面颊，衣服脏兮兮，已看不出原本之色。
檀溪提着广成子走到厅中，停下来，大声道:“禀师傅，广成子擅入您老人家的房中盗取宝剑，并杀死火工道人一名，已被弟子拿获，请师傅发落。”此言一出，众人窃窃私语，厅中一片骚乱。红石一摇手，喝道:“肃静！”众人望了他一眼，都低下了头，眼角却瞥向广成子。广成子向厅中晃了一眼，口唇一张，似要说话，忽然双肩簌簌发抖，也低下了头。
慈玄道:“广成子，如今人脏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连问三遍，广成子只是不答。慈玄面向青成，问道:“按庄规，偷盗与杀人何罪？”青成与凌风交善，不想重惩广成子，朗声道:“庄中弟子有偷盗行为者，罚其在莲花洞思过一年，杀人者……”说到这里，恭身施礼道:“请师傅瞧在凌风师弟立有大功的面上，从轻处置广成子。”慈玄尚未答话，红石说道:“师傅，数月前，广成子因私自下山被罚在莲花洞思过一年，罚期未满，私自出洞，犯下两条重罪，属罪上加罪，按庄观当……”一语未必，他凝望着广成子，停住不说。厅中弟子都瞧着他的口唇。慈玄道:“应当怎样。”红石道:“应当挑断筋脉，挫毁琵琶骨，送到万渊峡，任其自生自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