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翼苦恼道:“我不要这福份,你知道会发生这事,为什么不阻止。”孔宣笑道:“阻止?”忽地收起笑容,说道:“我这样跟你说吧,一来这是天意,我阻止不了;二来易阳和慈玄一直图谋争霸,你阻的了这次,能阻的了下次吗?反不如让他们痛痛地一决高下。”赵元翼道:“诚你所说,你法力那么高,把符剑收起来,或把此事告知天尊,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孔宣道:“世上哪有一劳永逸的事。你向他们讲天道,当知‘天道循环’这四个字吧。”赵元翼道:“那又怎样。”孔宣嘿嘿笑了两声。赵元翼瞧向他道:“你笑什么。”孔宣道:“慈玄假仁假义地宣讲大道,怎么你也只会背典籍。”
赵元翼道:“你这样说,是认为我也是个假仁假义的人啦。唉,我岂是假仁假义,还有些愚昧透顶。”想到自己敬仰的人,一直认做正义与神圣的山庄竟是居心叵测,利欲熏心的地方,这份打击实不亚于当日听到父母噩耗。赵元翼又是气恼,又是伤心,连声骂自己愚昧,不知今后的路该怎样走。
孔宣这些日子所以接近赵元翼,是想一步步摧毁他信赖的道义,自己则趁虚而入,将他引入自己设计的圈套,此时见计将得售,安慰道:“我没说你假仁假义,是觉得你太固执了,不知道变通。”
赵元翼心下甚烦,埋头紧行几步,道:“我虽然呆板,却仍不自量力地阻止事情恶化,你呢,不但做璧上观,还妄言什么天道。”孔宣道:“我放纵易阳和慈玄任意枉为,就是顺应天道。”
赵元翼愕然停步。孔宣道:“譬如说吧,纣王当年残害大臣,荼毒百姓,弄得怨气直冲天庭,最终酿成了一场封神大战,形成了今日天庭的局面。如果依你的意,定会想,天庭直接把纣王换掉不就一劳永逸了,但天道诚如道藏中所言:‘天理昭彰,物极则变’。世人不深受纣王之恶,就不会珍惜武王之善,也不会敬畏‘天道’二字。”
赵元翼道:“天庭这样做,受苦的只是百姓。另外,你说的这些与轩辕符并没有什么关联,易阳和慈玄都做不了纣王。师傅,我恳求你阻止这件事吧,我不信什么天道了,只希望世人能够安居太平,因为我也是百姓出身。”
孔宣沉思半晌,假意为难道:“你不信天道,但天道是想让易阳和慈玄两人滋意为恶,蹈一场旷世浩劫。不然百姓安居久了,谁还去祭拜各路神仙,神仙如果无人祭拜,那他们只好一个个退位了。”
赵元翼心中暗骂:“视黎民如草芥,这是什么狗屁天道。”口中道:“师傅是西方圣教的大仙,不必理会天庭,你想法子把符剑弄到西方,易阳他们就是想做恶,也无物可助。”
孔宣摇头道:“不行,这样会引发释道纠纷,再说就算我甘领大责将符剑拿到西方,天庭便不会想出其他法子了吗。”赵元翼道:“我不想让师傅受责,也不管有没有法子,总之,师傅你法力无边,一定有其他路子阻止这事。”这时,忽听前面有人叫道:“浩远,磨蹭什么呢,若虚师叔命你快跟上来。”那人边说,边向这边走来。
赵元翼听出这人是封尘,与自己的授业恩师广成子私交极厚,说道:“是封尘师伯。师傅,你该称他为师兄。”孔宣嗯了一声,大声道:“请师兄稍待,我和元铄这就跟上来了。”
封尘停在了当地,口中道:“那你们可要快些,若虚师叔托我捎话说,庄主有事找元铄商议。”赵元翼低沉着嗓音道:“商议什么,我不会助纣为虐的。”孔宣道:“嗯,咱们边走边说。元翼,你真的想阻止这事吗?”赵元翼听他的话似有转机,喜道:“师傅,你有法子?”孔宣道:“法子到有一个,不过要辛苦你亲身来做。”赵元翼道:“只要庄主图谋的事不能得逞,辛苦些不算什么。”孔宣道:“好,咱们回去瞧瞧他打算怎样图谋。”
说话间,赵孔两人来到封尘身前。封尘两眼打量着赵元翼,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赵元翼让他瞧的极不舒服,忍不住道:“师伯,你瞧什么呢?”封尘笑容满面道:“师伯瞧瞧你这福份是几世修来的。”赵元翼听到“福份”两字,瞧了孔宣一眼,意思是说:“他也说福份。”孔宣朝他诡谲一笑,满脸堆欢地道:“封尘师兄,我这徒儿能有什么福份啊,他可是连修仙的资格都没获取。”
封尘道:“获取修仙资格对元铄来说已不算什么。我方才听庄主与若虚师叔商议,如果元铄肯为山庄出力,不要说修仙资格和长寿秘诀,就连〈通天彻地不生不死真经〉都要授予他呢。浩远师弟,你应该知道庄主这话意味什么吧。”孔宣嗯了一声。
封尘叹道:“我原以为广成子师弟教徒有方,门下弟子,尤其是元翼出类拔萃,日后定会为山庄添一异彩,孰料天赋竟比不过天意,福份终是落在元铄身上啦。”面向赵元翼又道:“元铄,你既得庄主青睐,不论他老人家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尽心竭力。”说到这里,向两边各晃了一眼,压低嗓音说:“浩远师弟,前面那话是庄主授意我说的,无论庄主让元铄做什么,我门下弟子定会不辞辛苦,全力相助,总之帮他做成了为止。”孔宣笑道:“多谢师兄,待庄主他老人家大功告成,论功行赏之日,元铄一定如实呈报师兄和各位师侄的功绩。”封尘陪着笑脸道:“多谢师弟啦,能为庄主他老人家做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功绩名利这些与咱们修仙人来说原不该理会,只是我门下弟子获得修仙资格的那个不多,所以……嗯,还请师弟那个……”
孔宣知他心意,笑吟吟地接过话道:“师兄想让师侄们获取修仙资格,这有何难。庄主他老人家派元铄做的事必然不易,只要师兄和众位师侄不惧艰险,到时候莫说修仙,就算长寿又何足道哉。”封尘要的就是他这话,弯下腰,笑眯眯地向赵元翼道:“走吧,你太师叔还在前面等着呢。”伸出手掌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径自去了。
赵元翼因封尘与师傅交善,往日常得他教诲,每次与他说完话,总被他在肩头上拍一下。今日见他话既啰嗦,脸皮又厚,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孔宣道:“这下好了,慈玄连〈通天彻地不生不死真经〉都肯传授,庄主之位早晚是你的。你不想着阻止他了吧?”赵元翼道:“师傅,封尘不知庄主要做什么,才信口那么一说,怎么你也这样认为。”孔宣道:“一剑山庄的声望虽不如玉虚宫,可与其他仙观相较可有名多了,你安安稳稳地等着做庄主总比与慈玄做总归要好。”
赵元翼板脸说道:“师傅,你这是玩笑话吧?”孔宣道:“实话。”赵元翼道:“好,那弟子也说句实话。你说庄主一心想驱使神荼等恶魔,倘他心愿得偿,天下都在他手中了,还会在乎一个庄主。他让封尘传话无非使我帮他。”想到慈玄为得到轩辕符而置自己生死于不顾,危急时反需易阳来保护,又道:“庄主阴鸷毒辣,只怕我一旦无利可用,他便将我杀了,哪里还有什么庄主可做。”
孔宣鼓掌笑道:“你明白就好。”赵元翼道:“我原不明白,现下才想通。师傅,有什么话你明说好了,用不着试探。”孔宣道:“有些事你自己想明白了,要胜过我来说。”
两人边说边行,很快追上了若虚。若虚一言不不发地带他二人赶回山庄,走进慈玄房内。只见他端坐在一张宽大的松椅上,檀溪,青成,黄叶,红石和莫问五大弟子分立两旁,凌风不知被抬到了何处。众人见若虚等人进来,目光齐望向赵元翼。孔宣正要带赵元翼向众人行礼,慈玄道:“免了。”转脸向黄叶道:“你把师傅的意思给他们说说。”黄叶应道:“是。”走到赵孔两人身前。
黄叶是浩远的师傅,孔宣只得恭下身,叫了声“师傅”。赵元翼不情愿地叫了声“太师父”。黄叶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望着赵元翼,温声道:“猜猜这里面是什么?猜对了太师父把它送给你。”赵元翼怎有这兴致,面无表情地道:“弟子猜不出,你送别人吧。”黄叶嗔道:“你这孩子,这东西是太师父送你的,怎舍得送别人。”见赵元翼面孔冷漠,把小瓷瓶往他手中一塞,说道:“这是太师父配制的‘龙诞凤髓丹’,拿着。”
赵元翼现下对一剑山庄深恶痛绝,把小瓷瓶推给他道:“这仙丹是练飞身术服用的,弟子未通过修仙考核,请太师父不要乱了规矩,收回去吧。”黄叶一脸尴尬地望着慈玄。慈玄将目光移向若虚,示意他来说。
若虚深识吴元铄,知他性子虽倔,名利之心却重,心想:“他不将修仙资格放在眼里,定是恨师傅向他出手了。”轻咳一声,道:“元铄,庄规首要是庄中弟子遇事当以山庄为重。今晚咱们合斗易阳时你受了委屈,庄主之意是授你修仙资格,聊作补偿。这‘龙诞风髓丹’你收下吧。”
赵元翼又要拒绝,孔宣用秘音告诉他道:“你是吴元铄,不是赵元翼,一昧相拒,还怎么知道他们的秘密。”赵元翼心头一震,向若虚道:“如此,弟子多谢庄主和众位太师伯和太师叔。”黄叶见赵元翼肯收,忙把小瓷瓶交到他手中,笑吟吟道:“庄主爱才如渴,不光提携你修仙,还准备让你师傅暂代凌风师弟的位置呢。”
孔宣听后,假作欢喜之状,说道:“真的?”黄叶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嗯,千真万确。从此以后,咱们师徒便可一同为庄主分忧了。”孔宣笑呵呵地道:“是,师傅说的对。元铄,庄主这样不拘一格地提拔你我,咱们需得好好地为他老人家出力才是。”赵元翼道:“弟子听师父吩咐。”话说到这份上,房中其乐融融,似乎全然忘记了凌风被打出魂魄。
慈玄向黄叶丢一眼色。黄叶道:“元铄虽然资历浅薄,但在为山庄效力一节上争先奋跃,实属难能可贵。这样吧,咱们师兄弟几个带他陪师傅到民间游历一遭,为今后修仙打好根基。各位师兄弟以为怎样?”若虚等人当然赞同。赵元翼忽道:“轩辕符呢,太师父,咱们游历时总要带着它吧。”
黄叶一怔,道:“这个……嗯,山庄仙技高手齐出,为防有人趁虚盗走轩辕符,还是带着它比较稳妥。”赵元翼道:“太师父的话不错,轩辕符在路上便由我保管吧。”黄叶不答。
慈玄道:“元铄敢承担大任,很好,不过轩辕符乃祖师爷遗下来的圣物,途中前来抢夺的妖魔鬼怪必然不少。为防有失,此符由我亲自看管。”赵元翼道:“如果神茶这样的大魔来抢夺,庄主还看管的住吗?”
慈玄脸上微微变色,不悦道:“神荼是上古魔神,早被祖师爷压起来了,如何出的来。”赵元翼道:“话是这样说,但庄主,你不是问我都做过什么梦吗,我现下记起来了,你还问不问?”
慈玄所以不厌其烦地打听弟子琐事,是想找能开启轩辕符的人,如今这人就在眼前,他怎会再有兴致问,说道:“元铄,你累了一晚上,有话明日再说,下去歇息吧。”赵元翼道:“庄主,我梦见好几个魔神,他们被轩辕符震住,压在各名山下面,凶恶的恨。”慈玄不想再听,摆摆手道:“浩远,带元铄下去。”赵元翼继续道:“那些魔神法力无边,我梦见他们放出来后,伤的人比开明兽可多得的多了。”
孔宣抓住赵元翼的手腕,低声道:“别说了。”拉他出了房门。
赵元翼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孔宣道:“你说了也没用,我带你听听他们怎么说。”二人转了个圈,孔宣提出赵元翼的元神,将木身暂存一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和赵元翼都化成了一只飞虫,从门缝中钻了进去。只见慈玄脸色铁青地瞪着檀溪道:“那孩子做梦的话,你也信?”檀溪道:“师傅,你不是也只凭一个梦才决意做这件事的。”莫问道:“师傅的梦是天尊托的,怎能与吴元铄相提并论。”
檀溪道:“师弟,不要忘了,吴元铄正是师傅依梦境所示找到的。另外据若虚师弟说,师傅先前也是凭弟子做梦推断谁能开启轩辕符的,怎么现在便不信了呢。”莫问道:“你……”檀溪道:“怎样?”莫问一时语塞。
檀溪又道:“我观元铄那孩子并不想帮咱们开启轩辕符,不知师傅可想出什么话劝他没有?”莫问道:“吴元铄身为山庄弟子,这事由不得他,交给黄叶师兄好了。”檀溪道:“你没看到吗,吴元铄不听黄叶师弟的话。”莫问道:“那就让若虚师弟来劝。若虚,你对山庄弟子熟悉的很,这事不难办吧。”若虚不接话。
檀溪道:“若虚是没有把握。”莫问道:“你又不是他,怎知他没有把握。”檀溪不答。莫问又道:“二师兄,今晚只有你没说话。轩辕符的事,师傅找你商量的最多,你怎么看。”
青成虽是慈玄的二弟子,只因檀溪一心钻研仙术,鲜有露面的时候,是以在山庄他向来以大弟子自居,在众弟子中颇有威望。不料今晚竟被人打晕,即使袭击他的是玉虚宫掌教,他仍觉得颜面无存。这时听莫问问他,窝了一肚子的气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喝道:“说什么!你话这样多,去劝吴元铄好了。”莫问向来惧他,口中诺诺,不敢再支声。
赵孔两人停在梁柱上。赵元翼道:“师傅,他们起争执了。”孔宣道:“嗯,听慈玄怎么说。”只见慈玄气的脸色煞白,说道:“行了。你们谁还有与檀溪一样的心思,不妨先说来,省得临前反对。”说完,他目光如电般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弟子除檀溪平视外,纷纷低下了头。慈玄脸色稍和,走到檀溪面前,温声道:“你是我的大弟子,为师总计收了二十名弟子,现下只剩下你们几个,其他的均在百年前被开明兽所杀。檀溪,我也知向共工这些恶神讨神技太过危险,可摩云洞里的仙术秘籍,又不能使一剑山庄复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檀溪道:“师傅,易阳已被我打残,天下无人再敢与咱们争峰了。你给弟子一些时间,弟子一定能创出几套仙技来。”
慈玄道:“单是一套雷龙拳你就创了百年,师傅已到了油尽灯枯,等不得许多时间。再者易阳虽然败了,可也别忘了,他还有三个师兄弟。他们的仙技固然高不过易阳,却在你我之上,这还不算易阳的弟子呢。”赵元翼心想:“他到有自知之明。”
慈玄继续道:“我干冒奇险为得是什么?还不是为山庄着想。”指着那张松椅道:“我这位子还能坐多久,早晚都是你们的。”众弟子听后,无不耸容,同声道:“师傅寿与天齐,弟子万不敢有此念头。”
慈玄面向众弟子道:“为师有此心早已,你们若是不信,我今日就把庄主之位让于檀溪。”赵元翼暗责他虚伪,心想:“一个热衷于权势的人怎会轻易让位。”
檀溪骇然失色,连连摇手道:“不,不,弟子决不接受。”他嘴上不接受庄主之位,心里自然不敢再阻拦慈玄办事,说道:“无论师傅做什么,弟子都全心遵从,不再有任何异议。”慈玄嗯了一声,坐回本座,隔了一会道:“莫问,轩辕剑有没有下落。”莫问道:“弟子本打算今晚再赴弱河,不想易阳来袭,只好明日一早再去了。”慈玄道:“好,一待轩辕剑到手,咱们就带吴元铄去华山。”众弟子道:“谨遵师命。”赵孔两人见众人要散,便先飞了出来。
孔宣将赵元翼变成吴元铄的摸样,自己仍变做浩远。赵元翼领孔宣来到浩远房中,问起浩远和吴元铄被关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