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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0）郑文章
里召村南面的减河大桥被成为里召大桥，每到周六中午的时候，文青都会到桥边等候即将归来的哥哥文章。在郑文章考入五中读高中之后，因为身体及智力方面的原因，弟弟文青已经辍学在家，帮妈妈做一些家务和养鸡方面的活计。文青最高兴的就是周六中午的时候，独自跑到减河大桥边去等候住宿五中读书的哥哥文章回家。当骑着自行车的哥哥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文青便兴奋地迎上前去，之后会雀跃着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上，有时候因为哥哥自行车的后座上带有东西，他便会坐在车梁上面，之后哥们两个便兴高采烈地回家，那时妈妈会做好烙饼炒鸡蛋之类的吃食等着他们。
文青喜欢唱歌，那时他或许觉得自己徜徉在田垄间的小路上，抑或是将自己想象成了牧童，横吹着短笛，骑在牛背上，于是他很自然轻快地哼唱出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当然，郑文青不止会唱这一首歌，那时郑家已经添置了电视机和录音机，他对那首“外婆的澎湖湾”更是情有独钟。有一次他对文章哥哥说，唱着这首歌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大海！“哥哥，你见过大海吗？那等长大了，你能带我去看大海吗？”郑文章对弟弟的问话含糊其辞的应答着。而文青却很认真，要哥哥、嫂子两口子，一同带他去看大海。
那郑文章疑惑地笑问道，“文青，这才猴年马月呀，哪来的嫂子？”
文青说，“你不用瞒我，我懂！我可是瞧瞧得真真儿的！”
“文青，你说的（是）什么呀？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就是上回，我见的那个，戴着红围巾的姐姐！她笑起来可好看。哥，你怎么就忘记了？”
郑文章听着弟弟喊他“哥哥”，他心里涌出许多的暖意。郑文章忽然就想起来，上周六中午回家，当骑车到了东关大桥那里的时候便遇到了周若凤，于是便一路同行到了里召大桥这边，那一次文青见到了这位女同学，“啊，你说的是我那位女同学吧？她怎么就成你嫂子了？你不是还见过我另外几个女同学吗？怎么你就认为那个戴红围巾可以做你嫂子？”郑文章打趣地问弟弟道。
文青确乎见过姚美珍和陶雨春两位女生，那是因为有一次他在里召大桥边等得久了，之后他便信步往南溜达到了胡庄丁字路口那里。那黑熊般的宋玉增，文青是认识的，因为宋玉增即是一路之隔的新堡村人，那一次，正是宋玉增、姚众以及姚美珍、陶雨春等人，被古城村的黑子骚扰后，惊魂未定地从丰字沟那边过来，一路上还叽叽喳喳的。
文青道，“那两个姐姐也好看，我就是觉得，这个戴红围巾的姐姐更好看！你俩结婚吧，然后给我生个侄子，到时候我带他去南河边看杨柳树，看河里的小鱼小虾！”文青兴奋地说道，“那天你邀她到家里来吃饭，她为什么不来？还脸红了呢！”
“她说她没到男生家里去过，她不方便到男生家里去！”郑文章认真地回答弟弟道。
“她还挺‘封建’！”文青扭动着脑袋瓜说道。
郑文章闻听，便扑哧一声笑说道，“文青，你正是从哪儿学来的词儿，还‘封建’，你知道‘封建’是什么意思吗？”
文青脸一红说道，“哥哥，你别瞧不起我，我就是觉得这个词儿可以用在这个地方！”
“文青，我哪里瞧不起你了？我也只是觉得，你这个词用得好，用得对接！其实‘封建’这个词就是保守的意思。女同学到男同学家里，心里害羞，没有那个意思，也让别人以为有那个意思！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觉得没意思，她自然就要保守一些了，红围巾不到咱家去，就是这个意思！文青，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文青道，“哥哥，你说话的‘意思’，我明白！”文青像郑文章一样强调了“意思”两个字，于是哥们儿两个相视一笑，“哥哥，你跟她搞对象吧！那样，红围巾姐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咱家去了！到时候，我拣几个双黄蛋，给她炒了来吃，这样以后保不齐能生个双胞胎呢！”
“呵呵，文青，你真逗！吃双黄蛋，就能生双胞胎？你从哪儿听来的歪理。”
“呵呵，哥哥，我就是那么琢磨的！说不定，咱妈还要炖上一只老母鸡给她吃呢！”说到这里，文青顿了一下道，“要不，下次红围巾姐姐再从咱村经过的时候，你就往前多送送她，送她到钱庄路口，你再回来，我保证不和爸妈说！”
郑文章闻听弟弟的一席话，心中禁不住浮想联翩……
郑文章不是个晚熟的孩子，他发育正常，身形高大结实。在考入五中读高中之后，他的眼光便有意无意地关注着班里的女生，那最令郑文章动心的，就是这个体型匀称、长腿宽臀的名叫周若凤的女生。但那时，他知道他须收住心，将时间和心思用在学习上，以便在高考时榜上有名。可即便如此，郑文章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也总在二三十名上下，之后，郑文章觉得自己身体条件还不错，不妨剑走偏锋，在体育方面下下功夫，那班主任赵仁和也一方面鼓励他勤勉学习，一方面希望郑文章尝试一下，看看在体育方面能否有突破，从而作为体育特长生或者干脆考入“体师”，将来做一名体育教师，那样不是一样很好嘛。
然而，到了高二年级后，郑文章才觉察到，他在体育方面的特长也是有限的，论跑步跳远，他比年扬差了一截子；论力气，他和宋玉增相差悬殊。他喜好足球，并对守门员的位置情有独钟，做一个好“门将”也不错，可是和曹振宇的得意弟子五中足球队门将大鼻子比，无论是个头，还是弹跳力，以及对于足球的感知力，他逊色了太多，对此，郑文章心知肚明。
正在郑文章沮丧灰心之际，那大约是在高三的第一学期末的时候，一个部队招收海军航空兵的消息，让这个班的许多男生跃跃欲试，尤其是那像郑文章一样的，学习成绩一般的学生，毕竟只要身体条件合格就有了一半的把握，而他们都觉得自己身体条件不错，没毛病，能吃能喝，能拉能睡，能跑能跳，无所不能！可真到了体检环节，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傻了眼，因为海军航空兵的招收体检，绝不只是量量血压、抽血化验那么简单，那是一次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要做全面仔细检查的体检筛查，身上的某一处小疤痕都会被记录在案，而因为一处小时候落下的疤痕而落选的，何止一两个！等到结果出来，这个班的男生中，仅有一个通过了航空兵身体检查。那是一个经常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的名叫罗志军，每当被人唤醒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口白牙，发出不好意思微笑的男生。而就是这样的一名男同学，以体无瑕疵的结果，通过了海军航空兵的极其苛刻的身体检查，最终成为了一名海军航空兵，据说他驾驶的是直升机。
那“一颗红心，多手准备”的郑文章，则在初选时，就被刷了下来，因为他是先天性脾大者。什么是“先天性脾大”？怎么会先天性脾大？那郑文章无从知晓，别说他了，就是医生也说不清楚。一个壮实帅气的男孩子，怎么会是先天性脾大的人？正在郑文章心灰意冷到极点的时候，所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虽然这个毛病当不成海军航空兵，但参军做陆军的一员还是可以的。那早先没能参军入伍的郑功权，对儿子选择入伍参军，经受部队的磨练和考验给与大力支持，最终，郑文章于高三第二学期，放弃了高考，而却走上了到河北某地入伍参军的道路，此是后话。
话说弟弟文青的童言无忌的言语，激发出了郑文章的“追求”之心，从那以后，他看待女生周若凤的态度变了，其中多了温柔和爱意。那周若凤的红色的围巾，她的半高要半高跟皮靴，连同她走走路上发出的哒哒声，都令这个宽肩膀的年轻人心动。与此同时，那些靠近周若凤的男生，更加地引起郑文章的警觉，在他眼里，总觉得他们看待周若凤的眼光是暧昧的，尤其是坐在周若凤后面的宁秀池，说起话来嬉皮笑脸的，常常引得周围的女生发出微笑，并且宁秀池和周若凤说话的时候，常常离得很近，像是在耳语，从郑文章这个角度看过去，宁秀池嬉皮笑脸的一张脸，和周若凤的一张俏脸的距离是那么近！
终于有一天，那怒从心头起的郑文章，严肃地约叫宁秀池到宿舍后面的操场上谈话，他直言不讳地警告宁秀池，要他离周若凤远一点，如其不然，后果自负。那莫名其妙被叫过来的宁秀池，听怒容满面的郑文章如此说，那懵懂的脸上顿时露出他惯有那副痞子气道，“郑文章，说你缺心少肺吧，你丫肯定不爱听！可是不爱听我他妈也得说，不一定你喜欢的女生，别人就都喜欢，知道不？不一定和你喜欢的女生接近、说句话就他妈要夺你所爱，知道不？‘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实话告诉你，哥们儿也是情有独钟的！不过你放心，肯定不是周若凤！”
郑文章闻言，一颗心终于落了定，他于是缓言笑说道，“秀池，你丫挺孙子的！和人家女生说话，就他妈大大方方地说呗，用的着离那么近，说悄悄话儿似的嘛？有病吧你！”
“孙子，你丫才有病呢！”如释重负的郑文章，对于宁秀池的言语和奚落已然不再挂在心上，他大度地微笑着恭听宁秀池继续说道，“瞧你丫那操行！你喜欢周若凤，我还跟她是同学呢，难道就不能笑着和人家说个话？你丫也太小肚鸡肠了！”
“秀池，是我不对！我能问一下，你小子对谁情有独钟了吗？”郑文章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道。
“这个，是我个人的秘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秀池，你丫说话火药味儿太浓，怎么一说话就呛着来呀？”
“是我呛着来吗？看你刚才那架势，都能揍我一顿，恨不得给我俩耳刮子才解气！是不是？你还不许谁嘟囔两句了？”
“得，得，都是我的错，我他妈小肚鸡肠，我认错，我道歉，秀池，请你原谅我！”
言罢，两个人便笑着往宿舍方向走去，路上碰到背着军用挎包的年扬，后来那年扬对宁秀池说，他的挎包里装了几块板砖，若是郑文章动手，他就不客气，拍他！宁秀池闻听年扬如此说，眯着丹凤眼呵呵笑说道，“没这个必要，没这个必要！”虽如此说，宁秀池的内心一定是很受用的。
郑文章既然将周若凤当作了恋爱对象，他便爱得专注，虽然没有公开追求并表白过，但当两个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似要碰撞出火花来，随即女子嫣然一笑，且羞红了脸；郑文章则脸上与心里同时显出甜如蜜般的感觉，随后郑文章便心花怒放，那时他恨不得抱着宁秀池亲上一口，吓得后者连忙躲避，连声笑言道，“郑文章，你小子吃错药了吧？瞧清楚了，俺是宁秀池，是男的，不是周若凤！”
虽然如此，宁秀池仍然无法挣脱开郑文章的腻歪，由着他从身后抱住自己，只得笑着阻止他不要乱摸，同时再次提醒郑文章，“我不是周若凤，我是宁秀池，男的！”以此来抵挡郑文章的进一步的亲狎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