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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偷鸡贼刘得水
年扬对宁秀池和郝新立两个人是言听计从的，那郝新立的领导者才能尚在其次，主要是他身上的那种“做老大”的风度，让年扬为之折服；而宁秀池之所以令年扬信服，当然不是他身上也有领导力，宁秀池身上缺少领导力，因为他身上有一股点儿啷当中荡漾出来的侠义之气，他看似顽皮满不在乎，但在某些时刻，他会挺身而出仗义出手，总之宁秀池身上有一种年扬身上所缺少的“胆气”，这大约是年扬这个深得女生喜爱的体育特长生，之所以佩服宁秀池的最主要的原因。有人暗地里说，因为郑文章深深暗恋着女生周若凤，那周若凤即是郑文章眼中宝贝，但凡有男生离得这位女生近一些，郑文章便心中起疑，进而以警惕的眼睛进行观察，一旦发现那名男生有某种企图，那郑文章便会心中一紧，进而生出一股无名之火，那是有如心爱之物被别人觊觎，不知哪一天就会被夺了去，这是令人担忧、恐惧又愤怒的种种情绪的集合，这种情绪一旦在某人心中产生，那是要令这个人抓狂的，而郑文章那时即被一种名为“爱”的激情做左右着，进而生出来了这种担忧、恐惧和愤怒，而这种情绪使得那郑文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似乎和周若凤有过接触的男生，都有着某种不良企图，而平时看似大大咧咧的宁秀池，见到漂亮女生就敢上前搭讪的家伙，就总是爱撩拨周若凤，起码在郑文章的眼里是这样的，于是在那种名为醋意的情感的支配下，郑文章想要教训一下宁秀池。
有一天郑文章下了晚自习之后，将宁秀池约到了宿舍小院北面施工工地的暗影里，他明确警告宁秀池，不要打周若凤的主意。那宁秀池一听便乐了，他坏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敢情就是事儿？郑文章，我明告诉你说，我对周若凤没兴趣，你不用瞎担心！并不是你喜欢的，别人就都喜欢。可我对她也并不反感，都是一个班上的男女同学，总不能叫我总是板着脸对人家女生吧。闲话少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反正我明告诉你，我对周若凤没兴趣，可作为同学，我想和她说话、聊天，就是她爹，都没权力管！呵呵，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儿回去睡觉了！”等到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那年扬忽然从旁边闪了出来，他对宁秀池说，“哥，你没事儿吧？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俩打架了？可能吗？我是那种和同学打架的人吗？”宁秀池戏谑地说道。
“你不是，可有人会的。”年扬说着，拿眼睛瞧了一眼旁边的郑文章，又用手拢了拢身上的军挎（包）。
后来年扬告诉宁秀池说，他瞧着那郑文章满脸煞气，知道他没安好心，所以年扬暗中跟着他俩，并且在他的军用挎包里装了两块板砖，以防不测。听到此，那宁秀池嘿嘿儿地笑了起来。
不过，那晚之后，谢军发现那宽肩膀的郑文章和头面的光洁的刘文军算是结了梁子，两人几乎在没有相互直视着说过话，而方西林和年扬倒是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照旧延续着原来的样子。
那刘文军虽是有些“连汤子嘴”，但脸面细滑光洁，如果当初老四班的孔爱东，说他是城里人有人信，或者说信的人多怀疑的人少，那说刘文军是城里人，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见过他一面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城里人，而了解他的人却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子弟。说这话的是陈大民，就是和方西林搭帮做炸酱面来吃的那个中等个头大嘴巴的陈大民。周若凤、刘文军是一个村子的，而陈大民是他们邻村的，因此他们几个是地缘关系很近的同学，彼此之间很是了解，有一天他在和同学聊天的时候说道，“你们知道刘文军他爹是干嘛的？”旁边人道，“他爹是包工头吧，你看他来开家长会的的时候，总骑一辆大号摩托车，还他妈挺神气！”又有人说，“他爹应该是个工厂工人，要不怎么可能买得起摩托车？”
“呵呵，你们都错了，他爹既不是包工头，更不是工厂工人，他爹是个‘鸡贩子’！”陈大民不无得意地说道。
“我们那边四邻八村没有不知道他爹的，他爹的名气比大队书记都大，一提起鸡贩子，人们都会想起刘文军他爸。他爹的名字叫刘得水，我们那边人都称他作‘牛得水’，你想啊，那又高又壮的大黑牛，下地干了一天活，累累巴巴的回来了，看到了一大桶水，那它不是累并快乐着，之后一口气喝掉大半桶，他爹就是那样的人！”
陈大民简要地述说起了刘得水的故事……
刘得水是出了名的会挣钱，据说他是属鸡的，因此他从小就跟鸡有缘，啊呸，我说错了，是和鸡有怨，也就是有仇，从小就擅长将别人家的鸡弄了来吃……
“那不成了偷鸡贼了？”
呵呵，你愿意那么说也成。他们村的人家但凡丢了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得水。后来年纪大了些，知道了“兔子不是窝边草”的道理，于是他的目光开始瞄向了外村，包括我们村。那时他骑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每天的活儿就是在四邻八村转悠着吆喝着收鸡，“大公鸡、老母鸡，有鸡的卖！”那时他爸也没有小喇叭什么的装备，就单靠他那副嗓子，在哪儿一叫哎，保证半个村子都能听到，呵呵刘得水算是他妈入错了行，他要是学唱歌，那嗓子，能他妈赶上李双江！你还爱信不信！呵呵呵……
你们说说这是不是跟鸡有缘？从偷鸡吃鸡，到收鸡卖鸡成了鸡贩子，这能不是和鸡有缘？可他和别的鸡贩子不同，据知情人士说……
“你不就是知情人士吗？”旁边人附和道。
我还真不算知情人士，好了，你别打断我，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哦，据知情人士说，他收鸡有一手，那就是坑人家分量，一只鸡总坑（少）个四两半斤儿的，这一天要是收个十只鸡，就能坑出一只鸡的份量。怎么坑？称上找呗！那些农村妇女们，有几个认识称的？即使认识，你也架不住他用的是八两秤，也就是明明是一斤，他那称却也显示只有八两！没这一手，他能很快换上摩托车？这一换摩托车不要紧，他的活动天地更宽了，活动半径更大了，他可以到潮白河东面的燕郊、三河一带的农村去收鸡了。咱们这四邻八村都防着他少给份量，不爱把鸡卖给刘得水；等有了这摩托车之后，那刘得水可是不愁没鸡收了，在我们这四邻八村练熟了收鸡手艺的刘得水，可以哒哒哒的骑上摩托车，后面带上两个大架框，到河（潮白河）东去收鸡了，那叫一个驾轻就熟、天地广阔！那些老实巴交的老农民，就是被坑了，还乐着数钱呢！
说到这里，陈大民咧开嘴无耐的乐了，之后他接着说道——
后来他做了件什么事儿，使得他的生意又不好做了，这回不是因为坑人家份量，那已经驾轻就熟，不容易被人发现了。这还得从他小时候养成的偷鸡的毛病，有了这个毛病，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又起了这个心。而在那边收鸡的时候，碰到街边溜达的公鸡，在墙根儿底下趴窝的母鸡，他就忍不住动手，用超子之类的工具，超起来，之后往后面的架框里一扔，那鸡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他的了，然后他也不敢久留，骑上摩托车就跑，呵呵，想追你都追不上。没人瞧见时，那丢了公鸡母鸡的人家也会怀疑到刘得水这个鸡贩子身上，再后来，河东的人家也吃一堑长一智了，听到吆喝收鸡的声音，就赶忙把鸡看好，不让偷鸡贼有可乘之机。
可是一回两回没人瞧见，时间长了，总是会有人瞧见的。有那么几回，他偷鸡让人家给发现了，他骑上摩托车想跑，却一辆大马车给挡住，你猜怎么着，人家骂他推搡他，还罚了他，但也拿他没办法，你哼是不能因为一只鸡，把他关进班房吧？不过，这还是让他老实了几天，可之后他故态复萌，又开始干上了。他说自己就会收鸡，没别的本事。
其实当鸡贩子不寒碜，“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把收鸡、卖鸡做好了，不是也能挣钱养家，体体面面的？可这刘得水身上有了“贼性”味儿，那可就难说了……
后来，刘得水又把目光盯在了卖鸡这个环节上。刘得水收鸡不是为了自己吃，当然他馋了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媳妇杀鸡炖了来吃，吃鸡的时候他还很厚道，两只鸡大腿儿，一只给媳妇，一只给儿子，鸡胸脯那里则留给闺女，所以在外面许多人戳他的脊梁骨，说他身上有一股鸡屎味儿，还有一股贼性味儿，可在家里，他却得到了媳妇和儿女的尊重，不为别的，就只为他在吃鸡的时候，那好的部位都给了他们（吃），而自己却专挑鸡爪子、鸡头吃，他还说，“鸡爪子就酒，越喝越有；鸡头一嗦，喝的更多”，你说这怂，还他妈挺乐观，呵呵，喔噻你瞧，我又扯远了。
话说那刘得水收鸡是为了卖鸡，在收鸡这个环节上，他坑人家卖鸡的份量，还时不时偷上一两只呆若木鸡的傻鸡；而在卖鸡这个环节上，那刘得水更是有手段，首先还是在称上做文章。本来五斤的鸡，经过他的称一称，最少有五斤七八两到六斤，人家还问，“你这称准吗？”他信誓旦旦地说，“您就放心吧，我是凭良心做生意！我这人，不希得亏您的份量，要不，您下回还会买我的鸡？呵呵，您说是不？”可是那时候，许多人家里都有弹簧秤，，人家回家一称，少了份量，便拎了鸡找了回来，可你猜怎么着，他是打死也不承认！
除了坑人家份量，他还想了一个妙招，那时候猪肉注水的情况时有发生，一只猪注水十斤八斤那是有良心的，那些没良心的，敢二三十斤的往猪身体注水！受了注水猪肉的启发，那刘得水便找来了大号针头等工具，往鸡身体里注水，一只鸡少则注水半斤。除此之外，他还填鸭式的喂鸡吃东西，要是给鸡吃玉米粒，那算他仁义，他他妈给鸡赛沙石粒子之类的东西，他说只要这鸡三天之内不死，他只定能卖出去，那就全都有了！
说到这里，陈大民呵呵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接着说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刘得水作为鸡贩子，在我们那一片算是出了名了，只要听到他收鸡的吆喝声，家里的妇女们登时警惕起来，纷纷行动起来看好自家的鸡；而那些想要卖买鸡的，也大多等别的收鸡的来了才卖，或是在男人再不就是老街坊的陪同下才会卖给他，否则，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坑个半斤八两的。
他媳妇是只问收入，不问来源与手段，所谓“人民币到手，一切全有”的那种人。听说自己的男人偷了邻村谁家的鸡，先时他还肝儿颤，怕人家找上门儿来；后来就麻木了，那偷来的鸡大多不拿出去售卖，而是自家杀了炖了来吃，这隔长不短儿的能有炖大公鸡、或是老母鸡抑或是小嫩鸡吃，那妇人和孩子自是眉开眼笑，那刘得水于是也心情大好，觉得自己挺有本事，“嗞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边吃边喝边还讲着自己偷鸡的经过……
说到这里，陈大民停住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