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过了在西安与宝鸡之间运行期间,正是晚上九点前后,这个时间段,是人饭后至入眠前的思想活跃期,这个时候那谢军和那个兰州铁道学院的女生等人便听到从后面传来了隐约的聊天的声音,其中谈到了哲学。那面容清秀的铁道学院的女生清晰的嘟囔道,“哲学?你们懂哲学吗?天上一脚低下一脚的,还谈上哲学了,真是不自量力!”绿皮火车到了这个区间段,到了这个时候,那车窗已经很凉,车厢内温度也较白天下降了不少,那女生于是边说边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件草绿色薄毛衣套在了身上,在谢军眼里,那是秋天的装束,想来,就在前天晚上,在爷爷奶奶西屋的大炕上,他和赵建国一干同学,还在暑热余烬中难以入眠,这一转眼,竟见到眼前的女生如此装束,他有些不解,继而以为女生柔弱畏寒,但似乎还没有什么寒呀。在谢军犹疑思想之际,那身材姣好的师姐早已经灵巧地钻身到了座位下面,睡那种免费的有咔哒声传出的“卧铺”去了。
火车过了宝鸡,夜深得见不到外面任何景物,就是灯光也是零星的遥远的,后来便觉那火车似乎是钻山洞、出山洞,再钻山洞、再出山洞,火车与洞壁间产生的气流摩擦发出持续而稳定的响声,在钻出山洞那一刻,那响声便瞬间消失了,然而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那种声音便再度想起,如此循环往复。
列车最终抵达兰州时,正是清晨时分,火车站既少有人,那正对着火车站的谢军知道那是名叫天水路的大街上,也是少有车辆和行人的。正在谢军犹疑彷徨无助之际,一个箱式三轮车的农人装束的操着谢军所不熟悉的浓浓的当地口音的男性来到他面前问道,“用车不?呐可以送你!”正在谢军犹疑之际,身后的一名穿着学生装提着偌大行李箱的男士道,“到金城大学多少钱?”
“金城大学?你给五块钱吧?”
“三块钱走不?”学生装砍价道。
“行行,送你一趟吧!”
此时那学生装男士转向谢军道,“你也去金城大学?一起吧!”
那骑带斗三轮车的西北中年人于是顺口道,“一块的?都上来吧,我送你们,给五块钱吧。”
谢军和男士于是分别将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放进了西北汉子的三轮车的车厢里,在随着车子跑了几步之后,便应西北人的邀请,分别坐在了箱式三轮车的两侧。萍水相逢的两个学生状的人很快知道,两个人都是金城大学的新生,一路上尽是陌生面孔的谢军,在碰到同是一个学校的又都是那年的新生之后,仿佛遇到了故知般亲切,于是两个人便很快放下了戒备。而这个名叫陈邦原的男生,是哲学系的,谢军一下子便想到,那个昨天晚上,在车厢里和邻座人聊“哲学”的,大约就是这个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穿了学生装的陈邦原。
带斗的三轮车是那种手动刹车,在车座与车把之间斜斜的梁架的中间位置,固定的手动刹车的长条形铁板做成的控制器,不用担心它的控制效果,骑车人手握上端的把,大力地往怀中一拉,那三轮车便会猛地停下来。而最令谢军新奇的是,那刹车把还有铃铛的功用。那里的这种三轮车是没有铃铛的,遇有情况,便用那刹车把左右用力摇动,使它和车梁之间发出很响的哒哒声,于是便起到了铃铛的效果,当地人对此习以为常,听到这种声音便会自觉地躲避到边上去。谢军和哲学系的陈邦原便在不时发出这种哒哒声的代用铃铛声中,到达了金城大学。
无论如何,从九月到来年一月,这不足五个月的时间,令谢军产生了一种离乡背井的游子的感觉,他很是羡慕宁秀池他们没有高考中榜的同学,他们不用承受到一个陌生地方的游子感。于是那首悲伤的“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便由不得从他谢军心中掠过,而那首“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是去……”总是被他很动情地哼唱,于是那离别之情便在这种伤情之中得到些许的宣泄。
兰州和北京有着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差,而作息时间同北京大致相同,因而在早晨七点吃早饭的时候,其实相当于北京的早晨六点,天光还未打开,街灯还亮着。打饭的路上,从谢军所住宿的七号学生公寓到学生食堂要经过教学楼前面的一个小广场,那里每天都有人和着节奏欢快的曲子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