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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河滩上的运动场
曹振宇在晚自习后，也会隔三岔五地到学生宿舍这边巡视，而他最常去且停留时间最长的就是谢军所在的宿舍，那里有郝新立、时春光、宁秀池等令他喜欢的学生，那年扬、赵勇、王国文更是经常围聚在那个宿舍，看到这样的一群大孩子，曹振宇的心便祥和得生出淡淡的喜悦来。曾几何时，他年轻那会儿，就是这般无忧无虑，上到球场的时候更是心无挂碍，敢拼敢杀，在这里，曹振宇常常讲述一些他年轻时候的事儿，比如有一次在踢比赛的时候，对方一记抽射，那球正中他的小便部位，而教练却示意他坚持比赛……他是笑着讲述这些的，颇有“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曹老师当年的风姿便闪现在了在座的学生们的心里……当然，曹老师也偶尔吐露一些家庭生活的琐碎和烦恼，众人听过之后，也就过去了，然而那谢军却没有忘记。
那一年隆冬时节，曹振宇患上了颈椎骨质增生的毛病，需牵引治疗，那似乎是一种物理疗法，据曹振宇说，就是拿一根绳子的一端绑住脖颈处，另一端则坠一只铅球似的重物，以这种缓慢牵引的力量来抵消掉增生的那一部分，简言之，就是通过牵引的重力作用，来拉长颈椎，使得颈椎变长一点儿，从而中和掉增生的那一部分。 这种物理疗法简单却“粗暴”，你想呀，你的骨头本来就那么长，而你得硬生生地将它拉长一些，那定是很疼的一个过程。本就因为颈椎骨质增生而疼得难以入眠的曹振宇，在选择这种疗法之后，更是疼得睡不着觉。民间常言，“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而曹振宇的这种骨质增生的毛病，以及之后采用的牵引物理疗法，使得他更是坐卧不安，躺在床上时也是辗转反侧。这时候他便常常到街灯闪烁的清冷的街道上或疾或缓的走溜儿，以这种方式来减少那种疼痛感；而在晚自习后，他更是经常地来到学生宿舍区转悠，在和学生们特别是郝新立、时春光、年扬等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年轻的健康的欢乐的氛围，令他的疼痛感缓解了许多。
到了高一学期末，经过牵引治疗，病情已有好转的体育老师曹振宇，坚辞了班主任的职务，“高二要分班，物理（赵）仁和老师要当住宿生理科班的班主任，而文科班的班主任，学校还是考虑任命一位教授文科课程的老师来做吧。我这颈椎的毛病，得了有半年多了，白天还好，晚上简直是受罪，疼得睡不好觉！”因为难以入眠的缘故，本来健壮如牛的曹振宇明显的憔悴了，也瘦了许多。好在这一次副校长杨全福没有太多挽留，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曹振宇的请求。不过这两个住宿生班的体育课还是由曹振宇来担任，当然还有体育教研组组长的职务。
那学校操场成为五中新教学楼的施工工地之后，课间操并没有被取消，从钱庄中学调来五中的平好德校长坚持保留课间操和体育课，没有操场，教室前面的不是空地方嘛，高音喇叭的声音，在（运）河对岸都能听得到，不是还有周围的居民反映过学校喇叭“扰民”的事情吗？众位老师闻听，都没有了言语，如果真的因为操场被占，就取消了体育课和课间操，那学生们，正值花季青春，精力无比旺盛的学生们，他们会同意吗？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从这个角度看，培养学生更需要全面培养学生们的德智体等各个方面，而不是只强调学习成绩。课间操不能停，体育课就更不能停，不但不能停，而且需要加强，没有了单双杠，跳皮筋、拽包总是可以的。离西海子公园不远，可以安排学生去那里活动。而球类运动，也需动动脑筋，让那些喜欢此类运动的学生们，有地方打篮球、踢足球……一番话下来，使得体育组的老师们又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因此有了被重视的感觉，而纷纷摩拳擦掌，想方设法上好体育课。
在曹振宇看来，体育课不能只培养运动员，具有运动员条件的，十个之中有一个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体育课更重要的是培养学生们的运动健身习惯，有了这个习惯，就不会一天到晚地窝在教室里作书呆子模样；有了这个习惯，他们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健康就有了一定的基础和保障。小学和初中都是打基础的阶段，而高中是培养习惯的人生阶段，这其中，身体的健康尤其重要。那曹振宇在操场被占之初，便选好了体育课的地点。
出了五中校门，往东穿过胡同就是北运河，四五月间，正是运河的枯水期，河边的浅滩沙地，是再好不过的集体运动场所，跑跳投等项运动，尽可以在那里进行。
四五月间，正是草长莺飞花尽叶茂之时。运河对岸是大片的麦田，此时正是麦子拔节抽穗的时节，绿油油的麦浪在暮春初夏的清风中轻轻的摆动，三五至麻雀从它的上空掠过，有时几只小小的幼雀会飞落在麦穗顶端，双爪欲站在它的上面，但它注定了徒劳的，彼时那麦颈尚经不住一只幼雀的这种爱抚，于是它们便一股脑地重又悠忽飞向了空中。
此时的谢军忽然就记起了他家院门前的那片麦田，拔节抽穗时节的麦田，常常令农人们欢喜、振奋，而谢军眼前的这片绿色的“海洋”，让他心中生出对于成长的渴望。正在谢军用欣赏的眼光大量这片绿色的海的时候，不知是年扬还是赵勇，忽就发出一声长啸，那啸声掠过运河，长久地在绿色的麦浪上面飘动，于是谢军等人跟着喊叫起来，到后来，班上的女生们也发出好听的叫喊声。谢军心中于是记起了吴老爷子的语文课上要求他们背诵的古文——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五中的操场成为施工工地之后，对于这两个班的住宿生来说，曹振宇的体育课成了他们撒欢欢乐的时间，在运河的浅滩上，男生有踢球的，女生有跳皮筋的；男生有推铅球的，女生有踢毽子的；而男女生可以一起玩的是一种叫拽包的游戏，那赵建国和姚众嬉笑着请求加入，那卢可、禹燕居然就笑着答应了。赵建国此时穿了一双新近添置的锃亮的棕色皮鞋，但这似乎没有耽误他展示身体的灵活度，他在那里左躲又闪，发出比女生还要响亮的咯咯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