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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就在男人们喝完酒开始吃饭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老爷谢天顺的吆喝声，“国建，没有你那么放‘二踢脚’的。崩着，别崩着！”
在老爷叫喊的同时，屋里的人们听到了一声闷响。那哑巴大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啊啊啊笔划了几下就掀开门帘走出屋子，那时那第二声更焦脆的炸响已经传到了屋里，而高祥和谢桂枝等众人被震了一下，继而那四姑娘发出高声的欢呼，“国建，肯定是国建放的二踢脚！那天哎，我见到他敢手拿着‘二踢脚’（燃）放了。”
“国建，你瞧这有多悬！你怎么可以攥着它（燃）放？你没听说有人因为放炮炸坏了手，还有的炸瞎了眼睛？不是我说你，你要因为放（鞭）炮弄出个好歹儿来，可怎么弄？”
那哑巴大妈的啊啊啊啊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那声音与在屋里时不同，高音很高、低音又很低，抑扬顿挫见出她对于儿子谢国建的不满。
“军，你别跟国建学，那是闹悬儿！这大过节的，崩着了，哭就晚了！去，都先进屋儿！”在老爷的轰赶下，谢国建、谢军、哑巴大妈和天顺老爷先后进得屋来。
“国建，你又长高了！谢军，你怎么这么胖了？我记得我结婚那会儿你还是瘦小孩儿，你看你现在胖的，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二姑谢桂枝看着窜进门来的两个孩子笑说道。
那时国建已经摘了棉帽子，他比谢军的饭量要大，可是却不见他长太多的赘肉。那谢军则不然，个子略微地长了一点，那身体却如气儿吹的一样胖了整整一圈儿，这样快速地长肉那谢军是有感觉，就在老奶奶家的二姑谢桂枝结婚那会儿，他开始长肉，等到春天过了，他就如自家猪圈里那只白毛猪一般，从一只能吃能喝又能睡的小猪仔，一下子变成了滴溜圆的肥猪。外形上的变化势必对其生理和心理产生影响，他那时觉得自己喘气儿都变粗了，同时自己的两条大腿走起路来也变得沉重了，关键是它们还相互摩擦，于是走路时间长了，那里便有灼痛生了出来，于是他开始怀念曾经瘦时的快乐，原来这能吃能喝能睡的后果就是长肉长胖，而长胖的后果是不得劲儿！
另外，相比苗条的孩子，胖子还常常被人嘲笑与奚落，那谢军的心里便愈加后悔起来，后悔当初，就在那个冬天，不可以那么放肆人性的吃喝和贪睡！
这时四姑娘高声笑说道，“国建，你身上怎么又带着一股火药味儿！”
“‘又带着一股火药味儿？’你问问他刚才怎么放二踢脚来着？”随着众人进得门来的天顺老爷面孔严肃地说道，“他竟然都不是像别人那样松松地捏着二踢脚放了，而是用手攥着二踢脚的一头，点燃炸响之后再跟扔手榴弹似的抛出去！你以为那是手榴弹吗？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你没听说过因为放炮有被炸瞎了眼的，有被炸伤了胳膊的，到最后因为放个炮而落得终生残疾，你说说值不值！”
众人于是全都严肃起来，只听天顺老爷继续说道，“真到那个时候，你说说谁能救的了你！你哑巴妈不得哭得会说话啰！”
（七十五）
说到这里的时候，众人又都笑了起来，但责备的眼光却比先前更厉害了些。那谢国建于是不知如何措手足，那尴尬的表现让老奶奶生出同情来，于是她笑着对老爷说道，“当家的，这大过节的，你怎么这么说孩子！来国建，到老奶奶这来。吃饭没有，再吃点儿不？要我说呀，你老爷他的话是对的，这大过节的，你要是因为放炮仗而弄出个好歹儿来，不得急死个人儿！放炮仗有你那么放的吗，尽出幺蛾子！”
“国建，你还真有两下子，都快赶上后街的老明中（一个弱智的孩子）了！”那九叔谢明山半笑半嗔地说道，“等我吃完了，跟你去放炮，你再给我演一回！哈哈哈……”
“打住！明山，你要知道那可真是闹悬儿啊！一个不慎，或者是赶上了一个不合格的炮仗，把手炸伤了，到时候你老哥不得抽你……”
“爸，我哥也就是说说，他自己放二踢脚从来都是搁在地上放，见别人儿拿着，他都把眼睛闭上。”
这时只听高祥叫道，“国建，谢军，都到这边来。国建，我跟你说，我们那会儿（小时候）都爱放炮，但都得按规矩来。有的炮仗是小作坊做的，那家伙听着叮咣的声音大，可有的可真是劲儿大，崩伤放炮的人每年都有，有的因为放炮被摘了眼球儿，一个好端端的大小伙子，因为这个成了独眼龙，成了残疾，你说值得还是不值得？这不是瞎胡闹呢吗？北京的同仁医院每年的三十儿（除夕）、初一晚上都是严阵以待，那消防队也是，听说你们东边那个村昨儿晚上就着（火）了？”
“可不是嘛，昨儿晚不晌儿，哼也就九十点钟那会儿，那边的天都红了，救火车呜哎呜哎的叫着，这老远儿都能听得到哎！”明红亮着眼睛和嗓子说道，“后来听说是因为放炮仗引燃了草垛什么的！”
“国建，我说你勇气可佳，打起仗来，你一定敢拼！”那正在从席位起身的高祥对着高祥平静地说道，那谢国建听这个还是陌生的京西来的二姑父这么说，于是他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可真要是打起仗来，你顶多算是个有勇无谋的兵，说起来让你当个班长都有些抬举你！为什么呢？”
高祥边这样说着边起身离开座位而做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面，那时男人们也就相继离开了圆形的餐桌，于是妇女们重新添菜、盛饭，开始围桌吃饭。
妇女们这样忙活儿的同时，她们的耳朵没有闲着，而那口似乎比往时更有是用武之地，叽叽喳喳不停顿地笑着、说着，尽情地享受着说话的乐趣。
“要我说呀，国建你就是个二百五，就是二杆子！”听到高祥那样的评价侄子辈的谢国建，那三姑娘桂兰禁不住笑着接口说道，“赶明儿管你叫二愣子谢国建得了！”
那高祥听到就呵呵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他三姨儿，你这句话算是说着了！我正要这么说呢！国建，你说你不傻不蔫的，你怎么就犯起了二楼梆子来了呢？”
略停顿了一下，那高祥收起笑脸正色对国建和众人道，“昨儿晚上，就在昨儿晚上，我们那边儿，一个二楼梆子放二踢脚，用手拿着，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二踢脚窜进到他的棉大衣的袖子里！”
“炸了？”那谢明红望着二姐夫颤声问道。
“那可不是炸了嘛！不炸，那不成臭子儿了？你问你二姐，桂枝，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没瞎说吧！”
那谢桂枝点头称是，那高祥于是说道，“瞧瞧，过年是多高兴的事儿！可就在这个时候，二踢脚钻进了袄袖子里，你说说这不是给自己的家里人添堵嘛！最后不去医院等着什么呢？是不是！现在的炮仗是越做越大，那二踢脚已经算是小个儿的了，还有红皮的麻雷子，听说还有一种十八响儿的……”
“原来我也胆子挺大的，也敢拿着二踢脚放，现在岁数大了，知道害怕了，不敢了！同仁医院因为放炮仗摘眼球儿的，就过年这几天得有多少个？没数呀，想想都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