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卧谈会上的争执
不论如何,那谢军与卢可算是有了一梦之缘的,这在聪慧美丽的卢可大约是没有想到的,而那谢军却认为是一种奇缘,每每见到或是想到卢可,谢军便会想到那个梦,梦中的婚礼,也就是村里人常说的“做梦娶媳妇”,在谢军的心头却是挥之不去。他有时想,自己当时不是掐了大腿的吗?不是感觉到了疼的吗?怎么就不是真真正正正儿八经地和卢可,这名心爱的女生结成伉俪呢?结婚的场景是那么的鲜明,鲜明的历历在目!但那终究就是个梦,他每每希望将那个美梦做下去,将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的浪漫与激情进行下去,但与生活中常常会出现的事与愿违的事情一样,在这件事情上,就更是事与愿违了,越是想梦中和卢可相会、相拥、被翻红浪,就越是连卢可的影子都梦见不得,到后来,这件事也就慢慢地淡忘了。
上个世纪的八十、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成果初步显现,京东农村的广大农民早已经不再为温饱而发愁,成天白米白面的吃着,偶尔吃上一顿贴饼子、窝窝头之类的吃食,却令他们胃口大开,大呼过瘾。农村人逐渐富裕了起来,富裕起来的农村人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盖新房,于是整个京东农村成了基建的海洋,大大小小的施工队忙得不亦乐乎,那京东县城里差不多也是这样,大大小小的工地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低矮的平房多在被拆除重建之列,那五中大片的平房,岂能逃过?
在谢军他们读高二的那一年,学校的平房已经被列为了被拆除改建的对象。当然,在新的教学楼盖好并投入使用之前,旧的平房教室是要继续被使用直到新教学楼修建好为止的,总不能因为盖新教学楼而让学生们回家等候吧。
五中的新教学楼的地址选在了原先的操场那里,也就是谢军他们宿舍小院的北面。施工开始后,虽然晚上不似那般喧嚣,但工地上总是有灯光和响动的,大多数有北面小窗子的宿舍,为了避免被骚扰,便都用木板之类的东西,将北面的小窗子进行了封堵处理,谢军他们宿舍也不例外,虽然他们讨厌窗子封堵后空气不流通而生出来的气味儿,但总比被工地上的灯光和噪音骚扰,吵得睡不着觉要强许多。
有一天,那贺伯红摇头晃脑地进到这间宿舍里大声说道,“你们这几块料,当初说我们封窗子影响采光,又妨碍空气流通,屋子有味儿,还他妈把哥们儿辛辛苦苦弄妥了的风挡给拆了,真是长本事了你们!既然有这个本事,别拿它装回去呀!”贺伯红双手插在牛仔裤屁股后面的裤兜里,不无得意地摇晃着身子说道。
“黑白红,你丫一文科生,跑到我们理科生宿舍里摇头晃脑的胡吣,小心你出不了这个门儿!”宁秀池微笑着坐在他的上铺威胁着说道。
“哎我说宁秀池,我是胡吣吗?我是在说理!当初你们拆这封挡的时候,你们他娘的把我说的一无是处,现在怎么啦,有本事你们别装回去啊!”贺伯红得意地诉说道。
“年扬,年扬,快点进来,贺伯红在这里撒泼呢!别让他跑了!”宁秀池高声对着宿舍外面喊道。
那贺伯红闻听此言,即刻转身,像受惊了的狸猫一般窜出了宿舍的门,到外面之后没瞧见年扬,他方意识到自己被宁秀池给耍弄了,他浑身乱颤的高声笑叫道,“宁秀池,我原先以为你丫是个爷们儿,谁想你丫也是个活土匪,竟敢耍弄哥们儿!告儿你,现在可不是从前,哪天你丫他妈到了我们宿舍,我们只定把你看了瓜,倒看看你丫那里长毛了没有!”言罢,不等宁秀池有所反应,便嬉笑着拍拍屁股走人了。
因为五中教学楼施工工地就在住宿生平房小院的北面,原先的五中操场的缘故,谢军所在宿舍的宁秀池、郑文章等人一合计,便迅速将北面小窗子给封堵了起来,这样一来,工地施工的噪音与夜间的灯光的搅扰实在是少了许多,宿舍里变得安静了些。在这种情况下,宿舍成员的呼吸声甚或是心跳声都能听得到,这时谢军的目光便由不得注意到了那个开摩托车上学,穿棕色锃亮皮鞋的刘文军身上。
如果孔爱东是原先老四班曹振宇班上的“小白脸”,那这个刘文军就是原先赵仁和做班主任的三班的“小白脸”。这两个小白脸究竟是不同的,孔爱东为人随和,爱说爱笑,他是原先贺伯红那个宿舍的,到了高二学年之后,孔爱东就和郝新立、时春光等人一道选择了文科班,现在那孔爱东和贺伯红等又分在了一个宿舍。
在谢军眼中,自己所不熟悉的刘文军则明显与孔爱东不是一路人,虽然他同孔爱东一样的光鲜亮丽,脸儿白白头发黑亮,又有摩托车和足下的皮鞋做衬托,但他却少了许多话语,他是那种看起来光洁机灵,但实际上言语却是那般木讷。刘文军的木讷大约是因为他的“连汤子”嘴的缘故,他说起话来总是唏唏溜溜的,不是吐字不清,也不是词不达意,而是欲言又止,想说又怕说错,言辞闪烁含混似乎边吃着热饺子边说话一般,让人听着憋得慌。在这个宿舍的卧谈会上,小姚众都能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其实谁又在乎你说了什么,劳累辛苦了一天的几位舍友,在临睡觉之前,通过语言放飞一下自己的心情,让心休息轻松一下,然后便可以轻松入眠,并可以做能笑出声儿来的愉快的梦,仅此而已。而刘文军却很少跟别的同学相应和,他偶尔说出来的一句话,能噎得你喘不上气来,过后你会想,“这人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话,这么想问题?”
这个班有一名叫周若凤的女生,细高挑的身材,细腰宽臀,稍短些的短头发,一对杏核眼,那或许是郑文章的梦里心怡的女生,后来这个宿舍的得知,刘文军和周若凤是一个村的,刘文军有一次说漏了嘴,戏称周若凤是自己的“媳妇”,那郑文章于是黑了脸道,“这话从哪儿说起,周若凤怎么就成了你‘媳妇’了?”
那刘文军嘿嘿干笑了一声道,“她怎么就不能成为我媳妇?我们从小也算光着屁股一块长大,谁长了什么大家都知道,我俩小时候还玩过‘过家家’的游戏,她就是我媳妇,你看着生气呀!”这连汤子嘴语速很快地说道,“我还告儿你,我俩一个村的,从小一块长大,你生的什么气,这跟你有毛关系?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她后背上有颗鸡蛋大小的痣我都知道!”刘文军言罢,再次嘿嘿干笑了两声。
“刘文军,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这是公开暴露人家隐私,以后少说吧。”刘文军下铺的赵建国温和地劝诫道。
“隐私?什么隐私?我这人向来光明正大,没什么不能说的,没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我这是实话实说,还有你们听了更牙碜的呢,想听吗?”刘文军大咧咧地回答道。
“你快打住!没人想听你在那儿胡吣!”郑文章不耐烦地说道。
这时那宁秀池打圆场道,“刘文军,你还是嘴下留德吧!知道你和周若凤是一个村的,可我瞧着她现在连正眼儿都不瞧你一眼!你再这么背后说人家,她知道不得当面骂你?不当面骂你也得当面瞪你!快点收回你的话吧,我们全当你没说!”
“全当他放屁!”郑文章嘲笑着补充了一句。
“你他妈才放屁呢!”刘文军有些恼怒地说道,“明人不做暗事,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如假包换,有什么可怕的!你们要是不信,哪天你们可以去瞧瞧!”言罢,那刘文军竟是咯咯地怪笑了起来。
“刘文军,你可有点蹬鼻子上脸!人家是女生,她的什么事儿,你有必要拿在这里说吗?你觉得我们爱听这些无稽之谈吗?”郑文章正色地说道。
“爱听不爱听是你的事儿,想说不想说是我的事儿,不爱听你找点驴毛塞上耳朵,不就得了!可是我现在想说,我爱说这个,一说这个我就兴奋,怎么了,谁还能堵住我的嘴是怎么的?我噻,我借他几个胆子!”刘文军胆气很壮地说道。
“刘文军,今儿我才发现你是这样的人!”郑文章气哼哼地说道,“说你下流吧,你还够不上,反正够下作的!”
“郑文章,你说谁下作呢!你他妈嘴巴干净点儿!别以为你爹是个村里的干部,你就颐指气使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这么说过我呢!”刘文军怒言道。
“嘿嘿,”郑文章冷笑一声道,“是没人当你面说过吧!”
“郑文章,你越说越离谱了,你意思是不是说,有人背后说我坏话?我操他姥姥!背后嚼舌根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操他奶奶的,不敢了吧,认怂了吧?”刘文军气哼哼地冷笑着说道。
郑文章一听刘文军言语中愈发见出了骂骂咧咧的成分,怒火陡增,他也冷笑着说道,“你这么嘴巴不干不净的,是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你妈从小用借子给你擦嘴吗?”
刘文军闻听此言,噌的一下从平躺状态坐了起来,“郑文章,你敢再提我妈,我他妈立马下床抽你,你信不信?”刘文军愤怒地叫嚣道。
“嘿嘿,你抽我?我明儿告儿你,能抽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郑文章不紧不慢地回敬道。
“哎哎哎,你俩吃枪药了,都不想睡觉了还是怎么的?说两句就得了,还他妈交上火了!都给我闭嘴,睡觉!”宁秀池不耐烦地劝解道。
“哦哦,打起来喽,三班的学生窝里斗喽……”年扬在黑暗中畅快地起哄道。
“年扬你这个人真是够幸灾乐祸的!”赵建国闻言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年扬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提什么三班四班的,还有这个分别吗?”那方西林悠悠插言道,“我们老三班,在仁和老师的教导下,没有打过架的,更没有多打一的!把人家打得雪葫芦似的,一群人打一个,多‘英雄’!老三班没有,老四班可是发生过……”方西林不无嘲讽地说道。
“方西林,你丫说话打击面太大!老四班怎么了?老四班的人性如烈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老三班行吗?甭在哪儿吹牛!”宁秀池羞怒地怼着方西林道。
“呵呵,我倒忘记了,秀池对不起啊,我忘记你这个大晚半晌敢在西海子勇斗流氓的‘孤胆英雄’了!”方西林抱歉地和上铺的宁秀池解释道。
“方西林,你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年扬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人家都欺负到咱住宿生家门口了,咱还当缩头乌龟,就让人家欺负,那还叫爷们吗?这种事你们老三班的人做的出来,我们老四班的,可不吃这一套!你去问问,我们警告过那小子多少次,我们说你别在这儿踢球,别吵我们午休,可丫一根筋,不听劝,末了还踢坏了我们后窗子上面的玻璃!我们要是不给丫点教训,他不是更要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方西林,那个叫赵民的小子就是欠揍,就是现在,他还要这么死心眼子一根筋,我还他妈敢抽他,因为他就是那种没事找抽型的那种人!”说吧,年扬竟自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给我少说两句吧,休息,睡觉!”宁秀池不耐烦地一声令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