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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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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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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东往事(第二部)》连载

第四章

六、谢天祥常常觉得:李老光棍儿是快乐的

此时的谢天祥个把星期才刮一次胡子,而不是像原先那样两三天刮一次,从前的谢天祥脸上差不多总是光滑着的,而这时的谢天祥却显得胡子拉碴的。他的头发也不再像原来那样经常被修整,因而看起来有点像是被撂荒了的草坪一般黑白参差。

谢天祥自己都不清楚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到李老待的小屋里去串门儿的。那李老待的住处是一明一暗两间平房,它们挎在他侄子那五间大瓦房的西侧。李老待是新屯村几个知名的光棍儿之一,他和大当家的谢明伯、二当家的谢明仲不同,明伯、明仲在年轻的时候还在父亲谢天辉的主持下结过婚、生养过孩子,也算是没有白来世间一趟,享受过鱼水之欢,领教过女人是什么滋味,可这李老待却是少年时就没了爹娘,长成老爷们儿已经不容易,至于娶妻生子那就没的想了。可李老待并不咳声叹气,他比明伯、明仲还有长几岁,他当然记得民国二十八年发大水的事,那时南坑被淹了,明伯、明仲的儿子就在那会被南坑给淹死了,之后明伯、明仲的媳妇也跑了……想到这些那李老待便暗自庆幸,自己虽然没有享受过鱼水之欢没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但他也没有妻离子散的悲伤与痛楚。

天气进入深秋时节后,那李老待一把柴禾将坑烧得烫烫的,谢天祥整身歪在老待码放在炕头的被褥上面,身上感觉就像是躺在一片热热的白色的沙滩上面一样舒服。在县城的“清泉浴池”里,几个上了岁数的“澡腻子”几乎天天要在热水池子了泡着,边还放开喉咙唱京戏,看到人家那样的“享受”,谢天祥于是也挪身其中,可是几分钟过后便从里面窜了出来,他的身上被几十度的热水烫的红红的,像是刚出锅的螃蟹,他在内心里说,“那如何是享受?简直和褪猪毛差不多!可那几个澡腻子怎么就觉得那么舒坦?”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等到他步入不惑之年,他虽然依然享受不了那浴池里的热水池子,但他却喜欢上了“热炕头”,所以家里那个位置固定是他的,躺在上面被烤烫着,在别人或许是一种刑罚,如果换了别人,常常是一宿之后,嘴里起了燎泡,嗓子也是红肿沙哑的,而在谢天祥却是真正的享受,后背被高温烤烫的同时,身上血液在血管里更快地流动,那时他便心里美滋滋的就差乐出了声儿。

此时歪在李老待炕头上的谢天祥笑眯眯地抽着烟说道,“老待,要我说你(光棍儿)一个人过也挺好!身体硬硬朗朗儿的,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还真觉得挺好!还不着闲急,不生闲气……”

谢天祥说的很真诚,那定是他的心里话,然而李老待闻听谢天祥如此说,便由不得嘿嘿地苦笑了起来。

七、二儿子谢明坤

谢天祥的二儿子明坤是1980年代初从山西太原调回京东县法院工作的,他的归来令谢天祥很是高兴了一阵子。谢天祥在内心里是从来不羡慕在衙门里当差的人的,他本身是个手艺人,所以他对手艺人尤其是那些技艺高超的手艺人常是令他啧啧称扬赞叹不已的,对那些在衙门里当差的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那二儿子明坤自从退伍复原便成了公家人,可他工作的地点是在山西是在太原,那是千里之遥的距离,这新屯村里有个大事小情,明坤根本帮不上忙。

在谢天祥眼睛里,自己的二儿子性格该是以“正”为根的,你瞧瞧他那张“国”字脸,其中还夹卷着几许的倔强,而这后一点似乎就更像谢天祥。即便是这样,谢天祥觉得明坤其实是一个爱逗乐的快乐的人,他大哥明乾在十二三岁上就离家去了京城当学徒,因此平常时候,明坤这个当二哥的实际上就成了“老大”,可是与明乾相比,他的确是少了一些厚重,身上的那种轻松的劲头要更加的多一些。明坤在弟弟妹妹面前很少板着一张脸,尤其是对妹妹明月,有一次妹妹苦着脸说,“二哥,三哥(明仁)多吃多占不知道让着弟弟妹妹,反正我是没吃饱!”明坤则笑着说,“明月你甭着急,咱妈那儿还有上次大哥回来买的槽子糕,待会让妈偷着拿两块给你吃!你三哥多吃的是什么?是棒子面粥!你少吃了棒子面粥,换回来的什么?是槽子糕!怎么样妹妹,值了吧!”明月听二哥如此说,便开心地到街上跳皮筋去了。

谢明坤入伍参军之后,刚开始他们的部队驻防在保定,情形变化并不是很大,只是他寄回来的书信上的字越发的俊朗飘逸起来。那时候他们这些当兵的,业余时间都练了字,那明坤以及后来的明仁在写字方面都很有一套,成名成家不敢说,但看着很服务心里很舒坦却是实实在在的。后来当过兵的明礼则要差一些,明礼说他入伍参军之后业余时间也练字,可看明礼的字总觉得像是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绽放的花骨朵儿。

实际上那明坤真正起了大的变化是复原被分派到山西太原的公安系统工作,之后的明坤年年春节都要回家探亲,穿着山蓝色警服的儿子比当兵那会儿越发的英姿勃勃了,谢天祥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心里生出的那份自豪差不多就要跃然出现在脸上,但它们却被谢天祥硬生生埋在了心底里他不便在孩子们面前,更不便在老街坊跟前儿表现出他的自豪。

然而他发现,那明坤却几乎整日价嘟着一张脸,好像是在跟身边的某个人生气,或者刚刚和谁吵过架一般,眉头锁的那叫一个紧!

作为父亲的谢天祥不好多问什么,不过他总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坤这是怎么了?一年探家一次,怎么还天天儿地嘟着个脸,像是被霜打了似的。这公家人都这样儿吗?”

有一天他听见闺女明月问她二哥道,“二哥,你瞧瞧你!这可是春节哎!这大过节的你总是拉着个脸,一点儿笑摸样儿都没有,弄得全家人都不自在!你瞧瞧明礼,也学你,一天到晚耷拉个脸!你原来不这样儿啊?!你原来挺爱逗笑儿的啊!这样吧,你哪儿不自在不痛快心里哪儿堵着,你全都说出来,说出来就轻松了,没准儿妹妹还能帮你一把!”

这时只听明坤哈哈乐着回道,“妹妹哎,你二哥我啥时候生气了?!一年探家一回,我做梦都高兴,看见我大妹妹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水灵,我这心里都快乐开花儿了!还生啥气?!”

这时的谢明坤撕开了自己脸上的阴霾,开心得笑出了声儿,而他的笑声也让这个家中的拘谨的气氛于瞬间轻松了起来,这时的谢明坤又变成了当初的谢明坤。

明月则哈哈笑着顺口说道,“二哥,你这一天到晚嘟着个脸,那上面都能渗出水儿来,你自己不觉得吗?还有你这‘啥啥啥’的,是从哪儿学来的,是从太原带回来的吧,我可记得你当兵那会儿还不这么‘啥啥啥’‘咋咋咋’的呢!”

明坤听妹妹如此说,就眯着他的一对眼睛笑着答道,“妹妹哎,我成天地面对的可不是老街坊,而是些什么人?骂人的打架的,偷鸡摸狗的,投机倒把的,跟他们能笑得出来?那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吗?还有贴反标(反动标语)的坏分子,地主富农资本家,面对他们得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儿!这你就明白了吧,我的大妹妹!”

说到这里,谢明坤哈哈干笑了两声之后接着言道,“还是不说这个了吧!不过你想想,村里丢头猪都要议论上好几天,老街坊都要提心吊胆上好些日子,而这种事儿公安局里哪天没有,那才真是奇怪了呢!所以二哥这张脸上总要罩着一张虎视眈眈的面具,这是对付那些人的!”

说罢谢明坤再次哈哈笑了起来,之后他又说道,“妹妹你听我说话有变化吗?我咋没觉得?”

明月听二哥又在无意间说道了这个“咋”,便忍不住笑回道,“二哥你说说你,真是‘啥呀’‘咋呀’的说习惯了不觉得了,这才刚儿一不注意,又‘咋呀咋’的了!你忘了咱们这里不说‘咋’,得说‘怎么’!‘我咋没觉得呢’,你得说‘我怎么没觉得呢’,是不是?!看来呀你说的口音还真是变了呢,只是你自己不觉(jiao)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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