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法官王刚烈
老王是唯一一个没有到过新屯谢明坤家的执行庭法官,老王名叫王刚烈,是京东土著,他没有当过兵,走出学校的门儿就进了法院的门。王刚烈身材矮小却并不瘦弱,他就像一只具有弹跳功能的铅球,走起路来掷地有声,就连放屁也不避讳,在执行庭的大办公室里,他是唯一敢当众放响屁的,就是当初熊振铎任执行庭长的时候,他的这一习惯也不曾“收敛”,敢放响屁成了王刚烈在京东县法院的一张名片。
法院的老人儿(老法院工作人员)在早先都叫他“小王”,再过了不惑之年后,法院的人们就开始称呼他作“老王”,他们都不直呼其“刚烈”的名字,敢直呼其名的就只有熊振铎。或许老王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父母长辈给你起了名字可不就是为了让别人叫的,既然如此那就尽管叫呗,还有什么要避讳的不成,王刚烈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更不是皇帝老儿,像故宫的“神武门”,在早先叫“玄武门”,之后为了避康熙皇帝玄烨的讳就改作了“神武门”,王刚烈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势,当初叫这个名字就是父母长辈希望自己刚正不阿气节贞烈不畏权势更不恃强凌弱,拥有这些这人活着才有意义,现在看来王刚烈正在实现着自己的价值。
但法院的同事们尤其是那些性格含蓄的人都恭敬地称呼他作老王,就连谢明坤这位现任执行庭长也不列外,叫他“刚烈”总会让人又不舒服的联想,与那种“肛裂”的病联系起来,所以虽然王刚烈觉得没有什么,一个名字而已,一个称呼罢了,而周围的同事却都主动避讳以示尊敬。
四十五六的王刚烈讲话声音有些尖细,但却绝对是“竹筒倒豆子”嘎嘣利落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王刚烈似乎天生就是干法官的材料,在他面前当事人会被问询得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不知所措,想逃过他的火眼金睛确是有点难。别说对当事人,就是对周围的同事,老王也是有话即说,有意见看法也不是掖着藏着,让人下不来台在他是常有的事,好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就是这么个人。
谢军在执行庭的大办公室里见过王刚烈,他的办公桌紧靠着朝南的玻璃窗,炙热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他不觉得炙烤反倒觉得那是一种惬意的享受,他附着着稀疏的直立着的花白短头发的脑袋瓜顶被晒得出了汗流了油,他只是偶尔拿出手帕来携一下,但他不会主动去将那天蓝色的窗帘拉上。
老王的那张脸似乎不能说是用刻刀雕刻出来的,而是刻刀与锥子共同雕琢出来的,脸上的纹路清晰,特别是额头那里,三条细而深的皱纹很容易地见出这位法官的缜密的心思。
二十
王刚烈是个资深“烟民”,烟瘾极大,他有一张薄片子嘴,而他的嘴唇是深咖啡色,还有就是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经被烟熏成了淡黄色,那里有着浓重的烟草气味儿,每每瞧见他的时候,他都是在吸烟,即使没有吸烟也是在拿着打火机准备点烟。
王法官的家在京东县城的东关附近,那里是京东县菜蔬公司的所在地,京东县城里最大的菜店就在那里,而他的家就住在菜店旁边的居民楼里。他妻子在菜蔬公司上班,那个年代企业职工的薪资要高于机关事业单位,有时候还高出许多,在计划经济年代,王刚烈曾经有机会进到菜蔬公司上班挣更多的钱,但王刚烈却拒绝了。在法院工作虽然薪资不高,但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他大小是个法官,没有必要为了多挣几个“小钱”就脱掉“官衣儿”,去到什么菜蔬公司当一个平头老百姓!那他王刚烈也就不是王刚烈了。那时的王刚烈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这让一旁的妻子很是不乐意,但王刚烈的口才不知道强过妻子多少倍,那在菜蔬公司还算是伶牙俐齿的妻子,在丈夫王刚烈面前就变得木讷了,不知道如何辩白与劝说,平时本就在言语上占不到便宜,这回就只有干瞪眼,瞧着王刚烈的一双薄片子嘴儿翕翕动动,最后也就心甘情愿地去给王法官炒菜做饭去。
正是因为这一份坚持,等到了1990年代,尤其是实行了“公务员制度”之后,机关事业单位的薪资很快涨了上来,而菜蔬公司则在进行改革重组,职工大多分流和自谋职业,好在王刚烈妻子已经到了退休年龄,随即光荣退休,而王刚烈依旧奋战在他的执行法官的岗位上。谢明坤回家有时会提到这位刚烈法官,他说老王不愧是老执行法官,他问询当事人时严厉与刁钻为许多人所熟知,并且他办案也很执著,他可以几天蹲守被执行人,直至找到并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