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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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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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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恋》连载

第三十八章 姐自嫁

据说古时候,在中国南方,有一种“自梳女”,那时候未婚女子都会梳一条长辫子挂在背后,待出嫁时由母亲或女长辈将辫子挽成一团紧贴在脑后勺,称为发髻。立心不嫁的女子则需要履行一定的仪式来自行束髻,此称为“自梳”,自梳女,就是古代自行束髻以示终生不嫁的女子,自梳女也叫“自嫁女”,就是自己嫁给自己的意思。林若溪说她自己是个“自嫁女”,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她是说她自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她强行嫁给了一个还没有向她求婚的人,根本没有跟那个人商量。

就在林涓来找我的第三天早上,野狗回来了,当他带着一位个头不高,身材略胖的女人走在托合塔尔的队街上的时候,人们才想起,野狗也失踪多时了。野狗见人就作揖:“三老四少,我叶建国娶妻结婚了,我妻思凤,略有智障,如有得罪,请多包涵。”

看着人还周整,低眉顺眼的,也不像有大毛病,有人说:“让我问她试试。”那人指着野狗问野狗领着的这个女人:“思凤,第一个晚上他往你身上爬了几回?”

思凤脸红了,想了一会儿说:“六回。”她扯着野狗的衣服角说:“是不是?”

“不傻,啥都懂,好着哩。”那个“问她试试”的人说。

大嫚娘近几天心里着实地不爽,大嫚总这么关着也不是个办法。可是那个老知青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大嫚娘跟六六说要去县城告老知青强奸,六六说:“你家大嫚说是她找的老知青,你这样嚷嚷得谁不知道,你还不嫌丢人啊?”

大嫚娘气急败坏地说:“你管我丢不丢人?你看好自己老婆别偷汉子。”

六六把她推出门去,说:“你厉害,我怕你,你的事别来找我,你去县上吧,去自治区也行,要不你就去北京。”

大嫚娘迈着气急败坏的步伐走在村路上,看见我骑着黑马还驮着个大姑娘,那火就真往天灵盖上涌,她觉得大嫚现在这样丢人现眼,都是被我给拐带的,她冲着我狠狠地呸了一口。

大嫚娘四处打听,听说我骑马“搂着”的那姑娘是从外面来的,叫林涓,大嫚娘的火气上升,整个儿人都要炸了,两眼通红,像是在朝外喷火。想起了大嫚当成宝贝的那些衣裳,想起大嫚和自己的冲突全是从那些衣裳开始,大嫚娘就真是咬碎牙也强忍不住仇恨了。

大嫚娘边走边骂:“我就不信,这托合塔尔,强奸的强奸,乱搞男女关系的乱搞男女关系,就没人管了,这还有王法没有?”还有赵铁匠,竟然敢不合自己那啥,这让大嫚娘更是火上浇油。

林连长这天上午来接林涓,吉普车就停在小学校和大队部之间的土路上,老张和建华去知青点开会了,说是研究下潮地种水稻的事情。

六六主任、二裘、还有我,我们一起送林涓,若溪在上课。车旁边围了一些好奇的社员,也不知是对车好奇还是对人好奇,总之就是好奇。那个时候人们除了对批斗会不好奇,对什么都好奇。一个乘坐吉普车的漂亮姑娘,穿得长得都像电影里的人似的,是来看我这个“小四子”,这事不能不好奇,对这事如果不好奇,那就是人生中吃了最大的再也捞不回来的亏!

于是,越围人越多,二裘示意,别寒暄了,赶快开车走人。主任六六招呼着让大家让开一下,大家便让出一条道来。突然大嫚娘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趴在吉普车上,高喊:“民女有冤!”

她从抓特务没有得到奖励,说到地主闾丘的儿子娶媳妇成家,说到自己闺女被老知青强奸,还说到二裘重新当队长。直说得披头散发、唾沫星子四溅。

她可能是小时候从戏文里看到过民女拦轿喊冤的典故,想要效仿一回,现在的大官不坐轿了,都坐轿车,她就拦车喊冤一回,她确实冤,十个窦娥也没有她冤。

林连长上前扶起她,说:“老嫂子,你有什么冤屈,可以向你们队驻队工作组和队主任六六同志反映,也可以向公社,向县里反映。我是兵团的,和你们不是一个系统的,没有权力管地方的事情。我来这里,就是路过,我来接的女儿。”林连长指指身边的林涓。

大嫚娘看看林连长,又看看林涓,一把拉住林连长说:“那你就更不能走了,今天你必须把这件事处理了,你女儿的事你总能管吧?”

大嫚娘说:“那个碧野和你女儿乱搞男女关系,你得把他抓起来。”

“你有证据吗?乱说是诬陷,是犯罪的。”林连长问。

大嫚娘咽了口唾沫,擤了擤鼻子:“证据,我就是证据,你听我从头跟你说,我问你,你的女儿跟碧野是什么正当关系?”

林连长:“我女儿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大嫚娘说:“没有正当关系,那就是不正当关系,他们一男一女在一起,就是乱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林连长怒不可遏,手在发抖,不由自主地按在枪套上,被勤务员按住了。

大嫚娘:“我十四岁参加妇救会,十五岁担任担架队长上前线,我见过枪。你帮二裘收麦子,这个不说了。碧野拿你闺女的衣服勾引我家大嫚,害得她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是事实吧。那衣服都让我给绞了,大嫚身上还穿着一件,这个算是证据吧。你家闺女和这个狗崽子骑一匹马,坐一辆车,一起挖野菜,全队的人都看到了,孤男寡女,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吗?碧野,你给我站出来,打倒反革命流氓分子碧野!”

大家跟着大嫚娘喊口号,喊声震天,那时候的人喜欢喊口号起哄,只要有人带头,就跟着喊,不信你喊操他祖宗,他也会跟着你喊。

六六已经被挤到外围去了,林连长把女儿推进车里,紧按着枪,靠着车门。大嫚娘就坐在吉普车前打滚,人越集越多,不断地有人喊:“让碧野交代罪行。”他们喜欢听人交待罪行,特别喜欢听人交代流氓罪行。

托合塔尔可能是二裘说的阴阳不调的缘故,一听男女之事,不论是非,就都非常冲动。我被一些人扭着挤着弄到吉普车前,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没有人听。矿产学院毕业的林连长,没有见过这种事,更没见过这种阵势,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一个疯子,疯子的话就有人听,正常人话大家都不听,不想听,完全听不懂。这些人,现在只能听懂不正常的话,听不正常的话,他们只听疯子的疯话!

林连长真的无语无奈,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我只想林涓和她爸爸赶紧解围而去,丝毫没有想我自己,可是人越围越多,无法解围。

这时一个人推开众人,大家给她让了个道儿,她来这个队几年了,她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也认识她,她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让那些光棍们望而生畏,她是若溪。

若溪对大家说:“大家散了吧,这是一场闹剧,就是无法无天的胡闹!这是我妹妹,我叫林若溪,她叫林若涓。”

“哦,原来是妹妹来看姐姐啊,那跟碧野有啥关系,两个人骑一匹马?”人们议论着,嚷嚷着。

若溪说:“不用嚷嚷和碧野啥关系,碧野是我男人,你们说我妹跟碧野是啥关系?”

下面有人喊:“没事儿,姐夫小姨子,鸡毛蒜皮子。”

大嫚娘嘴角都是白沫子,“你说是你男人就是你男人了,谁信啊,你为了你妹妹,舍得嫁给一个小反革命?你可是有城市户口的人。”大嫚娘喷着唾沫说。

若溪高声说:“碧野是我男人,碧野,我正式向你求婚,你如果同意,现在就让六六主任开介绍信,我们搭了爸爸的车,去公社领结婚证。”

我高声喊:“我同意,大家都听到了吧,我同意和若溪结婚。”

若溪说:“六六主任,你现在就给我们开介绍信好吗?我和我去领结婚证。请三老四少,让个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她转身向林连长问:“爸爸,可以吗?”她竟然学会了野狗的那一套嗑。

林连长说:“可以,我的好闺女!”说完紧紧地拥抱着若溪,泪水沾湿了若溪的头发。

若溪拿着一张有六六特殊签名,按着红手印的纸走过来若溪:“这是结婚介绍信,我念给大家听。”

若溪念道:“介绍信,兹有我队社员碧野与我队老师林若溪,自由恋爱,要求结婚。符合《婚姻法》规定,同意办理结婚证明。托合塔尔革命委员会主任:六六 x年x月x日”

人们很快散去了,若溪对大嫚娘说:“让开,我们要去领结婚证。”

大嫚娘拍身上的土,让到一边,还不忘呸上一口。林连长小声说:“见过疯子,没见过这么可恶的疯子!”

若溪拉我上了车,车终于开走了。

林涓:“你们真去领证啊,碧野哥哥还不到年龄。”

若溪说:“将错就错吧,领个证能咋样?六六开了多少假年龄的结婚介绍信。你看这年龄写着‘碧野,男20岁,林若溪,女18岁’假的,不合法。过两年就合法了,现在不领个证,他们不会放过我们,早晚要出事儿。”

若溪又向我:“你说呢?臭石头,可以理直气壮地保护我了,还有你的妹妹。是不是?”我点点头,说:“听你的。”

林连长说:“孩子,你们真的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若溪说:“林爸爸,她们不是冲着林涓的,是冲着我的,正好让林涓给碰上了。这个生产队三天两头就弄这些事情,光棍村里的是非比寡妇门前还多,总共就没几个女人,非得要整得连一个良家闺女也没有才行。这里的群众喜欢起哄,特别是对男女,根本没有影儿的事,群众起哄,上面就得调查,一调查,这人就没有前途了,严重的就丢了饭碗。”

林连长点点头,沉默良久,说:“谢谢你们,你们这辈子,无论有怎样的动荡变化,我都希望,你们永远是林涓的哥哥姐姐。”

林涓说:“刚才姐姐对那些人说我叫林若涓,我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我以后就叫林若涓了,爸爸你说行吗?”

林连长说:“我看行,回去征求一下妈妈的意见再做决定好了。”

林涓回去就上班了,她学的是师范美术专业,就在矿山子女中学当老师,报到的时候她正式改名叫林若涓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常常做噩梦,梦见大嫚娘。

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没有把事情闹到上面去,就很不如大嫚娘的意。大嫚娘本来就想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越乱越好,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结果让若溪这小丫头给搅了,她还真的跟那小狗崽子结婚,这不是把一辈子都红毁了?也不知道是咋想的。

嗯,肯定是生米做成熟饭了,怀上了,没法儿了,哎,当时咋就没想到呢,当时就应该拉上若溪去医院检查,现在晚了,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怀了孕,谁管这事儿,群众也不感兴趣,不感兴趣就发动不起来。唉!尽管效果不够理想,但大嫚娘还是觉得取得了小小的胜利。最起码当时在队上还是轰动了一下,足以证明,我郭秀美还是魅力能号召的。

小的胜利也是胜利,电影里说得好:“同志,我也想今天晚上就打冲锋,明天一早就把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全部消灭。可是不行呀,同志,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仗要一个一个地打。”不怕贼偷,就怕大嫚娘惦记,老娘我惦记上你们了,一口一口地吃,一个一个地打,走着瞧。

大嫚娘善于制造轰动。

我和若溪的结婚就是她一手制造的轰动事件,大家热议了两天零三个小时,就被另一条新闻所替代,那新闻说,若溪怀孕三个月了,要显怀了,是生米做成熟饭了,没办法才跟碧野领结婚证的,那种还不是碧野下的,大概是……留下点悬念,才引人注意,造热度,加流量。这条消息,大嫚娘去透露给野狗,野狗说:“你教教我,饭怎样才能熟得快,我这白天晚上地做,就是做不熟,老婆肚子就是不起来。你看你,这又显怀了。”野狗朝大嫚娘的肚子瞅。

大嫚娘:“饭不是你这么做的,不能总掀锅,你一晚上鼓捣六七回,那哪儿能熟啊,你要两三天弄一回。”

“谢谢——谢谢——不过,造这种谣,你也不怕遭雷劈?人家林老师可跟你没仇,她不是地主还乡团。”野狗赶紧把大嫚娘推出屋去。郭秀美边退边说:“我打听了,林若溪她爹是国民党起义的。”

大嫚娘好像对野狗这狗窝还基本满意,再说她也没有来得及往地下吐什么或擤什么,就被出了门,她朝野狗哐当关上的门呸了一口,只一点儿唾沫星子,没有呸出一大口痰来,这也让她十分的不爽,她挺着肚子,迈着鸡犬不宁的步伐径直向铁匠房走去。

铁匠房就在村口上,离中农吴老二家不远,就是半间干打垒的屋子,前面搭起挺大一个棚子。屋子很低,人弯腰进去,可以勉强站直了身子。棚子很高,刮风下雪的,可以把马牵进来钉掌。赵铁匠在半间屋里支个门板当床,蜷着腿可以睡,反正他在家睡觉也从来没有伸直过腿,头顶脚后都是孩子。

大嫚娘把大嫚锁地窝子里,也不管,整天遛街窜巷,东家长西家短地搞斗争,经常是六过家门而不入,比大禹治水还要忙。大嫚屋里拉屋里睡,披头散发没有人样儿了,铁匠说:“你一个破锁头,能挡住铁匠?真他妈脑袋被驴踢了。”

“咔嚓”一声把锁拧了,把大嫚带到二裘家,央求二裘的老糟糠道:“嫂子,你就帮我把大嫚洗洗,给她找身衣裳,先让她在你这儿藏两天,等我们家的那只母老虎气消了,我就把大嫚领回去。”

二裘的老糟糠说:“我看你们家的那个不是老虎,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说着赶紧把大嫚领进屋,梳洗疼爱自不必说。

大嫚娘见赵铁匠放走了大嫚,一句话没说。晚上上炕,赵铁匠摸索过来,被大嫚娘踹了一脚,一连几日,都是摸过来踹一脚。赵铁匠挨不了身子,也说不上话,就转身睡下,一会儿也就打起了呼噜。夫妻背对背几夜后,大嫚娘捅捅铁匠,铁匠就向外挪挪。每天捅每天朝外挪,终于铁匠从炕上滚下来,胳膊摔得几天抡不动大锤,于是就在铁匠房支个门板睡觉,每天回家给孩子做两顿饭,还有一顿他们自己对付。二嫚很懂事,不管她娘啥时候回家来,回不回家来,她都给她留着门,留着饭。

今天,大嫚娘来找铁匠,一是看看大嫚是不是在他这儿,二是摊牌,如果铁匠再不跟她那啥,就离婚。铁匠爽快地答应了,说那啥就那啥,他们就是铁匠那半间屋的半张床上那啥了一下。

铁匠说:“这肚子都显了,要注意点,要不就不那啥了?”

大嫚娘说:“我知道,啥时候那啥我找你。”说完出了铁匠房,迈着意犹未尽的步伐,寻找大嫚去了。

大嫚洗梳干净,吃饱喝足后,就悄悄离开的二裘家,晚上也没回来,二裘的老糟糠自然是告知了铁匠,说大嫚情绪挺好,不会出啥事儿的。铁匠大概估摸出大嫚去了哪儿,也不十分着急。

大嫚就藏在老知青杨秋水那儿,大嫚娘去找了几次,虽然她也没找着,但她也确定,大嫚就在老知青杨秋水这儿!

大嫚娘对老知青说,告诉大嫚,回家,我不锁她了,万事都好商量。

大嫚不想回家,她让老知青和她去领结婚证。

老知青说:“不行,都是你娘整的,我还在被监管,六六不会给我开介绍信的。”

大嫚说:“我去求花喜鹊,她心好,准有办法。”

老知青说:“领了结婚证有啥用,把你娘惹恼了,和你断绝关系,我拿啥养你,我就一个人的口粮。不如你先回去,有吃有喝的,咱俩想干啥就干啥,她能把你咋样?咱们现在先干那啥再说。”说着就把大嫚按倒在床上。

大嫚还是回家了,母女不说话。大嫚照常出工,下班后有空儿也去铁匠房子帮帮爸爸,主要的时间就是约老知青,大嫚娘常常会突然去敲老知青的门,老知青常常带大嫚到草垛里,牛圈里,树林子里……一切稍有隐蔽的地方进行爱情。

乐子又捉了老知青和大嫚两回奸,他不敢对大嫚怎样,他怕大嫚娘,他把老知青游了两回街,老知青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群众对老知青和大嫚的事已经没有新鲜感,不把大嫚也拉出来扒光了,只游老知青一个人的街,已经没人看了。

乐子也觉得没有意思,不再去捉奸了,老知青更加地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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