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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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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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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一十七章

方直的男友李诚,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在她的部门安排开会的那天晚上陡然回来了。他们有段时间不相见了,一见陌生得都不认识彼此了。尤其方直表现明显,见了这个人,真想把他撵出去的冲动都有。自从和他几次嚷仗,她变得性子沉默了,而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碰到事大发雷霆了。她不理他,单位每日的事情多得让她都记不得他们为什么要分开这段时间。她也懒得去想,坐在沙发上,和王莺互发着信。自从她上班后,单位的大小事情,叫人没清静过,今天他说什么了,明天你又说什么了,谁谁又听见了,又给谁谁学了嘴,整天围绕着这些破事无法休止,在里面求真实,在里面断人品,大脑从未休息过似的。晚上睡觉都会爬到梦中来,变成周公解梦。她有时简直受不了这种气氛的感染,曾经那想过的一走了之,就会在心头上愈演强烈。面对突如回来的人,看似她镇静地坐在那里,心里早都乱成了一锅粥。赶他走,又不是时候。不去看他,又不可能。她悄悄地偷看着这个好久未见的脸,他的脸好像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冷漠,平静,消瘦。他的下巴更尖了,本来瓜子脸型的他,与他的大鼻头衬托得更加高耸了。他进来没换拖鞋,好像不宜久留似的,坐到沙发上,朝着前面看,朝着最里面那个小房子瞅。房门大开着,门边上放了一个皮箱,上面架着厚厚一层衣服。床尾露出边上,白白的铁皮床腿上泛着隐约的黑晕。他一句话都不语,方直一看到他的侧身,她肚子里的气早都聚好了,随时都可能发出来。模糊的灯光,让眼前感到了一种压抑,阳台那面几盆绿植,还是他亲自买的,见到了主人回来,它们和方直似的,无任何举动迎示,蔫着头,似是打着呼噜。阳台的大窗户,上面的帘子向右推着,窗户半开着,时间还早,断断续续能听到下面的人讲话。平日,方直还有那个心去听一下,解解闷。但今晚,她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了。人的心是乱的,那么人的出气声也是粗大的,似是被旁物挟持着。一想到过去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恍如昨日似的,她的心乱得停不下来了。以往的怨气一下子冲到天了,心口上的气让她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有发脾气的欲望,她有闹事的倾向。她的争强好胜由来已久,让她一个女性在这个男性跟前吃了不少令人心碎的苦头。再不改,她的苦头吃不尽。先天的就和王莺的睿智似的,她这辈子好像改不掉了,走到哪里把它发扬到哪里。

她死盯着前面的电视一头,黑色的屏,让她无话可说。过后,她转移方向,她朝下面那个墙角上望去,跟前放了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盆,里面没有插花,本来是要扔的,她觉得拿钱买的,扔了可惜,指不上哪天能派上用处呢。她就专神地盯着这个看。看着看着,她觉得自己像那花盆似的,被人扔了丢弃了可惜,可被收揽着又是多余的。她想到这里,心里较劲的火气从身子的后面无法抑制地延烧到胸前了。她不得以要动张嘴了,不得以要站起身了,不得以要穿上鞋子,不得以要接近他了。这一系列动作,说明她要莫名的理论了。理论到什么程度,她没有想到这点上。她不想吵架,但她的态度像是要吵架似的。她只想问问他回来有什么事情,没事了就走人。不要碍着眼,让她看着难受心烦。

李诚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是孤独的,他的心似是从外面漂泊回来了,要找个地痛快地睡一晚,明天又是一个新的他。昨天的那个他在时光中淹没了。没人会去追踪他遗失到了哪里去。他初始坐到那里时,背是打直的,坐着坐着,好像是累了的缘故,靠了上去。后面的沙发让他向前的上半身形成一个不太成形的弯弓状态,并且他的腿伸直,双脚夹叉在一起,脚后跟擦着地,整个脚斜倒在她的方向。懒散的身子,人一想就是没有休息好。他这段日子干了什么,人看上去如此的憔悴。方直想来想去,她又不是人家的心,哪能想到呢。眼前的这一幕就像一副图景似的,一动不动地半侧卧在那里,供人观赏。从他的神态看得出,他根本不想开口一句,他的心不在任何一处,而在安歇上。他和马似的,跑了几日的路程,一到马厩里,便双腿卧倒身子,直想争得一个好觉。

方直那无名的火气慢慢地消淡了,她沉默地对着他,看了好大时间,只见他不睁开眼神来,两只手扭在一起护捂在胸部上。

忽然,她的心一阵酸,可怜般地睁大眼神望着他。从进门直到现在,她才用这种心疼的眼神观望他。他的脸型一瘦下来,太不禁人看了,看到的都是悲切与心疼。

先是心的反应,然后又连锁起行为的反应。天气转冷了,城里的初冬虽不如农村的冷,但睡得久了,不盖毛毯,身子会被冻醒的。她取来一个不太厚的毯子,帮他轻轻地盖上去。他依旧睡着,没有动。她走到阳台那边,把窗户关小,然后回到床上去睡觉了。睡到半夜,她听到他在地面上走来走去,步子很轻,但把她吵得无法入睡。他在干什么呢,还不回自己房中去睡。她起来,身上的睡衣,让她走了出去。他站在鞋柜跟前,下垂着头,似是盯着什么。方直轻手轻脚地拉开门,他背着她。让她觉得惊疑。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他夜晚的装束。她发现,他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换上了拖鞋。他是什么时候换上的,是才换上吗?还是在没吵醒之前换上的?她无法断定,但他像站岗似的站在那里,使她摸不着头脑。她明日还要上班呢,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观察他此时的行为。她迈脚之前,哼了一声,他像受惊似的扭过脖子,面部上仿佛残留着无法做决定的表情。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漠视了一眼,她去了卫生间。出来时,他坐到了沙发上。昨晚为他盖的毯子凌乱地放在一边。夜太深了,她光想着睡觉,包括从前的伤感都在睡觉里屏蔽了。

在后半夜里,她白天的意识都跑了,身板下的床,让她躺得很死。周围发生了什么,夜里有没有蛐蛐叫,与她都无关系了。那个人一回来,不管有没有诉苦,不管有没有感想,不管有没有问候,但她就是睡着了。这段日子,仿佛发生了好多事情,有些她都记不起来了。她有没有想过,一觉醒来,人不见了。回来一次,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扑朔迷离;他们之间的交往,忽明忽暗;他们之间的爱,有多有少,或许多得泛成了灾,少得在灾中毁灭了。

早上起床的时间到了,她穿好衣服出来,来到客厅,没有人影,以为是正常的一个人。她走到洗手间洗脸的时候,好像是冷水的清凉感,唤醒了昨晚的景象以及后半夜的情形。冷水上脸的那一刻,她心里似是有一处惊动了。她连脸都没顾得上擦,冲进另一间房门,眼前空床一张,被子完好无动。”啊,他没在上面睡!”她心里对自己说道。从房里出来,她又跑去沙发那边,上面的毯子仍旧凌乱着,她心里空落极了。鞋柜边上的拖鞋不见他的了,她以为他拿走了。但她打开鞋柜从里面要取另一双鞋时,看到它在里面放着。鞋被放在里面, 这说明,他突然回来,又静静地走了,下次回来说不定到哪天了。她心头上一凉,不免失落。一切像是在演戏,她隔着近近的距离观看着,但总也看不到剧情里去。是剧情太过寂寞了,还是人的心太过冷淡了?她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梦见了他回来,梦中不允许互相倾诉,只好近在咫尺地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天亮了,人也醒了,梦早就远去了。再想做这样的梦,似乎更难了,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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