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需重要的讲述一下。她谈完单子的下个周,当时小解和她没有回去。中午她们吃过饭都在办公室里守着。一发过来婚宴推送信息,她们两个的心就像打架似的。一个恨不得抓个紧住。她们的眼睛一个比一个显得古灵精怪。小解问小方:“你瞌睡了,那你睡吧。我给咱负责跟这个单。”方直正趴在桌上,用看不透的眼神望着这位主动要多劳多干的人。她一听,心里有点不满了。但是,她脸上没有变色。仍旧迎合着她的殷勤。辛经理告诉她们这个礼拜上完,从下周她们要开始倒班。谁的班上,谁的单子谁跟。这样一来,则不会出现抢单的矛盾。解谜一本正经的从辛经理的桌上翻出来那个登记的网上登记本。她的眼神似是被这个信息笼罩住了,全然盯着手中的两个物件出神地来回看着,一个是手机,一个是本子。方直心想:“看把你能的!好像能跟成似的。”这个信息是明年十月份的,桌数还挺多,三十来桌。若是跟成,那可是个大单呢。小解用着笔,从容的写完。然后要去电话了。她去电话可有意思了。不用桌上的座机。而是站起来,朝那边的桌上满含意义的望去。可能是在想,到底是用免费的座机还是用自己的手机打。她的脑子决定很快。一分钟都不到,便神秘地走出去了。门被她拉住的那一声音,小方的心像是跟着蹦出来去紧撵她了。她的眉毛不由得皱起来。望着门外的下了台阶的背影,觉得一切太怪了。有点不正常在里面掺杂着呢。但又道不清。她又去打开手机看这个信息,自己有种冲动,这个单她来跟那该有多好!这仅是心里自想,若真的要跟,现在不是时候。她跟不来时,她再跟也不迟。跟单,头一次,让她产生左右为难的心情。这不定以后,像这种类似的事情,可能要出现很多很多。要干销售,得罪同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光想着害怕得罪人,那就离开销售的队伍。这里面不养闲人。这里面养的是能带来经济效益的人。一个也不例外。每天上演纷争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隔壁的会议室。我们在前面提到过,为了争会议,会争得头破血流。今天骂,明天骂,这是常有的事。但这骂来骂去,明天说不准表面上假装和好;其实,彼此的心里都在记恨着对方。揭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这不是没有想到过这里。残酷,人人都生活在残酷里,要想长久站得稳,那么不要站在残酷的边缘,一定要站在残酷的中心地带。恨下了心,心和那石头似的,把残酷进行到极点。让敌对方认识到你自己不是好惹的。一旦出现一次怂相,后面的大批狼很快会来咬你咽喉。
“一个电话打得不见人了。”她细语说着。这是她过后看到小解不在对面那排石楠树跟前了。紧接着一连串为什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和一个侦探似的,前前后后的大胆设想起来。
“她会不会是来偷信息的?她会不会是来安插进来的眼线?就和那个邰箭的身份似的。她或许是哪个领导的亲戚,是专门来提取不知明的线索的。这一切不是没有可能。可能性在时间中点点硬验着呢。”她的行为怪异,让方直更加确实了她的不对劲。说明,她是一个有问题的人。一个人盯上一个人了,她的精力就会朝向她。时时刻刻来观察她的所有举动,只要能够看得见。
她正在分着神假想一些后来的事情。忽然,门响了。她抬头一看,是辛总。辛总没有回家。他的家在后门隔壁的院子里。一来二去,看得多了,连领导的家在哪里都大体知道了。辛总问:“中午没有回去?”
“辛总好。没有。”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辛总再问:“洗车的那个脸盆给我取一下。是蓝色的。”他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取盆了,在方直的手里。
方直听到上级领导的指示,和一个兔子似的,跳窜到里面的里间。从桌子下面取出领导要的盆子。
“谢谢。”辛总接到手里后说。然后笑容来了,又刻意地仰起头看那墙上的婚宴板子。业绩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占着一定的空间。没有业绩,销售员包括领导,更活不了。这个是门面,这个是标头兵似的。走到前面,就像人的灵魂走到前面似的。不是一具架着空壳的骨架,而是散发着骄人的自我满足。不论走到饭店的那一处,到处可见张张笑脸,不是无缘无故笑给你的,每个人的笑脸都是有自我取向价值的。会心的笑,虚心的笑,每个洋溢着笑容的背后,都有一分识好歹的嘴脸。你强大了,你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你弱了,你会得到别人的唾弃。世界各国是这样,人和人也是这样。你的强大,能引来别人的主动建交。你的弱小,不仅会受到疏远,也会受到明目张胆的攻击。想要生存,必须营造自己的那一套独一无二的外交理念。 说得这些,作为方直不是没有经历过。她早已知道在这里的弱,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人活一天,不是低三下四,而是自尊拿握在手,最好不要让它不小心丢到地面去了。只要丢了下去,那么自尊在你的眼里不再是自尊了,而是被人牵着鼻子横扫,和扫马路有什么区别呢?那尘土扬起来,会飞向四周,重新落下,让别人扫得没完没了。你的自尊在别人的扫把里和一把无价的荠草一般。
小解回来了。她脑袋很灵活,见到出门的辛总,那双眼比夏日里的星星还要明亮。那种无法言清的光芒别人是学不来的。这好像是她长久打造出来的独门绝技。
谁不爱多看美女两眼呢!美女就是为男人生就的。来到这个世上,漂亮的容颜,胜过世间所有的坎坷。
辛总长着四双眼睛,那价值不菲的镜片超过他肉长的眼睛。他的镜片不像邰老师的镜片模糊,迟早见了他,他从头到脚倒是一切是全然一新的。发着明光的镜片,和他那张脸似的,白灿灿。他是领导,他的眼镜片不能生活在白茫茫的浓雾中。他之所以眼上架着眼镜,和他那来之不易的权力有着密切不可分的关系。领导架上眼镜,仿佛把权力架在最高处。似是向每一位员工庄严地示威。
“辛总好。”
“中午没回去?”他问。
“有个客人,我才打完电话回来。”
“中午是休息时间,还不忘工作。听你王姐说了,你们表现都不错。好好干!”辛总欣慰地说着。本来眼前出现的这张脸够抓眼了,再加上这话,更是让人移不开了。
小解开心地笑了。能得到上级领导的直接赞扬,是非常光荣的一件事。
里面的方直听得清清楚楚。她怀着恶心,恶心地想吐到小解的脸上。她真会说话!好像她在干活,她小方自己却坐到那里休着闲。和她一比,她小方自己倒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闲人了。她心中的怨气像是要冲出了天。但好在她竭力控制。在这个姑娘的身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靠嘴说话是一件多么有艺术性的事情。自己的嘴可以为自己添出色的彩。
人家将要走进来时,她把头埋了下去。自己的心思可不想暴露在她满足的眼神里。
小解刚坐到椅子上。小方就站了起来。她想出去透个气。这里面坐得太久了。睡觉又不可能。跟前有人。要是她回去了,她这会儿准在午休。她们谁都没理谁,这不理的背后,大家都心有所指。
她走到会议室前头那面墙时,看到辛总正低着头,手里拉着长管子,另一只手里拿着毛刷,在洗车。他的车是越野式的。显得大气。和他手中的权力似的,大气无比。底面上流着的水,都是从车顶上流下到两边的。听到哗哗的水声,给这寂静的午后增添了一份独有的妙音。
她害怕辛总无意中转过身来看见她。她早都闪开了。迎着天上撒下来的淡淡阳光,一切望上去不是那么的润眼。好像这里面的花草树木,包括地皮,穿上了一件旧不拉几的衣服。这衣服似是被迫穿上去的。不时的这里抓一下,那里抓一下。仿佛是跳蚤乱动着。她行走在地皮上,两只腿有点力不从心。她例假期来了。脸上看上去黄黄的,就像一层包谷皮叶子颜色似的。虽有些夸张,但不是不相像。她走到一号楼,仰头看见那几个红色大字,让她折了回来。径自向草坪那里走去。她爱这里,这里是唯一有静的去处。就是不走,站在一头,向四边无目的性的观望,她都心满意足。心灵上也能得到解脱。不快乐的暂时抛到脑后。这里的一秒,比他呆在办公室强百倍。她的头顶上似是顶着家乡的白云,嘴边似是吸收着家乡的空气,野草似是陷在身躯里,嗅闻着一种超极自然的人间味觉。
本来,她还想继续站着观望这四周的动态。看看哪棵树上落着飞来的小鸟。鸟鸣声听不到,只好返回走了。辛总洗车洗得非常精心,连擦带抹一个小时似是不够用。方直不大会讲漂亮话,要是小解,要是王姐,走上去绝对要显摆一下语。绝大多数的领导都喜欢这样的员工来奉迎自己。小方是有这个心,但她无这个胆。她真得走上去说了,她的脸会刷的变红,而且表情也是极其难看的。城里的姑娘,见过识面,她们的心眼和那崛起的高楼似的,一节节往上发展着高度。她可不行,她是从小在农村的低矮土房子里长大成人的,哪里见过这比树都高的楼。那是成长记忆中的不曾有过的罕见之事。长大了,有了会飞的翅膀,飞到了都市里,才领略了都城中的高楼美景。不然,她的思想窄得让她毫无见底。
门被她突兀地推开了。神色慌张的脸扭过来,似是受了一种没想到的惊吓。小解连忙地关掉正打开着的界面。她手滑得很快。快到别人来不及捕捉她现有的信息。电子时代,人人手里每日不离手的揣着手机,很是平常,没什么可怀疑的。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欺满不了任何一个看到的人。她眼神有点紧张,似是刚才做了什么坏事。方直又没有看到,不好下定结论。人现挂着的表情,仿佛能窥探到一些类似于小道的信息。虽不全对,但围绕在这个题里。她表情冷漠地迟疑地站了几秒,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去了。解谜抬起额头,不安地快速地望了一眼她。她眼神里充满了好多过虑。
隔壁的保安额头贴到玻璃窗上,不安好心地往里看。是一个胖子,黑黑的,身子比谁的都壮。好像此人很是非,爱看女人,走过的漂亮的女孩让他挪不开眼神。睁着色眯眯的眼睛,好像很想吃美女的肉似的。他好像非常在意这边的动静。九月份方直刚来那会儿,他见了她,经常盯着她看,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他那贪色的目光,让每个女人躲都来不及。他好像和邰箭关系特别好。方直见了好几次,邰老师在隔壁找他谝。那兴奋之处产生出来的声音,似是从他们淫欲的骨子里真实表现出来的。他到底姓什么,方直没听到当面喊过。所以她不知。她能看出,此人想找她搭话,但她心里装着警惕。见了装着没有见到。他可能是邰老师的一只眼睛。这点不是没有可能。这里凡是都有可能性。这是一种长久总结下来的规律。
不料,他用手轻拍了一下玻璃,发现里面的人无反应。他又不罢手地来到门前,一只手伸出来扭门把。门把被他容易地扭开了。但里面的人似乎对他爱理不理的。他拿出老江湖的行为问:“中午你们没回去。”
这声音大的每个人都能听到,甚至连窗户外面的树都能听得见。他那肺活量和他休重一般大。声音这样地清晰传过来。姑娘们再不理示,好像更不懂礼貌了,这要是传出去,会被说成“婚宴预订部来了两个后台特别硬的新人。势力大得很!”
方直在看这个黑胖子之前,专门留意了一眼小解的表情。
“啊,你上的是中午班?”
他应了一声,听到他腰部里跨着的对讲机响了。然后关门离去了。
小解也回正头。紧接是她的手机不断地响。一个接着一个的声音。这让方直很是奇怪。她听到那声,心情变得急躁不安起来。但苦于无耐,又不得不坐在边上无心地听。她起初是无心的,但后来,不知是她心情在转变还是那声发声着出奇的突变。她越来越感觉到一股令人不得不怀疑的但猜不透的神秘举动在她眼前正上演着。头上的空气像那白雾似的,给她悄悄送来一种无法明说的信号。想要弄清楚眼前的神秘,就必须眼观六路的精气神。敞开的网上登记本,在她胸前平展着。她故意用机身挡住她的脸,不让对面的小方看到。似是把一切不可能的可疑隔离在外了。她的两只手忙得抓着机子,眼睛睁得非常大,好像到了一定的限度了。右手的指头在那上面不断地点着什么,又是打着什么。而且眼神不离下面的本子。她像一位高级的技术人员,这种拉开的动作,在她的怀抱里,无形之中演绎的行如流水似的。方直愈看不明白了。小解仿佛一直都有这样的举动。只不过,她当初没像今天这样认真仔细地观察过。现在一观察,她默默地吓了一跳。心中有了迫急,恨不得找个人去透露详情。
“对,她在偷卖信息。”到了这个时刻,好像心中的怀疑坐实了。她能想这里,必定是有来由的。你看,那怪异的神情,把人能带到自己的想象之中。
里面也有她跟的单子。信息在上面写得一清二楚。手机不好翻找,照着本子来这一套。这么长时间了,真人终于露相了。方直低下头去看着脚底下的地面,有点得意,她是想:她终于看清了一个人的脸了。终于可以向王莺和辛建盛报告这一重大发现了。
她好像上了一次战场,结束后,为自己取得的战果感到无比荣耀似的。她正像一只小猫似的,不露声色地为自己无理由的庆祝。
听到小解叫她:“小方,你微信上有钱吗?”
她立即抬起头问:“怎么了?”
“我要用。”
“我看看有多少。”
“我给你二百元现金。你给我发二百元红包。”
她看过后,说:“不好意思,钱不够了。你看。”
她有不到一百元。
“那就算了。”
“你要买啥呢?”
“没啥。没钱暂时不买了。”
方直继续低下头去。这次,她心里又有了疑惑。是对自己前一刻的那种怀疑了。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她心里问着自己。
眼前的种种,让她更加没了头绪。面对狡猾的敌人,她无可耐何。但她又爱管闲事。这一个钱聊的,彻底打乱她的思绪。消失的得意之感,再不会来了。什么战果,那统统都是自己给自己思虑安慰呢。
“不行,她一定要看个明白。”
她像一只兔子似的,一下跳蹦到小解的跟前。小解紧张地把手机赶快一扣。用发了绿色的眼神望着她。一时之中,不知讲些什么好。她们之间的近距离,这是她们第一次这样贴得这么近。近得让各自无法呼吸。好像彼此的鼻子面被对方的吃惊吓斜歪了。
小解看到了一个个连续的红包,好像是什么婚庆公司。她看得没错,但她看到的只是些浮面。她在搞什么鬼呢?她进一步推测。她的侦查能力越发强烈起来了。
“她难道用本子上的信息卖钱吗?”这句疑问话在她的脑子里来回地思来思去。
她又想:“若是没有的话,人家给她发什么红包呢?”
想到这里,她看到的表面现象不容再质疑了。
她脑子一清,主意一正,她告诉自己,她要向王莺和辛建盛揭发她的所为。
就在第二天午时,她回家去了。王莺正好在。她把这一重大发现告诉了她的王姐。王姐听后有点震惊。王姐说:“你看得准,我也早都发现她行为举止不太正常。但是苦于无证据而言。虽然心里怀疑,可是把这种怀疑藏在心里。等看得实了,说出来也不迟。咱不能随随便便去污陷任何一个人。”
“那如今知道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呢?”小方问。
王莺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屁股没有落坐。似是陷入了一种沉思。
方直像一只受命的仆人似的,张望着头,看过来看过去;心中有点乱。对于她所亲眼看到的,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过去呢,还是紧紧抓着不放,她在这两者之间犯难了。
王莺的沉思,大概也在这里。她和小方惟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考虑的太多。这万一说出去,传开了,对大家都不好了。尤其是让邰老师一旦知晓了,借助他的嘴会被吵得乌烟瘴气的。
方直好像看出了王莺的心思。她说:“姐,你看我把这事能不能告诉辛经理呢?”
王莺两眼直直地射向她。她眼神里着上了两层左右为难的判定不透的光芒。厚重的嘴唇张开,里面的舌头抽出来,卷到上嘴唇上,并且左右边地抹动。
“你看吧。我不管。你自己决定。你亲眼看到的,亲自说出来让听到的人是不会不相信的。”她张起右手,去拉动自己左肩膀。
方直那种冲动的心劲好像在慢慢变凉着。王姐好像是不愿意插管这件事情。一切始于她自己发现,也终于她来了结。她平时把依靠用惯了。要一个人去完成某件事,她的行动上会出现迟缓的,不是两个人那么的大胆与自信。勇气,自己的勇气稍稍欠佳,没有一个大的推动,她好像抻不起劲儿的。
她不再望着王莺了,而是望着窗外。对面的低矮墙,后边的燕尾楼,院中长起的大树,离她又是那么近,又感到那么远。仿佛是不长在她能够看得到的眼里的,而是从天上不常规地撒下来的花朵雨露幻化成形的。只要她转眼之间离开那个视线,已收到眼里的这些景象就会全部消失的。她心中的要即将告发的秘密正是以这种现象悄然变化着。几次,她想算了。还是不要告人家的好。但良知这个词则像魔鬼似的,缠绵着她的心绪。让她不能转弯变道。非得直线一路飙升上去。她没有试着改变的余地。假设辛经理突然推开门了,她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会抢上去讲个通光。可是,辛经理回家了。到下午了,找到时机,才能一吐为快。
王莺的情绪近来有些变化。她听到一些负面的消息,是关于她自身的。昨天下午时,她气得低声指名道姓的骂道:“狗日的,让人听到当面,看我不弄死你。”当时,只有她们两个在里面。其余的都出去了。她骂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这个你,虽没说出名字,但八九不离十的名字讲到语言里了,浮现在表情里了。了解她的人,和她亲密无间的人,她一发脾气,准能想到这个人是谁。当事人讲着无意,但让听着的人有意了,方直心里都紧张不安起来。她的姐姐每每发脾气,那怦怦直跳的心会破膛开来。随即不好的情绪变化会像多雨的天气似的阴阴着,不来点草动,就不会离散。
王莺精神上有些疲劳,她不想开口。显然,她心中藏着事,小方对她透露出的秘密,她都无动于衷。这要是搁在平常,她心情大好时,她一听说,保准大吃一惊。她自己的事完胜别人的事。可能流言很重,以至于伤害到了她的人格。她心情低落地就像大雨滂沱之中的鸟儿折断了羽翼,飞起来太吃力了,太困难了,太无力了。
这寂静的办公室,不可能再有下来的谈话了。她感到不自在,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到那里。王莺沉默着,她的沉默比荒冢还要凄凉。她不自在的身上,也爬过来这种感觉。她不愿打破这平静。一打破了,王莺会对她要么责备,要么大吼。这是她的惯性。她作为妹妹的,感受了不止一次了。这其中任意一个发到她的身上,她都会不寒而栗的。外面起风了,她望到树枝在空中轻摇着,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出去给长者打声招呼,她说:“姐,我出去转转。”
这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得到了严厉的指责,“你出去就出去嘛,你给我说啥呢。好像弄得你是个三岁小娃似的。”她斜着眼神瞪过来。
她脸上变了色,一语不吭地关过门走了出去。一来到外面,里面吸收的压抑,一刻不停地让她抛向了刺刺的风中。这时候的风是冷的,不像三月里的春风拂着人的面,而是和刀子似的摩擦着人的脸。一不小心,脸蛋是会被划破的。
她心事重重地走向前面。她要去哪里,她没有想过。凡正出来是一种宁静的透气。她拉着两边衣襟,脸上有点不大高兴。可能是她的王姐那一句话惹得她成了这个样。
司法厅大楼和销售部会议之间有条路,是通往男女宿舍的。也是通往邰箭的宿舍兼办公的。司法厅楼后面,我们不止一次提到过,后面是方直常去的草坪。司法厅的门很宽,就像它几个大字似的,有着一定的威严与庄重。而它的门是玻璃做的,透明度让每一个人能看得不留一点阴影。在司法境地里,人人应像那玻璃似的,一旦犯了法,国家的权威透过玻璃把人照得改邪归正。那右手边的门开着,她看到了棕色的皮沙发。地面和那玻璃似的干净无比,衬托出这里是个世间的圣地。她发现没人,带着羡慕的情感往里去远窥。她突地心想:能在这里面上班的人定是伟大的,穿一身警服,走出来是神奇的,是充满正义感的。
里面只让她带着有限看到了沙发与几张桌子。还看到一个拐弯,那是通往办公区域的。右手边一直望过去,是一排排的办公窗口。窗帘拉开着,窗台上堆积着清晰可见的资料。她无聊地往过一个一个地数着,到底一层有几间办公桌。她数到第三个时,她看到了一个黑影,走来的人一身黑。这太熟悉的个头,让她有快点闪开的念头。一想到王莺所受到的气,肯定是和这个走过来的人有关的。愤恨之情,厌恶之情,等等,让她想破口大叫,怒指来人的鼻头。但理智强制了她。她不想看到这个人,尤其是近在眼前。身上的那个味,五十多岁的男人味,像那害了味的酒似的,发了霉臭味。
她拔开腿要走,却被背后的声音叫住了。
“小方……”他快走到跟前地叫出声。
她本不想转头相呼。但对付这种小人,又不能当面来不好看的。
“邰老师有事吗?”她强颜欢笑地问。
“没事——”他的话立马中断了。
她准备离开,但他已来到眼前了。不免停下来寒暄几句。说些什么好呢,语言在她的嘴里正组连着句子。邰老师那圆黑的珠子,很黑,不像上了年纪的人所拥有的。他看着地面,轻摇着头,有心却出自无心地问:“办公室里有人吗?”
“有人。咋了?”
“没事。”
“你要去吗?”
“谁在办公室?”
“王姐。”
一听到王莺在呢,他的轻松表情,变得几乎僵住了。他似是打了退步,本想要去,可是一听说这个人在,他又不去了。方直穿过司法厅左旁墙壁,闪亮的大飘窗和门前的玻璃一样透着明亮度。她伸出手,越过低墙摸到窗户下端。好像刚才站在门口没有看清楚里面,再来一次看个够。每次经过这里,她都看,看了一次又一次,眼中的景从未发生过变化。那些摆设的家具,一成不变地固定在原处。
她走到头时,充满着好奇回过头。看看这个姓邰的去了哪个方向。姓邰的径直去了大门外。大门外站着他的老伙计,也就是昨日趴望窗的黑胖子。他走到这个胖子跟前,小声嘀咕着什么。那个胖子禁不住地发出了笑声。
中午,出没的人少。和夏日的午眠似的。到了冬天,人会犯困。天气哪里不对劲,人也跟着犯着不对劲。人和天地之间互相心心相印。她走了几圈,无聊之极,想坐,但天气变天了,那亭子下是不耐坐的。屁股被弄得冰凉冰凉的。
“还是回去吧!”她缩着身,自言自语道。
进了门。王莺挺直着身子,和刚才她出门相同。她像一只流狼猫似的,在外面受到了伤回来了。主人被心事困扰着,无心去搭理她。她带着胆怯,时不时地偷瞄她的主人。
出门时被多余的话害了一次心情。归来,却记住了教训似的,一声未发。
头上方的挂钟,有时会像人似的,变回正常,突如其来的嘀嗒一声。这个钟不准,小方问过辛经理。但它不准,为什么要一直挂在墙壁上呢?她一看到它,一听到它的声音,它会想到东或是想到西。但她的想,是无法去掉那个钟的。那个钟挂到这里,似是象征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意义。钟的去留,和她这个小员工,是没有关系的。她想得真是多!想得事情,又是那么地好笑。
“小方,我刚才看到太监过去了。他还往里面偷看呢。”王莺说道。
“我也碰到了。他问办公室有人没?”
“他是不是想进来?”
“看那问的样子是想进来。但我说你在呢。”
王莺冷笑道:“怪不得呢,往里面伸着脖子望呢。”
“他和那个黑胖子不知聊什么,胖子笑得出着声。”
“这人嘴太长了。以后见了,半句话都少说。是非都能戳到地球外边去。”
“那个滑得很,眼珠子一转好像就生出一个怪门道来。”
“还是你看得准呀!我起初来能像你一样看得准就好了。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把他当朋友看,他把我所有的事向外学了出去。而且把所有的话都经过加了工,让人一听,觉得我是一个不正经的人,在外面胡勾引男人睡觉。人一听,当场是受不了的。像我这样心理脆弱的人来说。”
“他这两天又去各部门学了?是不是你从别人嘴里听到了?我看你心情不太好。”
“你眼光真毒!说得对极了!”
“那碰到这种人,又能乍办呢?总不能杀了人家吧。现在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对面就是司法厅把望着呢。”她作出一个鬼脸,嘴里的舌头速得伸出又速得收回。
“你看你说得这话。人家又没有杀我父母。我就是气不过。被小人搞得心情不爽。”
“你又不是受了他一次二次气了。何必呢?权当他放了一个屁,完了,明白了吗?”
“没发生在你的身上,不由人呀。像我这样爱好面子的人。我的自尊心一向是要强的。说得多了,心里的积郁也堆得重了。”
“另想点开心的吧。这样下去,对身体也不好。长期生气,身体吃不消,姐。”
“你知道吗?在我刚来那会儿,到了淡季,没单子。你猜他对辛经理和辛总是怎样说我坏话的?”王莺满脸愤恶地看着小方,小方一脸茫然, “他说我身上阴气太重,自带不吉利,是个扫把星。这句话当时传得无人不知,人人见了我,都离得我远远的,好像一和我讲话,我会带给人家坏运。这人这种品性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长久走过来的。自打年轻时,就害人无数。这点到老了,更加肆无忌惮了。总有一天,我会找他算账的。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方直难堪地笑着,不知讲什么话可劝解她的情绪。
她似是坐得久了,两腿需要活动一下。她走到窗子底下。把那窗帘动了动。然后,又拉开门。探出头,向大门那边望去。仿佛用这种姿势远望远处的流氓小人。
收回头。关住门她说:“你想想,小解以前干过。里面的渠道人家全都懂。卖信息,我相信她干得出来。来这里的目的还不都是为了挣更多的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想对辛经理说,那你就说吧。你发现了问题,给领导汇报没有什么不妥。但我担心的是,他把你到时候出卖了。因为我看得多了,你今天说出去的话,到了明天指不定传到了谁的耳朵里。这是我唯一担心的。你自己决定吧。”
方直听了王莺的话更加无措了,她也开始有所考虑了。这万一让小解知道了,她告她的状。她们以后结下了仇,会源源不断地持续下去。
在方直没有谈到单子之前,辛经理对这个小解是抱有希望的。把她当作一个人才来培养。在辛经理的眼里,小解是绝对比小方强百倍的。小方本来在他那里是有道途听说的污点的。平日里连一句话都不好。比长相,比穿衣打扮,比谈吐,她没法和后来的比呀。那天,她谈下了这个单后,辛经理明显态度转变了。这让她欣喜若狂,又让她深表怀疑。单谈下了,不管怎样,她目前的地位是有所固定了。她为此感到高兴才对。虽有不满,但安慰占胜了这些消极影响。
她下午趁只有辛经理一个人在时,她把这件惊人之事告诉了他。辛经理当时的反应是惊愕的,他灰心地说:“小方,你说得,我知道了。”能看得出辛经理听到这个发现,他心情是复杂的,是失落的,是不敢相信的,是令他自己吃惊的。但他没看见,被另一个员工这样不顾一切地报告上来,并非是没有事实根据的。小方听到他低声叹了一口气,似是为自己当初的瞎了眼睛而感到自我痛责。
王莺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住着院。没事,她早走了。下班时,辛经理给王莺打了一个电话,是说这个小解的事。告诉王莺说:“这个小解有问题,以后注意点,本子上的信息要看管好。”
王莺也是发现了这点,或许她早都看到了。她同样地说:“确实是这样。我上次也发现了。 这个娃太怪了。老是偷偷摸摸的进行着什么。”
这样一来,更坚定了辛经理所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