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一个恍惚的人影出现在方直的梦中,最后这人影变成了活生生的真人——李诚。他们之间的来往是短短续续的,想起了,看一下;想不起了,双方都很安静,不像先前那样联系频繁了。李诚走之前说:“明天下午过来尽早看她。”他来了,但时间都快八点了。方直差点出门去了。方直正要锁门时,他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门又被打开了。
进去后,李诚又坐到那个位置。这个位置望过去,似是又回到了更深入的梦境。一见到这个人,这个人又进屋来,她方直心里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扭捏。一入这样的情景,她似乎又陷回到了昨晚的梦中。她和他一样,本能地坐到她昨晚上做梦的地方。两个人离着一大截,仿佛又要续起梦了。他们一时坐到这里,不知该从哪方面入手聊天。他的到来,她的内心打乱了。有好多日子了,他们未再这样静静地坐到一起了,互相感受彼此的呼吸。
李诚侧着脸,眼睛盯着某处。而方直看着他那边。灯光是微弱的,朦胧的。它仿佛体察人间的情感,让这两个久违的年轻人好好地自我反思一顿——他们为什么冷落彼此?
这几日太冷了,干冷干冷的,房中又没有暖气,人脚挨着冰凉的白色地板,不冷才怪呢!要是她一个人了,她会拿来一个毛毯盖在腿上。现在,他在了。避寒的同时,也不能落下他呀。这是待客之情,这是素养之意!
她站起来跺着脚说:“太冷了!给你来杯热水暖暖身子。”
他从沉默中被叫醒了,身子忽然抖动了下,应道:“哦,好的。”
其实水壶就在他的脚边上,临着茶几,上面放着透明的玻璃杯。这几个杯子还是他之前买的。她走过来,提起水壶,倒满一杯水,递到他的手里。
他连忙说:“谢谢。”这一声客套的谢意,又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似是拉远了,受外面的天寒似的,人跟着空气一起变着冷,空气中的冷是四季的变循规律生发的,而人心情感上的冷则是内心的因素乱做手脚着的。
给过她水后,她去卧室拿出来两条毛毯。一条扔向他。他像受惊似的放下杯子说:“我不冷,你盖上吧。”
“你不是腿有毛病吗?”她说。
“我腿上穿得厚。”
“这房子阴冷阴冷的,干坐到那里,穿得厚又能怎样,腿又不是铁打的!你想盖了盖吧,我有呢。”
那毯子未动,静止了。和他一样。
又沉默了。
方直实感不应,她想冲他大喊一声,问他:“你到底说不说话?不说话跑到这里来卖取寂寞来了。我无心来成全你。你要是再沉默下去,你还是走得了。”
这是她的心声。
可他的心声呢?来找她的人心里是如何想的?他来想对她说什么?是想念了还是另有事情?一句不吭的他,使她糊涂了。他已经按昨天说的来了,可他要具体干什么,他一直坐在那里沉思默想着,一字不吐,又奇又怪。
方直讨厌眼前的气氛。她不满地问:“你来做什么?天这么冷的,来了一句话也没有!”
他转动了头,不过没有看过来,嘴唇动了动,但未跑出一个字来了,好像他肚子里的字句很珍贵似的。需要一番独特的酝酿。
方直瞧那样后,显出一脸的不耐心,又问:“来,可有事?”
这时,她听到他说:“没事,还不能来了。这是我的房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这带情绪的话可让方直来了气:“是,我管不着。这是你的地盘。你有权力这样做。可你不能手握权力来破坏别人的休息吧?”
“我有吗?你想睡觉了就去睡,想出去了就出去了。不受半点影响。”
“谁说不受影响呢!你坐在那里已经让我受到了影响。”
“受影响!我有那个能耐吗?”
“你什么做不出呀?”
“想翻旧账得是?”
“是,又怎样?”
“我可不想提过去。免得争吵。”
“你是没脸,吵得还少吗?”
“没完没了?好长时间没吵了,想念吵了,一天不吵,闲得发慌?吵是你老子?”
“把你的嘴放干净点,吵才是你老子呢!”
“好了,少说几句吧。活得不耐烦了,就说一句。大家都生活不易!”
“看你说话那横的态度,好像才吃过炸弹。”
“你这样想就对了。我表示不反对。”
快要从枪口里射出子弹时,李诚后面的话又把这即将射出的子弹反弹了回去。免去了一场没必要的战争。
接下来,一男一女变哑了。男性不像女性喜欢在沉默中偷偷看人。李诚的脸微微朝右转着。他好像心事沉重。在借着暗淡的灯光中,女性暗捉到男性忧伤的心情。他是心情不佳,一脸的愁苦。这张脸,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他和女人似的,一有不顺,则多愁善感。愁绪填满整个身子里外。这一点,是方直最看不起的。方直喜欢男人坚强的品性,在遇到事后,能果断解决。
他不叙述自己的心事,她也不能去过问。
李诚这个人生活中太过敏感了,他说:“我的心思太细腻了!爱多想!天生就是这样!没办法改掉。可我这个人不记隔夜仇。”
上面是他们出现过的所有对话,在常人来说,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男女之情吗?还是另外的关系变迁?他们好像都没能去十分考虑。两者之间关系的变动、远离,让他们从此忽略了这一点。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好像气候似的时冷时热。到底如何延变下去,他们对未来是没有设想过的。
李诚的到访,看上去莫名其妙,似是没必要写出来,好像与前后的事情发展无任何关联。他的少次出场,这让后面快要迎来的风暴是脱离不了关系的。受到风暴的人,一口断定和这个人有直接的关系。在她的心口中,是无法被否认的。她认准的态度是如此的荒谬。以加剧了这一男一女后期误会重重,而且矛盾愈深。这受到伤害的人是无法亲眼看到的或是听到的。她被困在险境里,早已失去了正常的分析,哪还能稍微清醒头脑冷静地思考?她精神的损害,打倒了她所有的正常思维。她成了一个怨妇似的,一天到晚唠叨不断,埋怨这个,又埋怨那个,好像谁都欠她的债。她曾经是富有的,不管是物质上的, 还是精神上的,如今天崩地裂的变化,让瘦弱到脱水皮包骨,成了贫穷的骨相。
王莺紧跟的怀疑,在李诚身上不是不无道理。他之前害过她——打电话辱骂她人。她能把害她的家伙再次锁定到此人的身上,她的大脑是经过全方位定位的。她排列好的名单里,谁都有可能。但仅这个人,和她跟前的人——小方有过男女之情纠葛。她每每一看到方直,她就提起此人过去的恶劣行为。不知不觉则怀疑到他人的头上。她的表达口气也会加剧地如此蛮横、愤怒,带来的后果,便是她们的无休止的争论。
一个说:“绝定是他。”
另一个说:“和他无关。”
“你袒护他?”
“这不叫袒护!这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怀疑对象!”
王莺一听急了,会大叫起声,两边的隔壁听到了,会肯定地判断:“我敢打赌,她仗着势气,欺负人家新来的娃。”
这打赌性的话不止一人说过,凡听到的人,大多说过。新来的受到老员工的挤兑,再是正常不过的现象。
我们前面也超前性地提到过王莺性格的大变化。她精神上的打击,让她不再正常了。往往天黑出来,和孤魂野鬼似的。在她的身上表现地太明显了。这时候出来,看到的人影是黑的,全部都是黑的,脸不会红,脸不会难受,面部上增添的愁绪不会让人看见。夜晚能带给她安全、安静,仿佛为了让背后的流言消止似的。
导致她性格情绪化是在她被新来的闫总叫去谈话回来后,她一下之间变成了难得看见的异态。精神面貌衰老了。脾气大得无法抑制。形象邋遢全无。她成了病态者。好像病得不轻了。让她一度深陷抑郁之中。她得了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