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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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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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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二十一章

天空仿佛在哭泣,似是一个刚出满月的小孩。一哭,不会表达,则失去了静止。雨水一共下了三天了。三天里,天气加重地冷了。人身上的衣物也加厚了。风在吹,雨在下,短短三天里,好像院子里更加空旷了。鸟儿远飞了,藏在窠巢里去了。孤独的树枝失去了嘹亮的啼鸣。似羽毛般的树叶稀疏了。保安作业本色未改,身上披着雨衣,蹴头缩背的来回慢慢地走,脸上被冷气冻得似是僵直了,双眼发愣般地圆睁着。那个赵师头太大了,雨帽套在他的头上,亮出半边头;雨水打在他的鼻尖上,明晃晃地粘住不动了。这时,他的两个镜片,没了作用,似是被雨点占有了。眼睛之内的视线被它的自然霸道了。不仅朦胧,而且模糊得让两个镜片之间的架子滑溜到鼻头上,好方便辨别人。方直打着伞从南边过来,她去了餐厅。走近赵师,她看到两个失去活力的死盯着的眼珠子,咋一看,有点不适应。平时看惯了他镜片下面的眼神。这幅景象还是她头次见。这个人见了她,爱招呼一声。不用说,静静地站着,他们似是性情中人。他粗野的嗓门,产生着从年轻而遗留下来的野性。

他说:“姑娘,你穿那不冷?”眼睛一闪不闪地盯着她看。

没了镜片的眼睛,好像失去了借力,看一个人显得费劲,只有长时地盯着,才会聚来视觉。

“不冷。”她说。咋能不冷呢?一路走过来,她的身子发抖不断。她的脸被冷得失去了血色,在黑色的伞底下,她不像一个三十岁的人,而像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不过,她没发觉。办公室的镜子,她很少去照用。这张脸出现在镜中,对她太残忍了。所以她很少去照。相反,倒是那个解谜整天镜子不离手,欣赏自己的美貌,似想把自己的貌美锁在镜中,希它青春永驻。随时,都能拿来看。

她看到他半边头露在外面,指着上面说:“赵师,头发上淋水了。把帽子往前拉拉。”

他拉了拉,遮不住。开玩笑地说:“谁让咱这头长得太大了!”短胡子的似的头发上闪着亮晶晶的雨珠。

推开门,进了去。里面死一般地沉静。谁也不说话。离了解谜,好像离了主动。她在,主动的言语如雨后的彩虹似的,闪闪地亮着彩光。虽然去的快,但身边的天睛了,黑云不会再来翻滚了,天空放睛了。她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像只受惊的异地小鸟。她从异国飞来的,这里的环境一天天地困扰着她,使她有时很不适应。但来了,只能提紧裤子走一步算一步。个个的脸阴着,天气似是他们每个人的母亲。母亲一哭,作为儿女的,丢了魂;母亲一笑,作为儿女的,同乐傍身。

辛经理愁着眉,好像沉默时,有无限的苦恼,让他身陷其中,不能自拨。邰老师做好的那个宣传册,他已经让王莺过过目了。他当时让王莺表个建议,王莺满口赞扬。他不傻,只好打住后面的话头了,心中不满地默默地接受了。他心里再有气,但他发个脾气要看相呢。脾气不能乱发,要看人。人厉害了,脾气就得弱,弱到哪种程度?弱到大气不敢吱一声。王莺不是不想说,说了就等于得罪人了。这里的得罪人不像外面的。得罪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自从把仇恨的火种就埋下了。路越走,后面越阻多。

这个宣传册,他看了又看,作为领导的远见,他没有任何提词。他要落个好人,所以坏人让别人来提当。他的圆滑,早都深扎在骨子里了。二三十年的领导经验,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能说,他比谁都有先见之明。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用处。邰箭做的册子,虽有瑕疵,但这话不能出自他口。他要找一个人来替他说。好像每一个人都没说到他的心坎里去。所以到了王莺这里,以为有样,没想到扑了一个空似的。让他一无所获。

解谜请假了。今日不来,明日就来了。没了她的存在,不管静还是闹,但她的心不急不慌。自身的存在感也来了一点点。这种个人感觉,与以往是不同的。调配上雨声,美哉悠哉。使她心里不无欢喜。她把别人的暂缺,当做自我的陶醉。说来挺有意思。她的思想,有时让她都感到稀奇古怪,更何况别人对她的感知呢。没有上门客人,当着糟糕的天气,情有可原。可婚宴网里,一下午安安静静的。早上发了几条,她联系了。客人告知过几天和儿子过来看。她静听着,静呆着,手机放在她胸前,她和它像是组合起来的物,要说动了,都动,要说无声了,都焉了。忽然,她听见辛经理张口了,意思是说,他直犯困了。外面的天气真坏!催逼着每个人都想犯睡意。紧接王莺也张了一声口。看来这张口,有连锁反

应。 指不定她也来一口。刚一想到,确实应验了。她小声地张起口,并用右手背在嘴巴上轻啪了啪。

王莺莫名的笑出声,又张了一口,取笑地说:“雨得是按着顺序浇到咱三个头顶上了? 一个张口,把后面的张口都带动起来了。啊哈,太有意思了!”随即推后的椅子声,似是下面爆着豌豆。

打破了沉默,新奇的语言似插上了翅膀,飞舞起来了。飞到了每个人的笑眼里。辛经理笑了,笑声来得不亦说乎。方直也回头笑了去。

“一下雨,人困得只想睡觉,”王莺连续地张着口,“小方,你看辛经理在眯眼。”

被这一说,辛经理的脸好似快下夕阳的晚霞,涂上了淡淡地一层红晕。

很快,他变精神了。他上半身抖擞了一下,怪不好意思的,站起来。他打开门,一开,冷气似是疯子似的往进窜。

王莺尖着啜子,娇嗔地说:“冷死了!谁叫你开得门……”

辛经理一把关上,顺着去隔壁的墙根。

王莺一声狂笑,好像自由取乐。

她只说:“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说了三声。

方直早都转向她了。偶尔的冷气混着她的嘻笑散落了,或许被地面吸收了,或许被填墙角了,或许踩在脚底被热流吸走了。

方直不懂她笑的意义。只觉得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人家的笑是有笑头了,而她一个痴笑,一个听笑学样的笑。她听了人家的笑有劲,可反过来,人家却不这样了。

她转过头来说:“神儿八经的笑啥呢?有那么好笑吗?你听你那声音……,没有笑相,少胡笑,别人一听,以为你脑子有病呢。”

王莺的白红变脸,在说话的前一秒都上脸了。

常常见了这种脸色,她似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浑身骇然。

她夹着嘴,气往肚子里倒流。一只拇指扣着另一只拇指边上起的皮。

她实在想不通,王莺为什么要疯狂地笑?趁辛经理一走出去。

难道辛经理身上的某些小动作,被她无意之中瞧见了。辛经理也是聪明人,互不相说,里面的那个尬尴使得他窘得出去了。

她想问王姐:“为什么要笑?”但王莺性格上的怪诞,让她沉默到下班为止。

她的心在王莺这里难受起来,比过所有给她带来的难受。她,王莺能容忍了。那么,王莺,她亦是如此。她们之间是求命运,共同体。虽然有些摩擦,但双方心里住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辛经理回来了。

小方, 手机响了。是谁在发信息?她以为来了推广客户。她打开一看,不是。是解谜发来的。

解谜告诉她,她一个客户来看场地。让她接待一下,让她去引客户去参观场地。她答应了。她告诉小方,直接引到贵三看。小方按她的这样做。她如何交待,她便怎么做。

她准备要去接应客人。没想到,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辛经理接住了。一听是解谜打来了。他的眼睛都能笑到火星上去。

他挂断电话后说:“小方,小解打电话说她的客人来看场地,让你接待一下。”

小方说:“她给我发信说过了。我知道了。”

她起身要走向门。被王莺一声叫住了。

王莺问她:“小方,上次,有个客人来看场地,客人说他明明是不到二十桌,咱们的销售员把人家领到贵三和迎宾去看?”

“不是我,我没有。是小解。”方直真相地说。说得直截了当。

辛经理听到她说是小解,不由得眼睛一瞪,脸沉了下去。方才在火星上遨游,现在一落千丈到刺冷的冬雨水里了。若是地面结了冰,那个冷度,更是无法想象。

王莺怒了说:“你说人家娃干啥呢?人家娃是你说的吗?这个事等我调查清楚了。”

解谜又发信息说:“客人到了。从后门那门进来的。”

她拿起雨伞出去了。外面见黑。路面显得很滑,灯光的反照,显得湿漉漉的地面反着凄光。

雨下着,四周几乎见不上一个人影。下雨天,风吹着,很少有头脑发热的人出来受这个罪。暖棉的窝里,看着电视机,啃着瓜子,听着玻璃窗上打着的雨声,这不也是一种夜景的细雨聆听吗?能守住夜幕降临的现代人,生活自有规律性可言。

她打着伞,走得急,脚底下似是小跑着,在朦胧的灯光中寻找到来的客人。那些灯光,像无数只夜里的眼睛,尽着一种天职,似是永久性地生长在这些所在地。隐约的灯光,仿佛这些灯泡似人一样孱弱的要命。它们为了服务,仿佛在苦苦地挣扎着。每个晴天,每个阴天,都雷打不动。她走的是大路,没走小路。走过藤架处,她顿脚远看,借着贵三门口边上的亮光,好像停了两个人。客人早候到那里了。好像一切都被安排好了。她只是过来引领一下算完事。

来了客人,她无心再去想其他。她急忙地走到近前。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戴着眼镜,显得斯文,个头短矮;女的大脸庞,又圆又红,头发顺着两边披下着,她整个体形和她的脸一般,不仅宽壮,而且胖实。他们好像夫妻,但又不像。见到她,他们脸上神秘感十足,又神秘地微微一笑。方直只当做是解谜的客人。她也不多嘴去问这问那。她只负责引看场地。其他问题有他们的主人。见了面,互相问了声好。随意简单,一笔代过地进了餐厅。餐厅里面灯光璀璨,来到里面,相对于她的办公室再到出来而又进入这里,一下子变华丽了,使她不适。目光晕得睁不开了似的。看到前台的人眼神直犯眩光。客人跟到她的后面,进入电梯。来到楼上,门开着。她一掀门开了。黑呼呼地什么也看不到。若不开灯,人似是黑灯瞎火的乱摸。幸亏他们手中都打开着机光。她给下面前台去了个电话,让服务员上来开灯。

没怎么等,服务员来了。灯光一打开,先是那种橘黄色的灯光,一点点地慢慢提亮。

他们问:“这个场地能放多少桌?”

她说:“20到32桌之间。”

他们又问:“屏多少钱?卫生间在哪里?换衣间在哪里?会不会送间房子?”

她说:“她是新来的,屏这块不能自作主张。卫生间就在门边上。她用手指了指。二楼有个临时换衣间。房子是满二十桌才送套间呢。”

回答完这些后,客人也问了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例如:有没有更好的婚庆公司帮忙推荐等,她也无法回答,只是以不太清楚作了回绝。事后,这对客人随她一起来办公室了。辛经理和王姐和他们交流了几句,客人的日期也不定。行为显得奇奇怪怪,很不正常。认真一分析,他们好像是哪个酒店的,根本不是客人来看客地的。

看完场地后,客人问她:“前面还有门呢?”

她说:“有,前面是正门。”

“我们刚才进的那个门不好找。问了几个人才找到的。”客人说。

他们一起来到办公室。王莺迎上去。让他们进来坐坐。他们一口回绝了。好像还有其他没有做完的急事。只是进来抛头,马上掉头要走的意思。

王莺张口问他们:“你们要订明年几月份的?场地看了还满意吧?我们这儿的场地大家都抢呢,先给你们一留,我登记一下你们的联系方式。”

他们一听要联系方式,脸上出现了紧张。那个女的机智地说:“ 不了,我们回头考虑好了,和那个小解联系。”说完就要走。

走到门口,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问:“对了,咱这边的餐标我还没有了解呢?”

王莺婉转地说:“餐标不同档次地都有,看你吃什么档次的。”

“那都有什么档次的呢?”

“最底一千八百八十八元起的。”

她还想问,但担心穿帮了。那男的拉了一下她。他们便走了。

眼看到客人走得望不到影子了。王莺一把关住门。

她对辛经理说:“哎,我一看,都知这两个人不是真正看场地的。可能是哪个酒店的来打清其他酒店的各个行情呢?辛经理,你说呢?”

“你说的这些都有可能。”辛建盛说。

“小方,你没给客人乱说什么吧?”王莺问她。

“我没有,什么都没说。他们问咱认识不认识好点的婚庆公司。我说不认识。”她老实巴交地说。

“嗯。你可能不知道,有好多酒店的外派人员到各个酒店打着客户的幌子做调研。这种人很多,其实辨清他们很简单,问几个问题都能诈出来。实心想看酒店的客人,各个方面存在的问题都会全面地问,而不是单一的问。”王莺讲出这些道理,说明她是一个特别成熟的销售人员了。工作上没有不懂的,工作上没有解决不掉的事情。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

过了没多久,眼看要下班了。王莺对小方说:“去上厕所吗?”

她迟疑了下。她刚从外面回来,一想到那冷风,背后好像冷气还在呢。

“走,小方。”王莺弯腰去拿自己的伞。

仿佛必须一块走出去似的。这是暗令。

她们之间不管怎样,多少的默契还是存有的。

她跟着出去了。她跟在她的后面。雨伞打在王莺的头上。她感到心情沉重得就像块砖石塞到心上。

走了一段路程,她的王姐停下来叫她:“快点嘛。在后面磨蹭啥呢?”

早都走过第一个公厕的位置了。

“看来是有事。”她默想道。

在她跟前,她充当被动的角色。没有问题抛来,保持沉默是她永远的姿态。

王莺时不时看她,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好看的,让她这般。

王莺语气亲切地说:“你眼看快两个月了。时间似是在飞着。”

“太快了!”她稍微带点感叹。

“单子一个还没有谈到!最近客人挺少的。不行,我手上有单子谈成了,我给你,让你先稳住。”王莺失去了她的傲气,慢慢地说。

“是的,一个没有谈上。姐,说实在的,我挺急的。”她忧虑地说。

“没事,有姐呢。放心上你的班。其他都不要管。”

暖心的语言,让她心安,让她心醉。同时,让她的心想要哭泣,眸子想要淌出泪。她爱流泪的眼睛,每次的流,似是为自己,更似是又为着这位良师益友。她的流泪里有太多的矛盾性。但又讲不清。埋怨,她有过,欢喜,她有过,悲痛,她有过。在这里产生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姐姐给她带来的。她能来到这里,似是怀着无法诉清的使命而来的。她做得一切,仿佛不是为着自己,好像是为着别人。这个别人是谁呢?不用说,答案早都定格在她的心里了。王莺平常教育她的,她没有不听的,没有不记的。王莺是她的老师,她是王莺的学生。学生跟着老师学知识,学技艺,是免费的。

老师有时的焦虑心烦,学生怎能懂呢?

王莺说:“咱去礼堂转转。”

她是疑惑的。王莺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直接上的楼,没去礼堂里面,而是去的礼堂二层。门口有个小楼梯,跨上去:上面摆了好多椅子;下面坐不下时,才会坐到上面来。她们选了个椅子坐下来。

惨淡的灯光,很暗,静悄悄的。但又能听见礼堂里面的服务员说话声。王莺一脸犹豫,似是要讲的心里话久久不能出来。要是说出来,则会对当事人构成一种伤害似的。她在慎重考虑。方直隔着淡淡的光,看到了她的表情异常的凝重。仿佛她要说的那些话,深深地让她先受了伤害似的。

方直默默地等待着,坐到她的身前,才说过的那些暖语,抚平了她的急躁。

蓦地,楼下面喊了一声。王莺伸长脖子朝那边望去。好像真的能望到下面似的。

什么也没有望到。她收回目光。

忽然,她叹出一口气,仰起头不情愿地说:“我还是告诉你吧。不告诉你,我心里老是不安。”

方直听到,愣住了,有点不可思议。

她心里由此想到:“难道是不好的事情?”她的心不好的颤起来。仿佛肚子里的五脏器官要打架了似的,使她紧张害怕。

“刚才你出去后,辛建盛在我跟前,把你说得各种不是。可能嫌你说人家的小解了吧。”

方直依然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她说得是事实,哪里有不妥吗?

“她说你什么都不会。说你第一天来面试时,把你吹得你在报社干过。我以前常常对你说,在这里不要显得太能。会的东西人要装糊涂。他一直对你不满。我也能看得出来。平时的活你都干了。那个小解整上整上地坐在那里不动弹,和个木头人似的,手里拿着手机耍来耍去,也没见他说,来说我的人来了。我当然不高兴。他说你时,我为你说好话了。说你心眼实在,没有花花肠子,勤快。一个人的能力,短时间是看不出来的。我实话实说,说我挺喜欢你这个娃的。反正我是不会放你走的。给他话撂得很明,光明正大地说我挺满意你的。”

方直听到辛经理对她的评价,她的心难受得想要去找个墙壁碰出来,看看心变成了什么颜色。她情绪低落似的,好像身上丢了一块东西。坐在凳子上胸口闷得想起身走。她一只手搔着耳朵,另一只手提拉膝盖处的裤腿。表情变得木呆,言语更是没有。死盯着大腿。

王莺手伸过来,放到她的背上,轻拍着,似是安慰她的情绪,让她不要轻易难受。后面还有一个她始终不离不弃地帮助她呢。

“他说你是好事。你越要变得优秀。你要反过来感谢他。你要会想呢。把她当做前进的动力。人生的路很长。走好一步,确实不易。但走的路上有人骂你,背后议论你,是一件兴庆的事,”王莺的手移下来,抻住她的胳膊,“高兴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能让你变得出类拔萃。你反着感谢他的美意。”

她像雨天中的阳光,有温度的传递着她的身。她一个展示的笑容,使得小方的心情能强点。

“走。回去吧。”王莺说。

她的姐姐挽住她的胳膊,仿佛这样能抚慰她失落的心情。

快走到楼梯口时,王莺以教导的口气提醒她说:“我问你是谁对客人那样说的?其实,我知道是小解对客人说的。客人那天全告诉了我。我是故意那样问的。我问你时,你说不知道。你直接说是小解干的,辛经理当然不高兴。他对那娃挺器重的。我确实想不通,那娃来了这么多天了,我也没看出她工作上有多出色,有多厉害,非常普通的。人家最主要会拍马屁,会找领导聊天。嘴上的口红抹得有多红,粉擦着,小妆化着,是个男人,哪有不爱美女的!再说了,辛建盛挺色的。”

“说白了,关键是会骚清。你不在时,那说得叫一个美呀!”

“待会儿回去了,你不要不高兴,不要拉着脸。看见了他,表现得平平常常的。”

“嗯。”

路面湿滑湿滑的,下了三天的雨,雨水没少给地面做贡献。微风吹着,不像春风,不像秋风,着实像了冬风,冬风卖弄着自己的天性,把冷一节节地向三九天进发、蔓延。透来的微光,仿佛站在山腰下,举目仰望那山顶之上的猎户的家射出的光芒,是那样的遥不可及,那样凄淡。她们小心走着,路上二三个人影走了过去。穿过八号楼小道,来到大松树跟前,伞头触着松枝,就像打架似的,发着重重的响声。

王莺叫了一声,担心伞被划破了。她避开树下。小方也跟着一样。

楼梯上当当地敲起。王莺抬头一看,是辛总。她不走了。小方也跟着停了下来。

辛总落到地面上,小方见了上头领导,一声问候,“辛总好。”

辛总回礼:“好好好。”

说完这句,辛总急忙问:“王莺,那个下个礼拜的礼堂的S先生的赠房,客人说房子的事没办妥,和你一直协调。”

“对呀。当时,签单子时,只说赠三间房子,没说赠协议上规定的六号楼套房。”

“客人说,有赠送。”

“这个单子是我负责签的。我当然知道。当时,您规定说只赠送三间房子。我也是照办的。”

“时间久了,我都忘了。一切以签单为准。”

王莺让小方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单子,方直知道是辛总的客人。她听王莺说过,这个客人比较难缠,不好惹。几天来,这个送房子的事,王莺和客人一直沟通协调。客人说有这间房子,王莺说没有。为这个事,呶体不断。客人估计向辛总说了这事,所以辛总才问。

等王莺回来,王莺的脸上好像不开心。这儿的工作,哪怕是件小事,不会处理,都会演变成大事。什么样的客人都有,什么样的销售员也都有。碰到一起,敲锣打鼓是时常有的事。

已经送了三间客房。辛总的婚宴,王莺在小心办理,害怕哪里出了纰漏。本来不想多费口舌,送一间,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但会议上要用房。这三间是提前腾出来的。这间再加上去,有点为难。耽搁会议上的住宿。

客人想多要房子了,想着法在协议合同书里找空子。碰到这样的客人,销售员只能好说歹说。

第二天早上。辛总跑到办公室里来,要过签订的协议书;拿起来一看;指出里面的疑点。

不悦地说:“怪不得客人说呢。你在这块注明了没有。到底这间算还是不算?”

王莺嘴里哇哇了几下下,说了什么,任何人都没有听见。

最后辛总为了万事大吉,和客人沟通后,在隔壁会议上腾出一间房子。由于房量紧张,是标间,不是套间。

这是个教训。王莺吃了教训。王莺私下也提醒了她,以后这块到底送不送房一定标清。不然,客人会当成一回事,多要房子。临近了,就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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