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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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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三十五章

又是新的一天。时间似是世人晚上打了无数个迎接天明的盹,第二日早晨又慵懒地伸张开一个展腰,瞅不到生物钟的动态,便弹指一瞬地又揭了一页老黄历。

第三天了,很快。一周的休假在没休之前,确实挺多的。但一过周三,那天数和流水般地快。哗哗地那个令人仇恨的人就要来了。邰老师和那蚂蚁似的,像是感到天空要下雨打雷,不断地促使自己找粮食,往那打好的新洞里运输。人体和那变幻无常的天气一样, 要时常有新样,不能固步自封。要每天接受新的认知,才可让大脑灵活有用。要是吃不到新的营养剂,他的大脑会休克的。所以,为了让他的大脑时常永保活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四处打听新鲜事儿。王莺这里,是他的主要去处,除过这里,再没有其一了。他的目的和他看不到的灵魂似的飘渺着。虽没根,但他努力地让它长出根。一旦有根了,那么,他的目的就要快达到了。为了这个目的,不难看出,他把脸装在裤裆里,把尊严践踏到地面上。他整天去去来来,往往返返,像一个求知者似的,不停地求其自己的欲望。王莺对此佯装不知,他想来就来吧,看戏谁不会呢,免费的戏整日地上演着,那戏份让看戏的深入内心。接连三天了,他一天都不放过,时间对他而言,成了一个无价之宝。他把这宝握得很紧,害怕丢掉了。他天天地攥到手心里,似是他的孩子那样金贵。不,比孩子还要有用。他人很会利用时间,时间在他的手里非常具有选择性。他清早不来,只有下午才来。活到清早都基本干完了,下午是一个喝茶听曲的时光。这二三天来,王莺喝着小茶,他呢和那谈曲的人似的,说着小曲,王莺听着他的曲调。有过不快,但不影响明日驾到的时效。在他的欲望这块,他脸上像是涂抹着一层别人看不见的硬皮,走到哪里,那层皮从不受半点磨损的意思,要是受了,并无大碣,它如同那冷却下去的铁一般,用火加个工,它烙的作用立马恢复。这火是他的不屈不挠的欲望之血而铸造成的,灭了威力,大不了重新点燃。说得更加通俗——烟灭了,只要有打火机,就是灭无数次,打火机随身携带,总会冒出烟雾。

早上有一个客人来看场地。王莺接待了半天。是他的一个熟人。这个熟人是为他的老领导的儿子订场地。没想到,王莺在这里办公。俩人一聊,相谈甚欢。这场地也订得轻而易举。王莺和财神爷似的,一真正插手,业绩就来了。她常比自身带着财气,不错,她的财气也就是她的才气。她运用才气,接谈了一个个大单。这个大单接近五十桌,而且也是高餐标。部门离开她了,如同机器不运转了。这些话,被邰箭当做理由,在嘴里来回地反刍。

下午时,他过来了。他换了一件外套:也是黑色的,不是棉衣;看起来挺厚实的。里子里面加着棉似的。下午了,冷风会如期报到。他推开门,走路随意。落落大方地坐到固定的位置。这些时日,把他身上的表面通过王莺的态度而就像那劳动似的改变了。他这几日换了一个身段。以前进来时,缩头缩脑的,低三下四的,卑躬屈膝的,仿佛他欠每一个人弯腰点头。现在改头换面了。成了一个新人了。他宛如走进了一个新的时代。这仅仅是代表着他的时代。这个时代,是他自造的,是他通往自信的大门,这大门一旦自信满满,那么成功离他就不远了。他的想象与常人不同,他的想象是深邃的,是幽远的,是寥廓的,和那天空似的,无边无际,摸不到蓝天。

王莺既不接受,也不拒绝。你来,我不挡;你不来,我也不会唤你来。那张椅子你随便坐。想坐多久就坐多久。没人拉起来让你走。你把这凳子搬走,也没人出来阻拦你。一个厚重的屁股又坐上去了。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似是他永打不倒的力——尖刺而有冲劲。

眼前人的呼吸声,平平稳稳,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太过的动静。方直眼神不放地注意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略有三分钟吧,他们是在无声地沉默之中。方直看不明白了。一个年轻人还很显稚嫩,没有这些资老的人有主见。一见到最亮的星将碰撞了,她便会知趣而退;其实说到这里,她大可不必。她没看到王莺的脸上被厌烦所代替了。这次,她是不愿欢迎他的。她的脑壳想休整。听了两天,她未来得及释放,主要是她听得太多了。脑子被装得满满的了;再装,今天的大脑必是要炸开的。一闻到这人的气味,她心里直犯恶心。她脸上笑意全无。她无视一切地静静坐着。她一会儿翻文件,一会儿写东西。仿佛跟前没有这这个人的存在。与昨日简直是两个人。眼边的邰箭坐卧不安,双手在两旁的腮上揣摩不透地摩挲。方直注视着这一切,她心里无法描定。那时,她感觉胸口太闷,她想出去透透。但王莺又没有吩咐。她就如同他们俩个人之间那两张桌子之间的缝隙,隔在二人中间,前也不是,退也不是。俩个人都胸腔使劲地推向中间,她被夹得无法动身。在这期间,她好想缓口气,无耐没人理会。不到万不得意,她是不会自作主张的。眼下,三个人的空间里,都是苍白着的,心里装着烦恼,嘴里闭着静音,都无所表示。每个人都想让眼前安定下来——你来,尽可大论;你走,尽可放心;你静,尽可安心。但都窥不到彼此的心里去。这里是个神秘地带,一切与之无关的东西,它都休想进入这个无法达到的地方。

这时,三分钟早都过了。方直的眼睛一秒不松地盯着王莺的侧脸。她希望她的姐姐转过头看她。外面是冷的。一过六点以后,天完全黑了。路边的灯光也覆盖不了黑夜的规律。仿佛黑夜把这晚间人类布置的光明统统吞掉了。风和一个流浪者似的,混迹在冬日里,不离不散。冷的天再加上风的萧瑟,谁愿出去呢!方直身上没有穿棉衣,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外套,不是羊毛的,那太贵了,她那微薄的收入购不得。所以大晚上地站在外面,她怎能不冷的?那开着的空调,感觉不到有多温暖。长时间地卧坐,她的双脚有点冷了。

又不能发声,又不能求问,她难受极了!她真想用脚从后面踢开椅子!

她心中的主人,从头到尾都没给她一个眼神。她烦急了!她站起来自己走,不理任何人。

可是她一站起来,坐久了的椅子不免动起来,这一声打破她主人的静态。她主人头转动了。这回她没有注意到。她脚刚迈出一步,主人喊出声了:“小方,外面太冷了,你不用出去。”

王莺慢悠悠地用文明的普通话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

旁边的邰老师似是心领神会了,他是个善于观察之人,这点话的言外之意是提醒他该出去了。

“没让小方出去,反着是让他走。”他心中自语道。

蓦地,他大幅度地向后钩着右小腿,不经意地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六点了。你不下班?”

这是问王莺的,方直还得一个小时。她上全班,必须到七点才能下班。

王莺爱理不理地说:“哦。”

随后,他敞开的门襟一闪一闪地欢着风拉门而走了。

他进院子里去了。他可能回他的私人办公地了。

顷刻之间,王莺四肢活动了起来。她叫她:“哎,终于走了!真是阴魂不散!”

“他看你不理他,他也没脸继续待下去,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你没发现,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就是撵他走呢。”王莺为自己的语言魅力所鼓掌。

“就是,不要理他。越理越戳得没完没了。”

“他也是看我脸色找我说话呢。我不吭声,他连屁都不敢放。”她的姐姐用一种征服人的笑声笑出来,嘴角向两边冲张开,整齐的牙齿露出来。

笑声还未褪去,忽然座机响了。王莺接住说:“您好,婚宴预订部。”

“小王,小解和小方换班了是吧?娃刚给我打电话说了。”

“啊……还有啥事吗?”王莺转瞬之间脸色大变。

辛经理说没事了。电话就放下了。

王莺脸上不是眼色,这让方直为之一惊。

王莺骂道:“这娃不是个东西!我好心让你和她之间换个班,都给她说了不要吭声了,她啥意思呀?还有给辛经理偷偷说一声。这让辛经理想着,我把他当空气了。”

方直听完后,看到这发怒的一幕,话从她的嘴里说不出,万一说错了话,雪上加霜。

她的王姐不甘心地按起座机,拔通小解的电话。

“小解,你啥意思呀?我是好心为你,换班不扣工资。你给辛经理打啥电话说呢?你到底啥意思呀?你这是告我的状呢是不?都给你说了,你背着我还要去个电话。存心害我的是吧?让辛经理多想呢是吧?好像我这个人手管得太宽了,对不对?”

那女孩被驳斥得吱吱唔唔,回不过来话,王莺啪的挂断了电话。

王莺睁着厉害的目光望向小方说:“我治她对着不?给她办了好事,还要偷偷咬我一口!你说这人品!太他妈的不明事理了!”

“她给你咋回话的?”

“都吓得突突呢,都听不到呼吸声了,我估计都能吓尿到裤子上。”王莺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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