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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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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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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三十四章

一年马上就要到头了。十一月中旬,至今为止举办婚宴九十八场了。业绩不好不坏,还算过得去。后面还有三四场没有举办呢。每举办过的婚宴辛建盛会一丝不苟地算出额度,隔段时间向辛总汇报一次。他虽工作能力不出色,但他毕竟在人事上当过一把手,比一般男人要细心。眼看一年就要完结了。今年的业绩却在两位姓辛领导心里却不怎么满意。辛总有空了会来隔壁打个道,看看每位同志。他有事就找他的下属辛建盛。每次辛建盛在上面那里回来,都不怎么顺心。他几次暗示今年的业绩不太理想。从他几次向所有的员工开会说:“明年要加大力度,争取上游,一定要超标。”他拟写了不少明年工作的想法与建议,但从未公布。他有一个皮套的厚本子,听说里面他记录了好多内容,都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他一记,从不大意把它扔在桌子上; 他人不在时,一写完,是顺手的事,直接进柜子; 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没有会知道。有的只是乱猜。

有一次邰箭对王莺说:“你知道,这老东西的柜子里装着什么吗?”王莺听那口气,私撬柜子的可能性都有。

辛总批准了他的手下休年假。他作为上层,平时挺关心这边情况的。他操心地过来了。他一派巡视的神气。他常这样。没有特别的架子,别人以为他是普通职工呢。领导嘛,站在人群里,和别人比出与众不同才对。这就是他的个性。不止一次强调过,他人极瘦。但又不弱小。他瘦得有种特殊的气质。他的身板穿什么都洋气。头发斜梳着。眼镜是他终身不离的智慧。

他来到王莺跟前问:“辛建盛什么时候来呢?”

“辛总,你问我呢。人家的假是你批的。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王莺毫无拘束感地笑着叹着气。

“我一天事多的,好像是下周上班。”

“你是专门过来看我们所有美女来了。”

“不是美女就不能看了。你看你这是啥人嘛。”

“我——是——个——千里挑一——的好人。”王莺一字一句地说着,弄得辛总没有脾气。

辛总伸起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好了。和个娃一样。”

“我本来就是个娃呀。你在我跟前本来就是个长辈。”

“费话少说。我问你啥呢。这周几家婚宴?”

“一家。”

“才一家呀!”

“那你想要几家?”

“没大没小。去!”辛总转身离去了。

方直早都憋不住了,辛总一关门,她失声笑出来了。王莺斜着眼瞪她说:“神经了,有那么好笑吗?”

她立马闭了嘴,吓成哑巴似的。

没有一会儿,从这边听到外边辛总好像在训着谁,从声音听确实某人犯事了似的。王莺吃惊了转过来头,用十分诧异的目光望着方直。以为几句就了事了。可是这声音和那子弹似的充满了穿透力。使得王莺坐不住地站起朝门小跑着走去。她打开门,半个身子伸出去。听了几句,又缩回来。

她把门关住说:“是在骂那个曹永呢。骂得好。活该了得。”

她发着报仇的笑回到了坐位上。

“小方,给我倒一杯水。”

方直站起去端水壶。她喝了半杯水说:“你知道吗?这个人在背后和那姓邰一样说了我不少坏话。”

经她一说出指责的理由,方直专心地望着她。

她继续说:“我刚到这个部门时,他给我使了不少坏。哎,说起来都是伤心。这里面有些人每天不害人,不讲人坏话,全身会发痒。我相信说人坏话的人,迟早有一天会被雷劈死。一天待到这里面,时间长了,好人弄得和坏人没有啥两样了。一个个偷偷摸摸,搞得和地下党似的。好像都在搞革命,搞谁的革命?是在为自己搞革命。为自己能争得上一分利。”

她的妹子笑了笑说:“靡然成风。”

“哎呀,才女啊。”她的姐姐一惊一乍地来到她的跟前,快速地闪着眼睫毛,好像在演可爱的喜剧。

“别高抬我了。什么才女不才女的。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明着呢。”

“我说得是真心话。我发现有时你说话有水平。可是有时说出来的话那个智商低的让人怀疑。”

“你那脑子是真了不得。这里面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小方伸出手去指她的额头,“你看你那额头长得多么高多么饱满,这宽广度一看就是绝顶聪慧之人。好面相!”

“我的妈呀。不愧是方半仙。我要拜你为师了,方老师。”

“好了姐,不要逗我开心了。都是说笑呢。”

“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大额头的人的确比一般人聪明。你说我到底聪明不聪明?”

“说你笨的人,世界上哪还会有聪明人!”

“是一般聪明呢,还是非常聪明?”

“比非常聪明还要聪明。”

“目前这情况,你也能看出来。过去也是一样。我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对付一帮子。能不聪明吗?都是百炼成钢打出来的。”

“不愧是高手。这里面的高手。平时不出生,要说出手,敌人吓得尿裤子。”

“哈哈哈……你个碎怂,太会说话了。”

到了下午时,小解来接班了。她们要换班。

小解说:“王姐,我有事,要请假一周。”

“请假一周要写申请呢。不但本部门领导同意,还必须经上面批准呢。”

“那不行的话,我来写请假条。”

王莺脑门一转说:“你是这吧。你们两个换班上。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扣工资了。让小方辛苦几天也没事。小方你同意换班吗?”

“同意呀。这没啥呀。就是个换班呀。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俩个日子长着呢。后期指不定小方也有事和你倒班,”王莺看到小方笑着,“小方你不要笑,你敢保证后面你没有事?你们俩人把关系搞好,有事了换个班就成了,没必要请假搞得那么多事,对不对?”

“王姐,我给辛经理说的是我请假。”

“这个你不用管了。你明天休你的吧。这儿有我呢。”

“你回家吗?”小方问。

“不是。我和我朋友去四川玩。”

“好着呢。不要忘了给我们带好吃的哦。”王莺说。

“碰到好吃的了,给你们买。”

大家都笑了。

解谜请假的事经王莺一插手,变成了她们之间的换班。小解看上去对这次换班挺满意的。

到了三点,方直下班回家了。小解和王莺在办公室。到了五点多时,那个老爱偷窥的人又来了。他看到里面有人便推开进来了。没有考虑过多。小解看到他,问了一声。他应了声还是坐到辛经理的位子上去了。他不像昨日一进来先一个接一个问题地问。王莺头都没转动。直管看她的闲书。本周的婚宴就一家,所有的工作都提早做完了。她无事了,手里捧着闲书看看,也算是另一种个人进步。被人称为老师的他发现王莺没有昨日下午热情,他的手在上衣兜里局促不安。眼前的小解注意着他。他被人不理又这样注意着,怪不好受的。小解可能看出什么了——王莺不理邰老师。

才坐下去,椅子还没有暖热,站起来往出走,是个人都觉要是那样做了,连自己都无地自容了。王莺毫无反应地置之不理。这可让他实在犯难了。你想,一个人要找的人,人家不待见他,他有多么难受啊!没有任何表示的坐如同自己在抽自己的脸。他实在是用热着的屁股来蹭这里的冷板凳。他羞怯地低着头寻思着——走还是不走。

王莺不受丝点影响。他的到来就像那空气似的一文不值。边上的小解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也可能感到这里面气氛不对吧。但与她无关,她坐到那里不出声便是最好的安排。

紧张、不安、难受、羞怯,全部在邰箭的脸上轮流变换着。他那还昨日自信的眼神一时之间变得无措了。他这次来,脑子里可能是装着千军万马而来的。没想到,走入了冰天雪地里了。他的胸腹之中像那装了很多的物质,到了某个荒芜之地,被人悄悄地残忍地掠夺走了似的。看来,自尊要让他装在裤衩里去了。他要来个主动进攻。不管是好是坏,不尝试哪能知呢?

他轻声问:“看什么书呢?把你着迷的。”

王莺抬头一望,鄙视般地笑了笑说:“哦,你来了。今天又要给我上什么课呀?是马列主义还是毛泽东思想?”

“我能讲了伟人的课,你这不是取笑我吗?我离那本事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的课把我能听到天上去。你说你本事还不大吗?”

“再大也有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你这不是白白给我强加嘛!我可受不起哦。”

“你受得起。再没有第二个人受得起了。”他油腔滑调地说。

王莺听得一脸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风貌她本人见得太多了。

“你有空了?这几天你的空真多呀!”

“还不是为了看你。”

“好了,少耍贫嘴。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人。我没有闲功夫。”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安定了。平定地坐姿让他心胸消除了极度地紧张。

气氛看似的缓定,这让解谜长出了不再是属于自己的无关的眼色了。眼前的他们要进行一次长达的不容外人旁听的对话。这时的她,是该走开了。不然,被冠上一个没神的帽子,那可则受不了了。她知趣地站起,向门边上退去。王莺神情异常地转头说:“你看小解多懂事!你一来,人家娃主动退场。咱俩个老皮谈得和人家小年轻那套根本不搭调。”说完,所有的人都笑了。

办公室里走了一个人,仿佛是少了一件装饰物。没她,单调的一半那个不好意思更加沉重了。在时,不至于那样严重。俩个人长久以来,似是谈一桩买卖。主动方的胃口开得实在是太大了,惊得被动方做不了果断。因此,无果的谈判始终不离弃地断断续续。它从未达到彼此心中的理想状况。为了这个理想状态,我们的主动方从不退缩,双腿就像那雄鹰的铁翼,来回展翅飞翔,从不知疲惫。

我们的被动方,纵使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待见,但人来了,总不能不顾脸皮的撵出去,好歹也是个男人呀!又不像小孩,一声骂,一声威协,便可图眼前清静了。大人不是小孩,他的心智是成熟的。一个字,一句话,听到心里,那分析事物的能力能穿透别人的后背阴谋。听吧,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听了总能了解情形。来了的人就当成一个幼稚的小孩进来找糖果吃来了。

王莺的话题永远都是被动着往下走。在她这边,她愿被人当做一个不知事的孩子,这是她的心理话。但她那强悍的外表下,根本休现不出她自己所要充当的角色。她说过不止一次:“我情愿被人看成一个傻子,什么都装作不知,任由别人在跟前夸夸其谈,并且一旁陪笑。”其实,她想错了。她在每个人的心目中,就是没有打过交道的人,一眼看了她,都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她的外表欺骗不了任何人。她都不想想,她如果是一个不出色的人物,像邰箭那样的人会扯下尊严来找她吗?凡是被人拉拢之人,她都有过人之处。她不是一块白布,也不是一块黑布,她是一块图有色彩的绚丽之布,这布的彩色会让人晕目,也会让人摸不到背面。

“他一休假,你的权力体现出来了。”他以特有的神情凝视着对面的女性。

“呀,你成了常客。不错,不错。”王莺有意不接他的话。

他眼珠向左打着,一半是黑珠,一半是白块。非常明了,他在转动大脑。他的大脑一天下来,不转动千百次,好像对不住它的结构。既然长了,则要用。能长到身边的东西,不使用,看着也会荒废。所以用了,也不浪费资源。他的脑袋到底思什么?我们不知。但我们知,他思的那些玩意都是阴谋家玩过的。小心玩出了火,他从不考虑;就是玩出了火,这不也长着双手嘛,不要管了,也有双手收拾残余呢。

王莺正想着别的事情,也懒得去看他。似是昨日看得够多了,他那张脸也就没有看头了。然后似王莺的脸,他却怎么看都看不够。无数次正面相对,对他的形容,和那暗处的耗子似的,两眼放着贼光,暗观一切。他喜爱挠胡子;不过,他挠胡是在迫不得意的情况才做的。他那胡子被他刮得也就能最多出来一个像针尖那般长。让他去捏,也是捏不到感觉的。不过,用手捏捏,也能俗不可耐地捏出一些人生伦理来。

他像睡觉似的,把头平敞前方说:“哎,说真的,这两天有没有感到心情愉悦?就像成了一家之主的感觉。你有没有觉得呢?”

王莺面露惊疑,硬生生给她扣上了一个主人的身份。这主人在对方的嘴里用怪异的口气好像和那当上了老大似的那样高大。

“这只是代表你的认知吧?”王莺反其问之。

“不。这是实实在在的表现。你难道没有我所说的想法吗?”

“想法?”她失色道。

“我能看得出,你也在为不公暗自宣战。”

“你是神?没有逃不过你的眼的?你喜欢打探别人的小秘密?”

“你心里充满怨恨。可是你把它隐在心里不见光。我们所泄愤的方式不一样,但我们的出发点是相同的。”

“邰老师,你一天追着我不放,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是是而非的话吗?”

“不。说真的,我在替我们每个人伸怨。”

王莺微张嘴冷笑说:“你还有菩萨心?难得,难得!”

“这也有错吗?”他正经地问。

“你是庙里的菩萨,不,应该说部门的菩萨。”王莺想笑他那不可一世的傻样,但她竭力控制着。

“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拥护者,是你这里的坚强后盾。”他说得和唱得一样好听,让少不更事者听了准能上了头、上了他的当。

王莺神情保持严肃,脸面阴沉下去,似是感觉后面埋着地雷;再继续,免不了踩着了,就要发生爆炸了。这时候的他们,一个像念佛经的僧人,一个像听佛经的入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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