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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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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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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五十一章

第二日下午是方直的晚班。辛经理一到六点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待回家了。王莺晚走了些。她每次晚走,必是有事的。她从隔壁门里看到辛经理走了。她则回来了。她关紧门。脸贴到窗户那边又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她回到座位上。神情怪怪的。使得方直心里不安。她哪里不对劲了,方直也会受到此影响。方直望着她,希望她开口说一两句话。辛经理还未下班时,他们连一句话都不问,干坐到那里,胸口不是不闷。她想出去走动一下。可是门被王姐给关住了。她想着是不是有话要说。王莺看完手机放下。她起身来坐到小解的凳子上去了。她们成了个面对面。这样讲起话来更加方便了。外面有脚步声。保安转来转去。有几个讨厌的保安平素对这里比较密切。动不动头会探到门上或窗上往里面绕。那个和邰箭好的黑胖子,他最好吃这手了。他看灯光亮着,他走上来做着此类举动。他嘴里哼着乱调,王莺听到后,马上转过头去,对着那边恨恨地瞪上一眼。不过,他好像没有看见,他还更加来劲地敲两三下门。这是他每次的习惯性动作。

王莺手里拿着工作交接本垂头挤眼着说:“不要理他。不要看他。一理,那人就进来了。你不理,他不会进来的。”声音小到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得到。

他一看无人理他,果真走开了。

王莺又特意地去望了望门窗上。

她回正头说:“告诉你件事。我昨天不是休假嘛,到了晚上我开车来取我的快递。邰箭和辛师还有小解三人低头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阴谋诡计。他们没有想到我会来。我推门进来时,把他们吓得脸都变成灰的了。三个人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的。”

“肯定围绕着部门的事情商量呢。”方直说。

“看来这娃弄不好是邰箭弄来的。他们老家都是L县城的。说不定是他亲戚家的孩子。我昨天猛地观察出这两个长得哪里有点像呢!真的!”王莺越说越离奇了。听得小方找不到中心。

“是吗?我没有注意看过。我看邰师对小解挺客气的。”

“肯定在想对策如何对付我呀!邰箭一天就爱弄那事。一天不日瞎事,一天就不安宁。给辛经理肯定说我想要当官呢。在中间倒我两的是非话呢。让我两自相残杀。他坐在一边看戏。不行,明天下午,让我从小解的嘴里探探风声。

“这两个关系看起来很微妙。给人直觉两个好得不得了。可是,背地里一个能骂死一个。不知唱哪一出呢。得是和咱两个关系一样。 实则好得不得了。就像我平时当着他们的面数落你一样。难道他们也是这种?但是不对呀,话说出来关系好的话,背地里才不该骂对方呀。就像咱俩这个,把骂骂到当面呀。你说呢,小方?”

“你推测对着呢。我也搞不清。”

“可能这里面,除了咱两个关系好,再没有第二对了吧!

“哎,我听说,辛建盛给婚庆那边说,把咱的提成扣留下来给他,那女孩没同意。他又第二次给人家建议,扣一半出来,人家还是没答应。你看这坏不?想不劳而获呢。把顺手的钱拿上瘾了。得让他知道,世界上没有这样好吃的果子。狗日的,吃了几年了,还没吃够,还想继续吃,看把他美得,我看他也好事到头了。婚庆那边的女娃只认我呢。他一跑去给人家贯穿啥思想,人家娃会立刻告诉我的。看把他能得。不要说他是个领导,人家娃做得是正经生意。他没理,还能把人家有理的说成没理的。”

“心太黑了!太沉了!连规则都没有,还当领导呢!简直是这里面的笑话!”方直气愤地说。

“放心吧,有姐呢。你谈的单子,你的钱跑不掉。不是我,你能领到之前那个提成吗?”她嘿嘿地笑着问。

“你才是最高的人!你的口才确实不错,凭一张嘴把那女孩说通了。”

“小方,你记住,人不管干啥事,要有个底线呢。我干出来的事,不光是为了个人利益,连你们的利益也都在里面稍带着呢。人家娃也有头脑。谁对谁错,她能看不出来?”

“说得有道理。”她连声称赞,并且扎起大拇指表示认可。

快要十一点了,王莺和方直还没有睡。她们信发的不断。方直自从来到这里,她们把部门的大小事情当成了每顿的饭要吃。一次不吃,心里饿得慌。她们每次谈论起,比谁的头都要疼。话中有满腔的愤怒,也有自满的不屑。她们明知这里面是个火坑,随时有可能栽倒。但她们依然过着没有桥梁的河。她们不是没有想过以后的境况。王莺这个人干所有的事都信心满满。她估摸过的事情,没有不来到的。前几次,方直亲眼所见了她姐姐的能耐。所以王莺一直心存傲慢,对谁好像都不放在眼里。她看问题的高度是远阔的。她像这里边的神人似的,把自己的睿智平铺在青云之上,哪儿有不祥的动静,她的身体就会有心灵感应。她几次说过,让方直相信她看待问题的眼力,她一看一个准。从未栽空过。一个事物的苗头应显了,她会整晚不睡的想着它的发展情态。她怎样才能高效的应对。她怎样才能无声地打击对方。给对方一个血的教训。让敌对分子知道,她——王莺不是好惹的。一旦点起火了,那么火势不是说灭则能灭的。她的忍耐也是极有限的。你不触犯我,我也绝不会去碰你。各自遵道行事,互不相害。可是有些人,偏偏不这样。心性大,成个事,弄得周边所有的人怒火中烧。

快到深夜了,王莺还没有睡去。她开着台灯。靠在床头上。睁着睡不着的眼睛。她双眼对着手机。胡乱地翻动着。方直或许睡了。她此刻给对方发的信息,她都没有回复。她便不再发了。她把手机放到跟前的床头柜上。撩了一下两边的头发。张了一次的口。眼里挤出泪花。她困了,双眼都生气了。以泪来驱使她尽快睡下。可是,她没有睡的意图。她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下。这次,她的头向后倒仰着去。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比外面的冬夜都凄白着。它们发着白,但没有光。这就好像她深夜所处的情怀伤感。她心里有气,心里有怨,心里有疑问,眼通心,怎能亮出夜色的光来?她的发丝被日夜个焦虑折磨得失去浓密,稀少得捍卫着她的脑门子。她常说:“心猝焦虑,被破事害得头发掉得好厉害呀!”有时,她喊着不公,告诉自己,为什么要搅到这深潭里面;有时,她喊着愤恨,告诉自己,为什么不打败他们。两种情绪夹杂在她的思想上,迷惘是有的。你说,她心累吗?累,能不累吗?一清早看到大门,再迈进去,紧随进入办公室里了,她的大脑和那进入剧情似的,步步发展成激烈状态,爆得她脑壳里要炸开似的。她不仅有,方直也有过这种现象。用她们本身的话来说,最不喜欢搅得是非窝窝里来了,可是当下又脱不得身子。真是熬人!像是那铁板烧似的,把鱼肉平煎在上面,使劲地爆着油点子。那肉身越刺啦地厉害,那油香越刺激得离不开胃。最后只能张嘴来吃了。她们就是这样,一开始,是非好像那个鱼肉,用时间煎着,溅着油点子,油烟味越大,她们越讨厌,可是油香味一旦擦出,她们又不得嫌弃地去咬上一口。一边头痛着,一边品尝着,这两者永不兼得,永不相平。痛了,尝了,还要叫出苦来。哎,人性非但如此,而且更加不知穷尽。

第二日早晨,辛建盛见到王莺,似是有话要讲。但苦于方直碍在跟前。王莺眼亮,只好把小方打发出去。外面吹着风。办公室后面的白杨叶落了一地。方直本想去宿舍转一圈。但一想到正上班,被人碰到了又不好。她想象着她出来后里面的交谈。辛经理能对王姐说什么好呢?她心里打着疑问。风吹得她手有点冻。她四下一望,人们身上都裹着外套。她和一个砖块似的,出来之前都没想到寒冷。除过上餐厅里头,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辛建盛大放着厥词,王莺装傻充愣地听着。对方提到的每一处,她都表现出新奇的模样,误导讲话的人。辛师像是个唱着独白句的,王莺像是个无知儿。辛师讲一句话,必挠一次头。他的嘴巴拱起,像是猪拱着食盆。王莺坐直身子听得一团雾。不过,她心里无所不知。

辛师说:“最近咱办公室里成得精我都听说了。”

王莺前额向上,用怀有疑问的眼神瞧紧他问:“什么?没听清意思。”

辛师低头一笑,眨动着他的双眼皮说:“我休假期间,某人想造反,坏点子传美了。还有谁呢?像那蝙蝠似的,昼伏夜出。心气太大了,他来坐我的位子,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说话时,紧紧地盯着王莺的脸色,一秒都不放,唯恐放过去了,就等于放过了一条价值百万的信息似的。王莺面不露色,专注地听着。辛师像一条嗅觉敏锐的动物似的,不离视线地徘徊在她的跟前。

随而王莺一脸惊诧,表示不敢相信。但辛师眼神里藏有一丝识破的神情,它在暗处拉着无声地铃铛说:别装了!老子早都知道了。谁信你的鬼话呢!

王莺闭嘴不发,就像在敌人面前,为了探清进一步的情形,不掏出手枪来振威。她自认为分外聪明,但能当上领导的男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彼此心里较量着,识破着,都以为自己比他人高人一等。身体里装满了无数的智慧,它们来自于长年累月的久经沙场。时间不是死的。想要让它变活,一句话便可解决。

辛师又重复着问:“你说他能代替我?他妈的太天真了!以为别人的脑子都是饭桶做的吗?”

王莺一声呼叫,站起来,激动地问:“谁有这个胆子?谁有这个野心?真没看得出。咱办公室里还暗卧着阴谋家!”

“你不要不知道了。他把你名声也破坏的不成样子。院子里谁不知你是别人的情人呢。你吃喝穿戴,好多人在后面议论,得是是用身子换来的好吃好喝?”

辛师看脸行事,王莺的脸一下子沉了。辛师也接着脸色阴郁了。他们之间活跃的气氛变成了死一般的气氛。王莺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话了。她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蔑。气得身子有点颤。但她竭力控制着它。她哪不知都是来看她笑话的。她脸有点烧,怒气像那水蒸气似的已从锅里冒沿出来了。

她大声疾呼:“少让我听到当面了。他妈的,咱这里面的人都见不得谁好。一天穷得发慌,光盯着谁有钱花。闲着无事地和狗一样咬别人。真他妈的欠揍!不要让我听到眼前了。看我把他们嘴撕烂呢。”说完,她嘴唇紧咬着,气得发着抖。辛师眼翻上翻下,神情中不乏得意。

她暗然地垂下头去,右手握着左手,冷静得沉思起来。她的领导偷笑着。笑容在嘴角边跳着妙不可言的舞。

“你能被人那样说,和他有很大关系。他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个老婆嘴,走到哪里说到哪里。我的是非也是他挑起来的。他说我一个人吃了部门所有的钱。说这话有啥凭证吗?”

他情绪和王莺刚才一样了,激动地挥起手臂。

王莺转而之间笑了,说:“辛师,本来我不想挑你们之间的是非话题,他之前对我也说了好几次,说你搞贪污,说你谋取私利,说你是魏忠闲。”

眨眼之间,听到“魏忠闲”三个字时,他的眼神亮出了一种新高度。他转怒为喜。

“太能打比喻了!”这位被众人暗自唾骂的领导说。

“你都不想想,人家把你恨到哪种地步了!我亲眼所见,咬着牙,想剥你的皮的冲动都有。”

他又是一声声地嘲笑。笑了三四次声后,他说:“他让我联手他来打倒你呢。你看那不正的动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都不好说。他真是咱部门的危险分子!”

“在我跟前也说和我联手来打倒你。呀,这个人来回地倒来倒去。嘴里没有一句人话。真不是人生的,是畜生窝里配对出来的。辛师咱两个把话说开,千万不要上了他的贼船。”

对面的领导小声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们沉默了。两人看似身正着,其实内心里都在动荡着。目光和那结住冰面的湖似的,不仅光滑,而且有力。沉默不代表永远不发声。只是图个一时半会儿的清静。

辛师哼了两声说:“他说婚宴的提成,他要和我垄断。我拿大头,他来拿小头。”

重点的时刻来了。重大的敏感话题从主要人物嘴里意料不到的主动谈了出来。王莺感到不可思议。“钱”这个被亿万人敬仰的宝贝,它有巨大无比的魔力,把每个人的兴奋细胞可在一秒之内杀死掉。而变成无数个怨愤的恶细胞。让其人受痛,增恨,无限性地放大不可维持现状,终其发疯成性。

“想挣钱想疯了!”王莺说。

“人家一直偷偷挣着呢。”辛师说。

王莺一听,彻底惊住了。不相信的眼神眨着。

“不会吧?”

“他一天骑着摩托车在莲湖路上跑来跑去,把信息不放过每家婚庆地乱投。没有一家婚庆不骂他的。客人的信息被婚庆公司电话打得厌烦,婚庆一打电话,客人和婚庆那边就吵了起来。没有人不在背后骂他的。”

王莺张大嘴,听得心里一惊一惊的。

“我的妈呀!他还说所有的钱被你吃了。他一份钱都没有拿过。这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害怕害怕真害怕。”

“我和你商量一下这个提成的事情。以前说过,两个娃谈上单子了,给过奖励标准了。提成我想还是免了吧。”他说。

“我说辛师,这可不行。谁的钱就提给谁。把部门的原则放在首位。我觉得你说的不妥。”

“给她们少拿一部分。然后我们分一部分。再把少量的拿出来充当部门的经费。你看妥吗?”他主观地说着。

王莺听了后:“我想想吧。”

这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任何结果。他们没有达成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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