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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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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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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四十二章

辛经理一周没来上班了。但他也没清静过。他人在家里,可是,不缺给他汇报办公室里的各种动静的人。谁说什么了,谁又干什么了,没他不知的。邰老师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那个曹永也给他打过。俩个打电话的人把彼此各自的坏话说来说去,表面上是一伙的,但心里恨不得踩死对方。辛经理这个人嘴也长,他会把一方的话传给另一方。他夹在中间看热闹。他这个领导当得没原则。不管别人是不是好心,他都一律往坏处去想。失了领导的威严,挑是非话也有一套。他和员工一个德行。多次总结,他这个人唯恐办公室里不乱。乱成一锅粥,他比谁都高兴。看着别人骂架,看着别人说人家不是,他不会去说服教育,也不会去阻止,而是一旁帮着煽风点火。他这个领导的心好像有些扭曲,见不得任何人好。他当了一辈子的领导,调到哪个部门都是身挂着权力。听老职工说,他这个人把钱看得太重,在利益跟前,从不知让利给别人,而是一口吞。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不在背后骂他的。他到了一个部门,由于金钱问题,他就会得罪一部分人。和大家弄不到一起,被员工把桌子抬到外面,一起抗议他滚蛋。他被撵来撵去,又到了这里。在这里,已经被抹了两次了,不知怎的受谁的保护,他又安然无恙地坐到了这里。在他带领的员工眼里,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阴险小人。表面一本正经,温文尔雅,其实内心里肮脏歹毒。他做人能到这个水平,重要一点是,他嗜钱如命,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拿走一针一线,全部都进了他的口袋。这点是有所共知的。他拿钱不看重危险性,只要是钱,他都敢拿。先装到口袋里再说。接下来出了事,有人给他担着,他才不怕呢。有了一回,第二回拿得更加顺手有理了。一个办公室里被他管理的这么乱,他从不闻不问,也不会想着法子来治理它。他才懒得去操这门子心呢。金钱把他的心给吃了。他的心被钱给咬死着了。那还有闲心让出来用于其它呢。一周没有闪面了。他好像有点坐不住了。坐到家里,好像钱源掐断了。不来单位,他心歇不下。早上他打过电话,得知婚宴一切事宜均已安排妥当了。他满足地挂了电话。一头的王莺说:“辛经理明天可能要来单位。”他来不来单位,方直才不会管呢。他就是来了,责任心的帽子戴到他的头上了不得了。谁还会去想各个不相干的方面呢。领导来抽空视察工作,也是分内本职。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方直坐在那里,心如静水。王莺却不一样了。她说了这句话后,脸上浮想联翩,眉毛一紧一松的,皱得额头抽动着。

王莺听来什么了,她会选出一部分告诉她的人。她的人听了,要么吃惊,要么跟着她一块骂那小人。方直吃了多次的惊,也骂了不少难听的话,但小人再骂也是骂不倒的。人家又听不到。想要对付小人,不来点实际性的东西,是不会打倒小人的。王莺和她联手干倒小人,这个计划一直都酝酿着。但苦于无机会。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王莺听来邰箭的话后,她思了思,决定让小方出马,明日要是辛经理来了,让小方把邰老师的话变着味道似的讲给她们的领导。小方口才有限,王莺不放心,她亲自把那些话理了理,如何讲,如何起效。她的妹子听了听,好像能记住了。见了要说的人,就能全部讲出来了。可是,王莺一见到方直那张不机灵的脸,她又不放心了,她连声问:“记住了吗?怎么去说,会了吗?”

这时期的小方脸上缺少一种灵气,让精明有加的人一见到,定是满心的担忧。

小方不做任何表情动作,她和一个石人似的,一动不动,眼睛没神气地望着王莺。

王莺最不爱看她这样了。她厌气十足地又问:“你听进去了吗?发着呆,脑子能不能灵活起来,不要发愣。”

她傻气地笑起来,还没等她开口,王莺双眼一斜瞪,作出讨厌的表情说:“你不要那样笑,太扯了。和一个瓜皮似的。”

她一脸通红,还不能反抗,唯唯诺诺地说:“知道了。”

她又变回脸说:“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明天有婚宴,辛建盛肯定会来。”

“啊。”

解谜和她的朋友去四川旅游了。她好像消失匿迹一般。她不在办公室了。没她了,方直和王莺又能像以前那样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任何顾虑。她在微信圈里发了不少游玩图片,她和她朋友的,看起来玩得挺开心的。这边的工作仿佛与她暂时脱离了关联。她又似快乐地从这样的工作环境中抽离了出去。她和她朋友兴奋地吃着地道的四川火锅,正值冬日,吃火锅是一个不二选择。脸上的笑容在办公室从未见识过。看来,每个人只要暂离了这里边,走到外边去,都是满脸的睛天,比阳光笑得都美。

明天有两家婚宴,下班之前,王莺和她一块过去,把那边的屏给出了。她们过来后,一个客的人影都没有,王莺说:“再坐一会儿,下班吧。又没有客人,白坐呢。”

没到下班的点,小方不会走。王莺又说:“你怕什么呢?有我呢,辛经理就是打电话查岗了,我说是我让你下班的。我让你走你就走,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我没有几分权力,我能出口此话吗?”

王莺的话让小方站在那里不动了 ,王莺一看见急了,说:“有啥可害怕的?你就那么害怕他吗?有我呢,我让你下,你就下吧。去换衣服去。慢慢收拾,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会儿走。”

她去换了衣服出来,王莺给她爱人在打电话。她爱人说不过来接她了,临时有事,让她自己回来。

灯一关,黑色里的光明黑了,门在突变的黑色中磕喳一声紧锁了。她们一前一后走着。王莺的车在一号楼前边停放着。方直跟在王莺的后面。正走着,商店那边的楼上下来一个男人,胖胖的,借着微弱的灯光察看,这个人书生意气的。王莺老远处看到他,喊去问:“王总好,还没下班?”

“今天值班呢。”

王莺停下来等这位领导。小方的头也转过去看。王莺后退几步掀开说:“你先走,我一会儿来。”

王莺眼看小方走远了。王总也下来了。他走近说:“你怎么才下班?”

“明天有婚宴,事才安排完。”

“王总,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我晚上请你吃个便饭。”

“吃过了,谢谢。下次吧。”

“好的,那再见。”

饭店里的王总好几个呢。他是管理哪块的,小方没听说过。这个人面孔不生,她见过几回。但不认识。也就是说,见了也不招呼。她的妹妹在远处等着她。她走了过来。见了那个王总后,她心里挺欢喜的。脸上浮现许多想要表达的东西。果不其然,她打开车门子。她们坐进去,她说:“小方,刚才那位王总人可博学了。他是过去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家境不一般,父母都是当官的。他一口流利的俄语,也出过国呢。很厉害的一个人。”说这些话时,她眼里满是钦佩。在方直的印象里,和她相处了好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敬重这样一个人物。提到那个王总,她一下子变得谦逊了。让小方闻之一惊。小方一旁听着,默黩地注视着她温和的眼神。

还是以前那样,她把她的小妹送到公交站牌,她放下她走了。每次王莺送她到了这里,她都会目送着那远去的车子消失在游鱼似的海里了。就在这里,她被她的男友也接过。现在,人离开了,离得没音没信。她也固执己见,从未去主动问候一声好。他到底消失到了哪里去。他们之间的矛盾,是长久积累下来的。到了一定的程度,吵架也不爱了,多动个嘴,多说个字,都觉泛然无味。不像刚才认识,新人之间的爱就像那花朵开在了春天里红艳艳的,再爱也爱不够,等过渡了秋天时,爱随着落叶式的爱情冷落凋敝了。车声的长啸,人声的私语,在这凄冷的夜晚里,把整个城,整个楼,整个花草树木都能唤醒似的。周遭似是被悄悄地输入着无法察觉地顽强。为了存活,为了引起关注,为了博的信任,为了安稳,不得不做出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方直站在车牌前,眼前有十来个人,都围在这里,等着他们的站点。每个人都手怀着明亮的手机,照着那张全天下来疲劳的脸庞。缩着身子,站在街风中,翘首等待即将到来的车子。有些人嘴里喊着:“车怎么还没来呢?这么长时间了,难道是没有了?”带着不确定性靠近站牌前,头朝上仰去,看那车次的准确时间。

方直要等的车子来了。车没到跟前,她看到车门上都贴满着客人的背,一个叠着一个叠,连挤进的空间都挪不开。车照样停了,要下的人从后门里下来,前门没打开,能挤入的人从后门里挤了进去。方直嫌人太多,她没有上车。她苦恼着想:“她还是往前一站走去,另坐其它站次的车。”她嘴里也由此嘟囔出来了。说着走着去了。

没个人接送下班,真是一件糟糕的事!生活过得又紧巴的。真愧对单身给带来的自身便利条件!

她迈出大步走着,右手边过去有一排栅栏,里面是个休闲的地方,说是公园又说不像。凡正里面有几个人影走动着,身子悠闲随意着。方直望进去几眼,她看到一个男的和女的,手挽着手,这更加加速了她对爱情的渴望。她的男友若在的话,这会儿她早都到家了。哪还会游荡在街上独自一人走路。

眼看走到了,一个车从后面紧追来,她回头一望,很运气的是她要坐的车。九百路来了,车门一甩开,她迅速地上了车。车上人也挺多,但比二三五能稍强一点。她抓住一个横杆,随着车子前进 。一路的冬景,被她望得凄凄惨惨的,她谈不上喜欢的东西。眼里尽是寒意重重。远处的灯光,第一眼看去,是那样的明亮,但第二眼看去,又不是了,她也不知这是为什么。然而灯光带给她的明与暗,像极了她的人生观,一面忽明着,另一面忽暗着。多少次梦里,她都梦到了这种无法解说的梦境,伴着光明来到了黑暗无边的深井里,吓得一身冷汗,双腿一伸动了,就被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罢了。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倒是不假,但梦里出现的景象,与这车上看到的景象,却是那么引人反思。一个被现实观看着,另梦里的被虚拟惊动着。人体内的梦境与现实的对比,竟是那样的不堪入目。

车晃悠着到了她的站。她下了车。黑灯瞎火的,即使有路灯,她也不觉得夜亮着。路上人影稀稀松松的,找不到人气。她四周无意望去,一片冷清。

走到前面那个亮着灯光的秦农银行门口前,右边取钱的亮着的门里,进去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背影,把方直的目光夺去了。她看得好熟悉,但又不敢肯定是不是他。她向前走近了几步。只露出一个头顶。她根本看不清。面对里面无法辨清的人,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但这紧张又过于不安。为了弄清楚,她竟不禁等了起来。她把守在门外,让那黑不见星光的天看到了,还以为她是夜里的守门神。

门开了,走出了一个让她紧张无比的人来。原来是他,真是他。那个想到的人竟在这里见到了。惊喜的表情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星点儿,可是心里却大不一样了。她满心的兴奋。一半的不知所措,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开口问话,又显得太过主动。不开口又难为情的被动。她最终被不相见的日子打败了,她退让一步比眼前人走开能好许多倍。

“你在这里?”她问起来。

“啊!你也在这里。”他异常冷静地回答。

“你这些天人去了哪里?”见到了人,她不放过机会地问。

“没去哪里。”他表情淡然地说。

“那不见你人了。我以为你消失了呢。”

“我家就在这里,我能消失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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