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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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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连载

第五十二章

辛建盛和王莺结束谈话后。他违反道义,给那个可恶的人去了个电话。他问他:“你在哪儿呢?”“我在外面呢。”他说。

“你听着,王莺说你要取而代之我的权位呢。她还说和我一起合作共享提成,直接把你踢开不理。你是个野心家,你是阴谋家。你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什么?什么?”他嘴里念着这句话。

“她不让你拿提成。什么,什么。”

“哦。”他语句简便地玩着心眼。

“你做好应付准备。”他说。

“好。”

到解谜的班上。王莺把辛经理关于提成的看法,讲给小解了。小解一听,上头了,气得不成样子。她说:“太没行业规则了。”

“你以为呢!现在婚庆那边换了新人,人家不和他合作了,不听他的了。他拿不到钱了,抢你们的提成。我的他已经不敢动了。现在都基本明了。他断了财路,比谁都着急。你想,一个人钱拿惯了,现在突然不拿了,他哪能接受得了呢!”

“我发现我和小方被招来,就是他干活的傀儡。把我们当做生产的机器。让我们只干活,提成别想拿。我昨天晚上都看出来了。”

“他们说什么了?”王莺顺利地提问。

她说:“你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物。想要铲除你呢。你在,他们做事不方便。”

王莺有存在感地一笑,说:“看来我还是核心人物呢!”

“王姐,我发现辛经理不知足,有你这样好的帮手,他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他老想着把你踢开掉。他太不会做事了。如果换成别人,有你这样的人才,不知偷笑几回了!每个人的处事方式,真是解不通啊!”

“可能是姐太耿直了,眼里见不得脏东西,所以他们不容我呀!”

“就是。我来这么长时间了,你与他们不同。你工作责任心不但极强,而且能力胜过他们所有的人。你处理事情对事不对人,把公正放在第一位。像你这样优秀的人,走到哪里肯定会受到小人的暗害的。关键是你太优秀了,所以他们打击你。”

“做人真难啊!好也做不得,坏更做不得。优秀了,遭人暗算;软弱了,遭人欺负。真真难做啊!”紧接着王莺抬头一声大笑,笑容奇特而无耐。

邰箭听了他领导的传话后,他心里不是不存在忧虑。他坐在他的黑房子里,像一个受惊的野兽似的,张破着他那装实了坏点子的大脑,他满脸愁容,他心里有一种不祥之感——可能会发生重大的事情。一想到不好,他的眼睛死一般地活了过来,他像晚间的黑猫,躲在黑暗处,静静地观察着形式的变化。他可能会受到处治,他可能会受到攻击,他可能会受到别人的埋伏。这些都有可能。他唯一不放心地就是王莺那边。王莺是个不好惹的主。他比谁都看得清。她不怕事,她更是不怕他。他即使在暗处离间这个离间那个,但语言给他带来的好处,却没有几分。大家都是嘴上说说而已,至于更大的行动还是个未知数字。各自心里装着独谱,独自谱写着他们的应对措施、主意与远见性。但此种种也不能说明,他们某个人不会主动发起进攻。他作为一个老手,磨炼了几十年,小人的伎俩,在他的心里顽强成长着。到了需要岁月的验证时,他那猫眼比夜间的鬼魂都异常尖锐。看待事物的苗头,他比看门狗的鼻子都敏锐。他断定不出几天会发生重大的事情。他相信他的判断力,不问为什么,只问他眼力的独到性。他若是朝一个不相识的人走来,斯文的五官,外在的涵养,尤其那两条腿的眼镜,让其鼻梁上增添了文艺的光辉,黝黑的肤色使他胆大包天,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不敢说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野心家,胆量比过苍天。可是这会儿,他一个人在无人看不见的黑房子里,与他的外在形象迥然不同。在黑暗之中,他被各种联想弄得惊慌失色,仿佛面对面着突如其来的恐怖。眼前寂静得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他是如此的担心后来之事。

整整一个下午,他未走出门半步。后面是年久的老墙,前面是正对着的破旧的红门,左右两边的墙壁似是与他空远着,好像两只还没抓过来的黑手正半缩在路上,以慢慢地、静悄悄地残忍手段向他身体两边迸发着强大的火力。圆球大的眼珠里仿佛喷进去了火似的红色液体,烧得它们直哆嗦不安。他坐在那里的神情很像等待一件重大的事件。脸上早已被未到来的风暴给袭击了。假使关紧的门被突然撞开,那么他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方直来接班的时候,在她打卡的地方;打卡的地方在商店那里。她转过身子要走,忽然曹永从店里出来,他撕着新买的烟口,取出一支来,送到嘴里,掏出火。他看方直的眼神好怪,方直只好快速地避开他。他在后面吃着烟,嘴里的烟雾如同他受到了怨气似的夺口而出。他的目光一向在背后观人是可怕的。在人前视人一向是笑眯眯的。绕着烟雾,望着走远的小方,他思虑重重。

小方打开门进去。她们听到门声看她来了,都默默地看了一眼。她走进去那个换衣的里间,关住门,换上衣服。她听到王莺对小解说:“收拾收拾快下班吧。”

方直出来了。王莺又看了一眼她。她再次说:“小解去换衣服吧。走吧,没事。辛经理问起有我呢。”其实离下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

小解不好意思早早地下班。她听着王莺催声,她有点难为。坐了整整一上午,一个客人都没有,坐得人不是心烦,就是想回去睡觉。她两眼眯瞪着,口张着,很想睡觉的样子。王莺见她磨叽不见动静,又说:“你走吧,有我顶着呢。你怕啥呢?”她的王姐使着明显的眼色——头向一边摆动着。

这才使得屁股放心地脱离了坐下物。一站起来要去换衣服,她像被注入了强力。不见王莺问话,方直遵守纪律地坐在自个的位子上。她翻动着交接本。看交待的事宜。小解出来了。她撩动着长头发,把头发放下来,披在肩上。取出柜子里的黑色小包,往肩膀上一跨,说:“王姐,那我下班了。”

“好。回去好好休息。睡个美容觉,一觉醒来脸变成水做的。”王莺搞怪地笑着。

开门而出的小解笑得嘴都合不拢,门都难以关上。

小解一走,里面笑着的脸立刻变回了严肃。小方早都习以为常了这种环境。里面的每一个人都长着双面孔——变化无穷。时间一久,见得多了,捉摸不定在人性中成了伪君子。它不需要辩解,也不需要力证。任其它随意走走停停。不像昔日那样触及神经分外紧张。方直闷不作声地坐着,她打不起精神。视线一跑到外面的阴冷气里,她心里犯着困。她想睡一觉,可是没人允许她这样做。她腿脚无力地挨着地面,好似寒冬季节里染着霜雪的枯草,身段一节节地被节气摧残着。王莺无心地看着她的手机,有点力不从心。她好像很累,但又不能去休息。她似是强打着精神支撑着一切。这里就是个寒宫,人们进出有度,声音成了禁扰。一大声出口,都能惊动天神似的,会招来祸乱。她的王姐忧心忡忡,把脸转向门的方向。发着深远迟久的思虑。她脸上的疑惑从未消减过,总是伴随左右,拯救暗处进攻的危险。她鼻子牵动着嘴巴一猛吸,然后转过头去看她的妹妹。

小方手里拿着工作交接本,用一种近乎痴呆的眼神望着上面的内容,眼圈周围被烦躁欺负着。王莺一见她那张脸问:“你看你那张脸,冷得好像谁把你半个馍头抢走吃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并不好,不但坏到了心里去,而且坏到了不加隐藏的极点。她抬起眼皮,回看说话人,脸上红白掺加着,不知如何化解无措。嘴里有言讲不出。

“累吗?你和其他人相比,你的工作环境好多了,跟你同龄的都想着法子找关系想来呢。你拿起精神干吧,不要一天到晚和个没睡醒的病人似的,看不到年轻人身上的活力。”

王莺的训话总是从天而降,弄得身边人蒙头转向,跟不上她的大脑运转速度。方直一听,不是蒙,就是怪。认为这位长者是一个颇为十足的怪人,语言的任意跳动,让听着的人多了生厌,让其自身成了反面的人物。她的性格太难搞懂了!她似是一个古物,经历了千年的沉淀,让每个人都难以辨别岁月腐蚀过的厚重。她坐在那里,一出口将对方打倒,语言的精炼仿佛体内生殖出一把泛着金光的刀剑。别人无法还击一口。她心里起着事,若是心如空白,她正响着笑呢。每个人的心情好坏都是由着体内的心绪工作着。不好了,连眼前看不见的细尘都故意找茬呢;好了,连暴风骤雨都是美的不可怀疑。分神在她那里变得异稀有,她看上看下,眼里没有定物。两肩烦乱地抖来抖去。把那身边的抽屉也大声地翻动着。她不知找什么,但可以肯定她心情不怎么好。她是这里的重点分子,有她话题高远,无她话趣全无。在事物相对立的两面中,她一个都不落下,像那正负电极似的,谁也离不开谁。木桩的两头都是坚固无比的,锯到哪一头都不行,都会失去它原有的价值美味。她愁着愁着,眉毛蹙在了一起,似是被雷击了一下,匪夷所思的站起来,并且走过来,拉起方直的衣肩说:“我发自内心地想离开这儿,找一处没有利益的部门,安安静静地做事,没有勾心斗角。你说呢,妹子?”她仿佛之中语气又变了,变得温和,变得强迫,变得有些急不可耐。

方直看到眼前的变化,她没有惊讶,她反而觉得太正常不过了。眼前人多层的面皮,她看得多了去了,所以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对方语气一暖下来,像那暖气似的暖着她的心房,她也不感到拘束了。话匣子来了!说什么好呢?得想着一句句地说。王莺的眼神早都渴求着落到她的双眼上。正等着她同样的暖语呢。

她说:“也是,这里面是非确实太大了!”

“其他人还好。就是那个邰剪,来回制造是非呢。没有他,办公室不会像现在这样乱哄哄。所有的话题都是他一个人挑起来的。你说你的对班,人家娃也不多事。整天不吭声。你如果遇到长舌头,你说你的班能上安宁吗?整天找领导打你的小报告呢。想办法,把这怂弄走。这货一天不走,办公室里永远别想安宁。我看辛经理好像也懒得管他。就拿他上班来说,哪个领导会像他那样,纵容手底下的员工不来上班。你猜猜人家关系好吗?听外部门说,邰剪走到哪个部门,把辛建盛都能骂死。但两人坐到一起了,又表现地亲密无间。好像是一伙的。这里边和云雾一样,看的以假乱真,又以真乱假。我长时间观察他,他好像和一个探子似的,在暗处埋伏着,窥探一切风吹草动,可能是上头安插进来的。他以前也说过,他是辛总弄来的人,专门来监督辛建盛有没有多贪污钱的。现在一分析,觉得也合情合理。你想想,这个部门肥得流油,不光是辛建盛想着私吞,上面领导是干啥吃的。有钱大家都想着挣呢。都想着多拿一份呢。你说呢?……难道不是吗?”

在语言的高昂之中,不难看出,王莺的情绪快速地变化着不同。凭她本身的气魄,她揭开对方的老底的勇气倒是有的。但是,她对这里面的人物关系,她多次引发疑问,由于条件的不成熟,最后无疾告终。然而这次好像不同了,她骨子里激发出一种抗战到底的恨劲。眼下一切,她有机会为自己或是大众夺回一切。她以前没有享受过的益处,眼看就要来临了。辛经理又不是没向她坦露心迹。为了公开化,必须把严正摆放在艳阳高照处。使得每一双眼睛看得真切无疑,她不是拿嘴显能耐,而是凭良心为大家谋共利。她是否为自己以后想过,做过了事后给自己招来祸灾? 我们无法预知。可是,生活的常识告知我们,一个人长期陷在无法自拔的困境里时,遥望时,哪怕微小的火星燃起,又迅速地熄灭,希望也会以常态化进展下去。王莺就是这样的。希望之火开始猛烈地向外出发了。如果有可能,意料不到的暴动到时也会让每个人为之震惊的。

她的情绪着了火!一只手像打某物似的触犯了她。她手拍到桌面上,眼睛鼓大很大,向现场宣告人生誓言似地说:“我就不信了,以我的智商,再加上你这条小蛇,还干不到太监了!”紧接着神经质地笑出声来。她一来一去地情绪反常,听得方直稀里呼噜的,看得方直挠头吃惊。

“妹子,你不知道,我心里好像烧着一团火,就和冬天农村的火炉似的,正烧得旺着呢。没办法停下来。你晓得,对吧?”她压低头部说。

方直此刻看到眼前站立的人,她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内心受到波澜似的惊动不已,整个上半身仿佛脱离了椅子往下渐渐地沉落着。她两只腿有点颤,好像预感到灾难马上就要击落到头顶上了。王莺的整张脸面示着她,她免不了害怕。对方坚决的眼神和那说过的豪气凌人的语言使得她清晰到看到门外的危难重重正敲打着门把。过不了多久,里面暴动一片,黑烟弥漫墙角。

“老腔重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你不是多次说嘛!”

“对,这句话被你一说出,我瞬间激情暴增。妹子,你说出的话我听了就是心里舒服!”先前的一嘴普通话,改换成了地地道道的老陕话,嘴边显露出的笑痕仿佛一根尖刺直插在敌人的咽喉里去。

方直听罢隐隐地笑着,但心情的繁杂却去之不尽。

在长者跟前,装着危机的晚辈摸不透情势的心里发着慌乱,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静静地坐着一人思考。可是眼前的大姐,一句接着一句地说,把先前没有说完的,或是把以后的话也提前凭着想象全部一字不差地讲出来。为了能一吐为快,她饶有兴致地坐到小解那边去了。她对着小方,脸上的毛细血管好像强烈地通涨着,体内的决意也在猛烈地泛滥着。她停不住嘴地说:“人家小解说你和她是辛经理的干活机器,是他的傀儡。”

正在沉思着的小方,不知哪根神经被触动了。她表情极为难看地望着对面人,半句话都讲不出。这句话好像击中她的痛点处似的。

王莺像树梢上鸣叫着的得到了欢快的小鸟,她扑棱着优美的双翼,把心声啼叫给空气,啼叫给被困厄着的人,她的一串串叫声就像一本美妙的福音书似的,使万物听了洗涤心灵。

“你看人家娃一天到晚闷住不吭声,看待问题的本事太聪明了。说你们是辛建盛的傀儡!你听听吧!我觉得人家说得对着呢!光干活拿不到自己应得的报酬,不是傀儡还能是啥?”

这位心里不服气者道出了自己真正的见解。满脸痛心地望着前方。她可能也想到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和现在的她们一样曾经扮着傀儡。

“说到你们,想想我以前,和个傻子似的,一天到晚地撅着屁股卖着力干,比你们还要惨。”

方直哑口无言,心里复杂万分,再漂亮的语言也抵不住劳动所产生的价值回报。

“你不发表一下个人意见吗?”王莺红着眼睛问她。

“我气得无话可说。”她冷着脸说。

王莺不知从哪里招来了一股恼风说:“我发现你怪得很!你给我老摆什么臭脸呢!好像我从中挑事呢!我是给你讲明里面的局势,免得你被人利用。希望你搞清楚我的用意。”

方直本来一肚子怒火,听王莺这么一说,她更加怒不可遏了。

“咱俩说着吵起来,你觉得可笑吗?你的性格古怪还是我不正常呢?”方直回怼道。

正说着,外面一个影子闪过来。辛经理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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