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庆的人走了后,辛经理和邰剪都出去了。到了打饭的点,小解也去吃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了。王莺掩不住喜悦,释放了积郁已久的愤恨。而小方不像她那样。她眼看着一个个散去了,闻着里面的硝烟味,那种后怕劲却从心里打着不可知的深浅。这位姐姐,她做到了。”女中豪杰”这四字词语用其身上绝对够得上资格。她打了一个响亮的仗。 无可否定,她赢了。她赢得有尊严。她不管是当着辛总的面,还是当着两位婚庆负责人的面,她说话有板有眼,掷地有声,让身后的邪恶势力乖乖让路。她眉眼之间的英气,像一位出生入死的将军,在生死关头,她解救了大家。她是好样的。她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她是一个敢于揭露恶派势力的人。她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没她,这里还是暗无天日;没她,这里还是一手遮天。既然反动派的虎皮揭掉了,但是老虎两只腿没有打折。他们随时都可能伸出爪子,抓你一把——这是后话了。他们如何暗动,没显之时,谁能察觉呢!反动派的眼睛遍地狰狞,伪装的嘴脸时刻保持友善。心存正义的人,她们认为和平了,认为完事了,认为安宁了!她们的心情就像三四月里的盛开的花朵。撞不到电闪雷明,她们以为安然无恙。不管后面如何,焦点问题见光了。不再是之前的隐秘了。大家心里彼此分晓了。
王莺走到方直跟前,撞了撞她的肩说:“刚才我的表现好着没?”
“不好?把他们能说成哑巴。你看邰师那张嘴脸,太不像男人了!”小方摇着头嘲笑地说。
“你有没有看到辛建盛的脸都害怕成紫色了。脸上怕得抽着。说话嘴都是打着颤。话说回来,他们还是害怕我的。”她以断定的口吻说。
“你一身正气,还不信压不住邪气了!人常说:‘邪不压正嘛!’你牛,姐!”小方露出笑脸说。
“我专门把辛总叫过来,让辛总也看看,他们一上一下的关系网,不是没人发觉。这里面谁到底在背后操控着,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你看,说到钱时,辛总一句多余的话都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有鬼呢!没有上面撑腰,辛建盛能这样垄断钱财吗?辛建盛拿一点,然后给上面分一部分,这叫什么?这叫上贡呢!至于杆子插到哪里?我们没必要猜想了。上下串通一起,来平分这里的所有钱财。太可恶了!把干活的员工当屁呢!不当人看!”
“分析恰当极了!你看待问题太准了!没有你,这里面的员工没有翻头的日子!钱哪能攥到干活的人手里去呢?你是我们这些人的活菩萨!”方直停下来看了一眼王莺又说,“姐,真的。”
王莺乐开了嘴,没见过她如此笑过。忽然,她右手的食指放到嘴唇上,眼睛直瞪前。方直一抬头看,辛经理回来了。
辛经理推开门,一脸气馁,他弱弱地走到自己那边去。王莺也回到座位上去了。
王莺扯开嗓子说:“辛师,现在变新貌了。规矩也定出来了。谁的钱人家谁拿。你把前面的钱都拿了,我不想追究了。我这人做事够大度的了。”
辛经理满脸的不接受,他说:“我没拿钱!你不要往我身上栽脏!”
“你行了吧。有些话我不愿说出来,害怕伤及了你的面子。你真的没有拿钱!你说这话有人信吗?”她一拍桌子站立而起地说。
“不信拉倒吧!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辛建盛铁着心说,好像一点儿都不害臊。
王莺越听越上火,她一把抓过辛建盛立起来的上身,说:“那走,你和我去辛总那里说走。”
这位领导被吓着了。他不断地往后缩身。嘴里说:“别这样,小王。有话好好说。”
王莺气得脸通红,她把怕事的本能早都不当一回事了。她厌恶地盯着眼前的这位吓破了胆的主儿。她抓着前面的衣襟不放,两边嘴角裂开。辛经理朝后挣脱着说:“好了,放手,有话好好说。我也是有苦衷的。”
这才松开了手。辛经理低头收拾着前面的资料。拿起它们,立在桌面上,上下地捋整齐,发出深沉的响声,仿佛是他内心里的声音。
“你是领导,你作为领导,你连手底下的员工都不当人,你有脸当领导吗?说到这里,你真的不脸红吗?我们都是你招来干活的机器!你没有良心吗?你拿了所有的钱,你的心能安吗?你晚上能睡得着吗?没人不爱钱的,但爱钱要有原则性!”
“别说了,小王。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他打着手势,示意让说着的人停下来。
“那是谁的权利?难道是辛总在背后让你这样做吗?”王莺唬着脸问。
辛建盛一脸焦急,愁苦着脸,额头上仿佛之间突增了好几条长长的皱纹。
他仰着变色的脸,嘴巴打着战说:“好了,话到这里停止。有些话不要乱说。说出去是要负责任的。”
王莺眼神移过来,眼里含着笑,方直也是一样。她们共同听着她们的领导嘴里乱嘟囔,身子吓得抖颤。
“我要回去吃饭了。有些事回头再说。”
他一走,过了片刻,邰剪又来了。他们一前一后,好有时间点。她们以为他们去了辛总那里。从辛建盛嘴里也没有套出辛总的话。又来一个,只能从这个人嘴里套话了。
他一走,王莺破口大笑,“小方,看到了吧。我一说去辛总那里评理,把他吓得都能尿到裤子上。他没拿钱,谁能信呢?我估计这怂把钱基本拿了。给上面上贡没上贡,还说不准。你再想想,辛总为什么把邰剪安插到这里面?这是有理由的。也是不放心这货。”
正说着,邰大神推开门进来了。王莺似怨非怨地望着一脸难堪的他从下到上地打量。这位是非精,仿佛风平浪静,没有受到半点风波。他能进来,说明他的内心是坦然的。他往刚出去的领导位子上一坐。王莺问他:“辛总把你们叫去了?”
“我没去,他去了。”
“你为什么不去?”
“辛总又没有叫我。”
“你眼睛乍那么亮呢?”
邰剪不解话中之意。眼尖嘴甜地说:“你真令我敬佩!”
“你一个大老爷们,你为什么不当面对质呢?你害怕他?”
“这说的哪里话?我是考虑后果呢!我站的角度和你不同。有些事不好说。”他为自己辩解道。
“你问问小方,刚才把辛建盛都能吓到尿裤子上。”
小方正在里间门口的水池前开着水管洗手,她侧过脸望着他们。紧盯着王莺的表情。看那小人的神情,他有点不相信听到的。王莺转过半张脸问:“小方,你说是不是?辛建盛怕得都快尿到裤子上了。”
第二次提问,她才证明说:“是的。”
“听到了吧?你没在跟前,他说他没拿钱,我说你有种咱去找上面领导评理去。他一听,看我动真格了。我拉他走。他直往后退缩。简直能吓死。脸上不是颜色。”
这时的邰剪显得小心了,他语言严谨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乱打机关枪了。他把想说的都藏在心里着。安静地听着。王莺也不怕他学出去。王莺巴不得他学出去呢。里面的屎棍子正搅得顺安,正好缺一个打杂者。
方直快要下班了。眼看时钟接近三点整。辛经理两点半来的。受到言语打击、行为揭露的人,事后见了受害者,脸上不再是那么光彩了,仿佛卑微到低人一等了。走进来,整个人缺失了一种光明磊落的英气,而是多了偷鸡摸狗的市侩气。他一看两个娃在呢,不见王莺那个克星。他从进来没去落坐,一直站着说话。说的那些话,给人感觉,他是被冤枉的。那样做,不是他的本意。他的身后是有一个庞大的势力的。他想告诉两个娃,他不是主角,他不是主谋,他没有权力,他也是受人摆布的,他也是和她们一样在领导手底下干活的一位普通员工。他两鬓星星如点的白发,似是更能说明他内心的怨气。他愁得白了头,许多时候,他这个位子也不是好坐的。一层牵着一层走,到了他这里,到了头,下面则是员工了,他只好运用上面给予的权力,丧尽天良地剥夺他们的劳动成果。员工哪一天要站起身来抗议时,他成了第一个罪魁祸首者。打倒的首先是他,他像一块陈皮似的,掩护着后面的合作者。然而,他清醒的认识到,只要后面的势力未撤去,他的位子便动摇不了。他们是一条自上而下的保护链,上方是下方的护卫伞。下方能那样没有枉法的做事,上面没点关系,肯定是走不通的。辛经理就是这样的。他当着两个年轻人诉怨,他以为能捡回自己的威严。他两腮垂下,嘴皮子乱动着,语言没有连接性,东一撇西一拉,听得大家面面相觑。
他说:“我没拿办公室里所有的钱,我才不爱钱呢。谁拿谁知道。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以后我的客人,你们谈去,谁能签,返得提成就是谁的。我一分都不要。”
他一直没有节制的说着,好像心有不公,想洗刷掉自身所遭受的不白之冤。他这张老脸,在年轻人跟前,还是要争取的。他再怎么丢脸,绝不能丢到年轻人跟前去。
小解问:“辛经理咱这边婚庆才十个点,以前在我们那边都是十五个点。”
辛经理没有顺她的话说下去,他反而说:“以后我的单子你们拿去,谁有能力谈成婚庆,提成谁就拿去,我才不稀罕这点钱呢。”
方直在里面换衣服,她穿好大衣,拉开门,露出半边门缝,听见外面的领导这样说,她插进了一言说:“那不行,谁的单子就是谁的,工作上不能丢了原则性。”
辛经理依然站着,他站了快半个小时了。他似是一坐下去,就会产生忐忑不安的情绪。他思想上想必是有了沉重的包袱,今后如何卸掉,成了他心头上的一块去之不掉的病魔。